挑釁(2 / 2)

董樹看向宋衍的眼神終於認真了些,宋衍隻跟著老爺出去了一上午,何以知道這麼多?難道之前的紈絝隻是偽裝嗎?

他不敢再敷衍宋衍,表情恭敬道:“少爺說的沒錯,但開拓新商路談何容易,風險太大,一旦有什麼差池,得不償失。現在這樣也……”

宋衍一鬆手。

嘩啦一聲。

杯子落在地上碎裂開來,茶水撒了一地。

董樹驀地一驚,驚愕看著宋衍。

宋衍一字字道:“我記得葬魂山脈,就離宿明城不遠。”

“一旦魔君出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董管事可懂這個道理。”宋衍語氣緩慢低沉。

董樹不知為何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像是麵對老爺一般,他躬下-身子,還試圖爭辯幾句:“魔君已近二十年不曾現身,說不定早就死了,且還有仙使駐守在宿明城,應該不至於發生這種事……”

“死了?”宋衍眉梢一挑:“你親眼得見了?”

董管事額頭滲出了汗,這,這他如何能夠得見?可是……都這麼多年了……

宋衍緩緩開口,語氣不容置疑:“思則有備,有備無患,董管事隻管照我的吩咐去做,若是父親那裡問起,直說是我讓你做的便是,有什麼問題也都有我擔著。”

董樹頓了頓,躬身道:“我知道了。”

一開始他覺得宋衍隻是在胡鬨,現在看來倒並非如此,少爺心中有自己的想法,況且老爺也給了話,他自然應該遵從命令。

至於魔族……

董樹年近五十,曾親身經曆當初的那場災禍,他僥幸活到了現在,但家人全都死在了二十年前。

萬一魔君真的沒有死,又回來了……董樹心頭一凜,渾身都是冷汗。

也許少爺說的不錯。

居安思危,方能長久。

宋衍吩咐完這邊的事兒,看著董樹離開,摁了摁額角,安逸果然容易讓人鬆懈,自己若非知道劇情,恐怕也會和這些人一樣吧。

宋衍歎了口氣。

起身回去。

結果剛來到前院的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喧嘩,一群丫鬟仆從圍在外麵,似乎有人在鬨事一般……

宋衍頓時加快了步伐。

一進門就看到一個身著錦衣,眉目俊朗的青年站在那,青年眼含輕蔑之色,正對著顧惟口出不遜:“兄長看來很是得寵啊,氣色真不錯,宋衍果然是個憐香惜玉的。”

顧惟坐在輪椅上,眉眼疏冷,麵無表情。

顧思齊一看顧惟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這人無論你怎麼辱罵折磨他,永遠是這般無動於衷的樣子。

像是根本沒有感情一般。

分明是個被人踩在腳下的可憐蟲,可是他看你的眼神,像是在看螻蟻一般,真是讓人不爽的很!

顧思齊冷笑一聲,意味深長的道:“宋衍自從娶了你門都不出了,定是夜夜寵愛於你吧?你是怎麼把他的魂兒給勾住的?靠的就是這張臉嗎,亦或者是床-上功夫,能否給弟弟我說說,我真是好奇的很那……”

顧思齊看著顧惟微變的顏色,心中總算舒坦了點,原來你也是有情緒的啊……

他正準備再說幾句,驀地膝蓋一疼,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哪個混賬敢踢他!

顧思齊抬頭正要怒罵,卻猝不及防對上宋衍冰冷的麵容,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

宋衍冷冷的看著顧思齊,他素來很少動氣,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經曆了足夠多的事情,就會知曉人各有異,世事無常,為小事動氣不值得。

可現在,他生氣了。

顧思齊也終於回過了神,他剛才竟被這草包給唬住了!若是在外麵,他怎麼也得打回來,可現在是在宋府,這裡都是宋衍的人。

顧思齊壓下心底的戾氣,陰陽怪氣的開口:“這就是宋兄的待客之道嗎?”

宋衍雙手背在身後,垂眸睨著顧思齊:“顧二少爺說笑了,你既無做客之道,我又何須以客待之。”

顧思齊眼神陰冷。

眼前的宋衍和他記憶中的不一樣,甚至有些陌生,分明是個草包紈絝而已,今日卻讓人倍感壓力,他心下有些驚疑不定,緩緩開口:“宋兄這是什麼意思?我來看望一下我的兄長,剛才和他敘話兩句而已,何錯之有。”

“是嗎?”宋衍語調微涼:“既如此,敘完了話你可以走了。”

這是下逐客令了。

顧思齊臉色也快掛不住了,冷冷道:“我們也是多年朋友了,宋衍你為了他要趕我走,是否過於重色輕友啊……”

重色輕友?

宋衍漫不經心的挑起眉:“本少爺就是重色輕友又如何?你還不滾?”

顧思齊死死盯著宋衍,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片刻後,一甩衣袖憤憤的離開。

一直到出了宋府的大門,顧思齊才停下腳步,眼神陰沉無比。

宋衍不願回門不是什麼大事,本就是個荒唐紈絝,也說明他不把顧惟當回事,如此正和顧思齊的心意……但是那“回門禮”又是怎麼回事?

顧思齊想不明白其中緣由,又好奇顧惟如今的處境,所以才親自上門試探,順便看看顧惟的笑話……

誰知宋衍的態度大出他的預料。

宋衍並沒有按照他所預想的折辱顧惟,反而還對顧惟頗為維護,但這草包分明是個見色起意的混賬,美人在側怎麼可能忍得住不動?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而且他宋衍算什麼玩意兒,竟敢讓自己滾?!

顧思齊恨恨的一腳踹在石墩上。

………………

宋衍等顧思齊離開了,視線一掃,落在滿院仆從身上,淡淡開口:“誰把他放進來的?”

一院子仆從丫鬟噤若寒蟬,彩裳心中也是忐忑不已,少爺這些天一直都很溫柔和善,從未見他發過脾氣,可此刻少爺雖神色淡然,卻讓人不由得心驚,應該是動了真怒,她的視線悄悄掠過南硯……

一陣令人心悸的安靜中。

南硯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磕頭道:“是我將顧二少爺放進來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他是少爺您的朋友。而且,而且,現在也顧家是宋家的親家,顧二少爺說要來看望兄長,我想著應該沒什麼事,就自作主張放他進來了,我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少爺我知錯了!”

他自知今日躲不過,不如主動認錯,少爺一直最喜歡他,也許會訓斥幾句,但是不會真的深究……

宋衍視線落在南硯身上,居高臨下看著他。

又是南硯。

之前南硯被他打發去了外院,很少在他眼前晃,他差點都要忘了這小廝了。

但現在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當初原主偶遇顧惟,就是南硯領的路,若非當日陰差陽錯,根本就不會有這場婚事。

而今日,恰好又是南硯帶來了顧思齊。

南硯的話看似沒有任何問題,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但宋衍卻敏銳的察覺到,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如果一切都是顧家……或者說是顧思齊的算計,南硯許是一個關鍵人物。

一個看似不起眼,卻很關鍵的人。

原主滿腦子都是美人兒,從未想過一切可能是被安排好的,被人耍的團團轉都不知道……但宋衍卻容不得這種吃裡扒外,為虎作倀的小人在身邊。

宋衍垂下眼眸,語氣輕描淡寫:“來人,將他打一頓發賣了吧。”

南硯不敢置信的抬起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有人過來拉他,他才涕淚橫流哭起來:“少爺我真的錯了,我不是故意的,少爺饒了我吧——”

但宋衍充耳不聞,直到南硯被拉了出去,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其他丫鬟仆從的頭更低了。

這可是少爺以前最寵信的小廝啊,哪次出門不是帶在身邊?南硯最會哄的少爺高興了,可今日卻犯了一點小錯就被發賣,隻是因為得罪了少夫人……

院落裡安靜的針落可聞。

宋衍看向其他人,緩緩開口:“人雖不是你們放進來的,但顧惟既然嫁給了我,就是宋府的少夫人,也是你們的主子,你們看著主子受辱卻不作為,各罰一月例錢,下不為例。”

“日後顧惟的話就是我的話,若讓我發現你們陽奉陰違,南硯就是你們的下場。”宋衍眼神淡淡。

眾丫鬟仆從紛紛跪了一地:“我們知道了。”

宋衍擺擺手,眾人散去。

這裡隻剩下顧惟一個人了。

宋衍神色有些自責有些心疼,他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他大意了……

他頓了頓來到顧惟輪椅前,蹲下-身子仰起頭,眼神柔和語調輕緩:“抱歉,讓你受委屈了。”

顧惟怔怔的垂眸,看向眼前人的麵容。

這人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他習慣了他人的冷漠、厭棄、無視、憎恨……已經記不清,多久不曾見過這樣的眼神。

許是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

在宋衍再次靠近的時候,他忘了躲開。

宋衍小心捧起顧惟放在身側的手,一點點掰開顧惟攥緊的手掌,看著被紮著血肉模糊的掌心,低垂的眼睫輕輕顫了一下。

顧惟神色漠然。

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但他不想看到宋衍這副模樣……

就在顧惟想要抽回手時,對方卻一把堅定的握-住,眼前人抬眸,桃花眼中眸光粼粼,如落滿細碎晨光的湖麵。

他聽到他開口,語氣溫和緩慢:“為這種人傷害自己,不值得。”

“我希望,你能好好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