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占卜(2 / 2)

輪到顏知鳶和箱生,他們一起走到鏡前。

鏡子裡顏知鳶和現實世界中的她沒有差彆。不過,她低頭時發現,左手腕光潔白皙,生下來就有的紅色胎記消失不見。

旁邊的箱生也有極大的變化——鏡中的他,頭上有兩個直而短的小角。

視線中的一切事物忽然變得模糊,紅光越來越亮。

顏知鳶睜開眼睛,發現她以側臥的姿勢躺著,懷裡抱箱生的尾巴。外麵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叫醒她的是照進床上的陽光。

“箱生,早!”

箱生動了動尾巴作為回應。

一晚上連續不斷的做夢,她感覺有些疲憊,沒什麼精神的下樓,夢遊般吃完師父準備的早餐。

師徒倆一人拿著一個抱枕坐到軟榻上,她才恢複一點精神,敲了敲腦袋說:“裡麵還在嗡嗡嗡的作響。”

“我得記下來,夢境占卜的消耗很大。”

顏知鳶:“……”

果然是拿她當……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好像是“試驗品”。

長樂元君取出一截削尖的炭筆,準備完畢才說:“可以開始了……你應該有三段夢境,分彆對應過去、現在、未來,先說說第一段。”

顏知鳶立刻意識到,雖然是夢境占卜,可在睡著之前,占卜就已經開始了。她忽然想起來,用來煮山楂茶的白蠟燭也是有香味的,估計有安神的作用。

上床前她就已經有些犯困了。

談話也是占卜的一部分,想讓她更加的放鬆,更容易接受言語的引導。

第一段,是黑暗密室中的“老太爺”。

長樂元君:“描述一下顏瓊林的衣著。”

“他披著白色的鬥篷……”

顏知鳶悚然一驚,雞皮疙瘩直往外冒。老太太魂飛魄散之前,曾交代過,她在死亡時遇到過一個身披白色鬥篷,看不清臉的男人。

就是因為神秘男人戳心窩子的話,才讓導致她化身厲鬼。

長樂元君又問:“回想一下,顏瓊林重疊的臉有沒有共同的特點嗎?”

夢境中模糊的一些念頭,醒來後遺忘細節,都在師父的引導下,慢慢的回想起來。

顏知鳶斟酌著說:“每一張臉都很俊……”

長樂元君抬手就是一個暴栗。

顏知鳶吐了吐舌頭,覺得特彆的冤枉:她又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說的就是事實。

答案不是師父要的,她隻能繼續回想。

“……還很年輕。對,那麼多的臉重疊,我竟然沒有看到一絲皺紋,皮膚緊致有光澤。”

長樂元君起了一卦,才慢悠悠地說:“很可惜,你靠歲數小拖死敵人的計劃宣告失敗。按照夢境的預示,他還很年輕,還有綿長的壽命。卦象就更加奇怪——他已經有一百六十幾歲,卻還能夠青春不老。搞不好你老死,他都還活在人世間。桃花詛不解決,你下輩子都得繼續遭罪。”

顏知鳶:“人類怎麼可能一百多歲還不老。”

長樂元君熱衷養生,也早已有了皺紋。

複雜的惡詛又明顯是人類的手段,不是妖魔鬼怪的專長。

“正常來說是不可以,我知道的能一直維持二十幾歲的容貌不會衰老的方法,一個比一個邪異。”

對方顯然也不是什麼正派的人。

“夢境代表著人無意識的思考,很多你注意到卻遺忘的細節,就藏在夢裡。白袍人……我們給神秘人取一個接地氣的外號。

石床上躺著的人披著代表神秘人的白色鬥篷,顏瓊林有無數張臉孔——可以理解為,虛假的容顏,也可以理解為看不清臉。

你在夢中將兩個人的特征糅雜在一起,是覺得白袍人和顏瓊林有更深層次的關係?”

白袍人出現的時機太巧,一句話就逼得老太太化身厲鬼。一切隻用白袍人善於窺探人心來解釋,遠遠不夠。

他還必須對顏瓊林夫妻倆的一切了如指掌。

顏瓊林屍體莫名消失,疼痛時聽到的如幻覺般的囈語,都是顏知鳶放在心中得不到解答的疑點。

在夢裡,她將白袍人和顏瓊林作為一個整體來看待???這代表什麼?我上輩子的仇人,頂替我祖父的身份,生下我爹,讓轉世投胎的我喊他爺爺???彆慌,這隻是一個荒誕無稽的猜想而已。

顏知鳶:“能卜出他的身份嗎?”

長樂元君:“除他的歲數外,關於他的一切都在不斷地變化,有無儘的變數,無法預測。我懷疑他也精通卜算,能乾擾我……就和反偵察一個道理。我都有點懷疑,唯一能卜算出的年紀,是他故意透露給我們的。”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顏知鳶渾身的雞皮疙瘩才剛剛消停,冷汗又從額頭沁出。

兩個人一起分析夢中看到的其他意象,確定沒有更多值得在意的。

“現在”的夢境是和“過去”相連的,顏知鳶讓箱生帶她回山上,一方麵因為竹林是最讓她感到安心的地方,一方麵也印證現實——她正躺在房間的床上。

長樂元君:“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喊得是箱生的名字?”

“師父,你不要吃醋。那種情況下,喊你也沒用……畢竟你不如箱生能打。”

“誰吃醋了!”

長樂元君輕聲嘀咕:“你最信任他是對的……不枉他苦等你許多年。”

聲音太小,顏知鳶沒聽清楚師父在說什麼。

“現在”無需做太多的解釋,重要的是“未來”。

顏知鳶說起叫做佩阿的筆和橢圓形的鑒真鏡。

她從書上看到過,佩阿是筆神的姓名,卻不清楚它出現的寓意。不過從鑒真鏡中看到桃花詛已經被消除,寓意肯定是好的。

長樂元君肯定她的猜想,夢境占卜的解卦,主要是受到狐母的啟發,狐族的占卜就是念頭一起,就能通過看到的意象來測吉凶。

顏知鳶:“我還從鏡中看到箱生長角的樣子,是不是說明他會化蛟成功?”

蛇族的修煉方法很有意思,打從開啟靈智的那一刻開始,就必須要做一道決定命運的選擇題。

是不是要修龍呢?

蛇兩百年成蟒,三百年升為蛟,蛟一千年化為龍,再五百年變為角龍,角龍修煉一千年成為應龍。

真龍的蹤跡早已在世間消失,至今還未聽說過哪條蛇能成為角龍的,便能猜到此路有多坎坷。若有蛇選擇修龍的,在沒有成為應龍之前,不能開口說話,無法化為人身,每隔五十年便要應一劫,苛刻得隨時得做好身死的準備。

也可以選擇不修龍,就簡單的多。

蛇妖三百年就能化形,修煉五百年就能施雲布雨,掌握一些粗淺的幻術,本體若是毒蛇的話,千年的狐妖都不敢輕惹他。

一千年的蛇妖更是厲害,能引來一些讓妖魔鬼怪都恐懼的雷火,幾乎可以橫行無忌。

如果能化蛟的話,箱生就能變小一點,會更安全,也多一些自保的能力。

長樂元君:“我為箱生起過卦,他明年有升龍之兆……卜不出吉凶。現在看來,應當是可以順利度過的。”

明年箱生五百歲,可以化為蛟龍……蛟龍也是龍嘛!

“太好了,這太好了。”

徒弟很高興,笑得傻乎乎的,元君實在是說不出未來並不是一成不變之類的話。

那就隻能說彆的。

“夢裡有成功的預兆,也藏著對未來的指引。佩阿說你是新來的……又有鑒真鏡的出現,很可能是在預示,你消除詛咒的機會藏在一個神秘的部門裡。”

顏知鳶:“神秘部門是指鎮山河嗎?”

長樂元君驚訝的瞪著徒弟,呼了一口氣說:“明明沒有一點卜卦的天分,有時候卻比我更像個神棍。”

顏知鳶沒有提醒師父,神棍並不是什麼好詞。

“說說看,你是怎麼知道鎮山河的?”

長樂元君覺得好奇。

顏知鳶說:“每隔幾日,就會有人上山來給我們送東西,吃的、用的。時常會換人前來,共同的特點是他們都有一個刻著‘定乾坤’三字的腰牌。我整理書房的時候,您的信件中,部分的蠟封紋路奇特。我對比後發現和‘定乾坤’腰牌底部的花紋一模一樣,自然會產生好奇……您也知道,我的好奇心要得不到滿足,就渾身刺撓。

一說定乾坤,山精鬼怪少有不知道的,都說是‘鎮山河’的人佩戴的代表身份的腰牌。

我知道大延朝廷有個專管特殊事件的神秘部門並不稀奇。師父,你也是這個部門的?”

“不算是……頂多是個外編人員,賺點小錢而已。有個固定的銀錢來源,總比到天橋底下擺攤強。”

顏知鳶:“……”

師徒倆丟下抱枕,先後站起來。

顏知鳶回房間睡覺,醒來的時候正好吃午飯,感覺自己染上某種貪睡的動物的習性,隻會在吃和睡之間切換。身體倒是很誠實,直接用手抓起一個雞爪。

虎皮雞爪,師父的拿手菜之一。

好吃,再滿足的抿了一口果子露。

山泉水燒開放置到溫熱的狀態,加一勺草莓做的果醬,甜滋滋的特彆好喝。

楊氏要是看到閨女吃得滿嘴流油的樣子,一定暈給她看。

餐後水果是又甜又脆的棗子。

吃飽喝足後,顏知鳶準備出門。

師父說,純陽仙師最遲明晚就能回應天……比淩霄道長預計的時間早許多。明天下午,兩人就要離開涿光山 ,前往披霞觀。封印桃花詛的事,宜早不宜遲。

短時間之內,兩個人恐怕都不會再回山上。

顏知鳶準備送箱生回靈蛇峰冬眠……沒錯,就是老騙子說的靈蛇峰。

雖然箱生一年裡麵有八個月都在竹林的屋頂上入睡,但是靈蛇峰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巢穴。

出門前,顏知鳶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師父:“您帶著我住在山上,是為了躲避我的仇人嗎?”

“不是。你生來魂魄不全……彆問我為什麼會這樣,算不出緣由。讓你住在涿光山 ,是為了讓山靈之氣穩住你的魂魄,如今已有成效,才敢讓你下山。說來也怪,魂魄不全的人,性情總會與常人有些不同……我瞧你除了好奇心過分旺盛外,似乎沒什麼情感上的缺失。”

顏知鳶也並不覺得她感情上有所缺失,此刻就感覺很喪。

我打出生開始,接手的難道就是一個爛攤子一樣的人生嗎?

魂魄不全,必須在山上待到接近十八歲才能下山。

一下山就不得不麵對七段姻緣,要知道情債最難還,還有個糾纏不休的夙敵在暗處虎視眈眈,一見麵就激活種在她身上的桃花惡詛。

察覺到顏知鳶心情不好,箱生在山林中遊走的時候故意加快速度,放出巨大的真靈帶著她來到樹梢之上,站在高處看一看蔚藍的天空,能讓人心情變好。

和往常很多次一樣,她成功的被箱生安慰了。

靈蛇峰有迷陣,不會破陣的人,走到附近會迷失道路。這就是明明能看到靈蛇峰,卻永遠無法走到靈蛇峰下的真正原因。

涿光山的每一處,顏知鳶都探索過,靈蛇峰也不例外。

傾斜的山峰底部有一個巨大的山洞,就是箱生的窩,裡麵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而且非常的潮濕,不適合人類久留。

對於想要修煉成龍的箱生來說,卻是最最舒適的環境。

山洞的石壁上,有一道道劃痕,顏知鳶曾經數過,一共六十七道。

不知道是不是箱生留下來,這麼多年以來,也再沒有增加一道。

顏知鳶從有記憶開始,就和箱生形影不離,能夠理解箱生大部分動作的意思,卻無法溝通如此複雜的問題。

檢查完洞穴,一人一個蛇攀上陡峭的靈蛇峰。

箱生的整個身體盤在峰頂,顏知鳶就坐在從夾縫裡長出來的一棵老鬆上。

老騙子說的靈蛇無疑就是箱生。不盤在峰頂的時候,就是他需要冬眠的幾個月。

想起這個,顏知鳶就抓住箱生的尾巴,慢慢地往上爬。

箱生以為顏知鳶是在跟他玩鬨,就一動不動的任她攀爬。

沒過多久,顏知鳶就爬到蛇頭上。

這是她第一次從這個角度往下看,竟剛好能看到山腳,能俯瞰唯一一條上山的路。

腦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太快沒有抓住。

顏知鳶沒有多去思考,“哧溜”往下滑,重新坐到老鬆樹上。她要一直待在箱生腦袋上,箱生就不敢動了。

按照平時的習慣,箱生又一次充當她的樹洞。

顏知鳶不好意思跟任何人說的話,都會跟箱生說。比如七段尷尬的前世姻緣,比如對海王前世的吐槽。比如下山遇到一位有鴛鴦戲水玉佩的道長,他身份還很不一般。這就算了,和前世有婚約的對象竟然不全是人類……還有九尾狐!

一隻異獸,簡直喪心病狂。

“越想越覺得太巧了!下山之後,總共遇到兩件事,每一件都能扯出一個未婚夫……感覺自己已經被婚契包圍了。箱生,你不會也有玉吧?”

顏知鳶是開玩笑的,問出口後,卻發現巨蟒的表情不對勁……不會吧!不可能吧!這太荒謬了。

她眼見著箱生腹部蠕動一陣,張開嘴吐出一塊半圓形的玉佩。

“啪噠”

圖案為喜上眉梢的玉佩落到地上。

箱生會說的眼睛好像在說著——“嗯,我也有。”

顏知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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