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0058 字 5個月前

連商明寶都能出得起的錢,商邵有什麼舍不得的。他俯下身,兩手撐在輪椅的扶手兩側,雙眸認真注視著她:“babe,你要記得,永遠不要用金錢去報答道義,不要把道德情義拉到價錢的緯度裡。”

頓了頓,他說:“我會給他一個承諾,以後他有什麼困難,都能來找我。我和商家在所不辭。”

商明寶懵懂地眨一眨眼,“我不懂,哪有這麼麻煩,彆人需要什麼我就報答什麼,不是很皆大歡喜嗎?”

她話既然說到了這個份上,商邵沉默了一會,由她去了。

也許她不看重這段相識,是他剛剛判斷失誤,她其實隻想一筆勾銷。

這麼想的時候,明寶的選擇便顯得很順理成章了,雖然有些冷漠,但想要快速斬斷一樁牽扯不清的情誼時,無疑是最高效的。

商明寶一直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臉色稍霽,欣喜一聲:“你答應了嗎?”

商邵點頭,示意護工可以走了。

虛掩著的門被拉開,坐在對麵銀色長椅上的向斐然也在這時抬起了眼。

商明寶坐在輪椅上,一條月白色的羊絨薄毯熨帖地蓋在她的腿上,護工跟在她身側,是康叔親自在給她推輪椅。

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有一米六好幾的身高,但給向斐然的印象總是小小一隻。想了想,也許是因為她穿過他的衝鋒衣,衣服空蕩蕩的,襯得她小。

又或許是她太瘦,纖細的某種花,獨秀的一枝。

向斐然站起身,醫護與推著點滴架的病人自他們之間穿過,切開了本該眼神交彙的那一秒。

到了跟前,向斐然兩手插兜,很自然地問:“走了?”

商明寶做了番準備才抬起頭看他,微笑地說:“嗯,走了。”

向斐然很平靜,跟她對視著,半蹲下身,肩寬平直,一手搭在膝蓋上,如他們在標本室第一次正式認識的那一刻。

他唇角微微勾了笑,看上去比平時的冷麵溫柔些:“照顧好自己,彆喝咖啡了。”

停頓短暫數秒,他是用那副漫不經心中略帶認真的模樣說:

“再見,商明寶。”

商明寶臉上始終維持著微笑,鄭重地點一點頭:“拜拜,斐然哥哥。”

總共沒說過幾句話的人,在彼此道過彆後,將一場緣份善始善終。

商邵示意康叔先帶babe上車,等他們進入電梯後,他遞出一隻煙:“向先生,請借一步說話。”

向斐然接過了他的煙,跟著他的腳步走到綠色戶外雨棚下的吸煙區。

但兩人誰都沒抽煙,隻是相對站著說話。

“向先生,今天舍妹給你添了很大麻煩,”商邵說著開場白:“明寶是我最小的妹妹,從小太嬌生慣養,你的幫助對我們全家都很重要。”

向斐然安靜聽著,沒有附和,等著他的下文。

商邵不再鋪墊:“我父母原本打算送她在這裡過十五天,但顯然目前來看,我們既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明寶。我父母正在回來的飛機上,在此之前,明寶讓我先替她向你表達謝意。

向斐然絕想不到他下一句會跟著的話,因此隻是散漫地笑了一下:“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商邵說出最終的下文:“稍後我的下屬會你送一張支票,金額是一百萬。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分筆換成外彙。”

白色的煙管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月牙印。

向斐然臉色未改,隻是蹙起眉,情緒不明地失笑了一聲:“一百萬?”

他不是很確定,懷疑是自己聽錯了,亦或者是會錯了意。

“是,這是babe的心意,很感謝你。”

商邵強調,用了兩個詞,救命之恩,和“一下午的忙碌”。

忙碌。還是想說忙前忙後?

向斐然臉上笑意擴大,乃至真正笑了起來。他指尖掐著那支未點燃的煙,一邊笑,一邊搖了搖頭。

“商先生。”

他沒有按他剛剛的自我介紹叫他Leo,視線很平靜地對視到他眼底。

“令妹的命或許很值錢,但我做的這些不值一提,所以,不必了。”

他說得很雲淡風輕,臉上的微笑也十分從容。

他的拒絕根本沒有出乎商邵的預料。

很少有人能立即接受一百萬的酬謝,因為它過於奇怪,超出了常理範圍之外。聽他說完,商邵也不再勸說,而是取出名片夾——這是他剛剛特意問康叔要過來的——從中取出一張,遞給向斐然:“如果你改變了主意,聯係我,隨時隨地。”

向斐然接過,兩指夾著豎起示意了一下,波瀾不驚的臉上勾唇微諷:“Sure。”

等人走後,他走到垃圾桶前,麵無表情地丟了進去,連同剛剛那支他遞過來的高貴的未曾點燃的煙。

掛有兩地牌照的賓利SUV駛過長而蜿蜒的港珠澳大橋,暮色已沉,兩側海麵黑黢黢的一望無際,海輪點燈漂浮,零星數點,像黑色幕布上很寂寞的兩粒圖釘。

是因為覺得直升機太吵,不利於商明寶病體康複,所以才選擇了坐車回程。

商邵給母親溫有宜打了電話,得知他們的私人飛機已過中東,即將進入國境領空。商明寶接過手機,一聲一聲答得乖巧,安撫母親讓她不必擔心,這之後,又與父親通電,接受他嚴厲的批評和關心。

長長的一通電話講完後,港珠澳大橋還沒走完。

商明寶把手機還給大哥,將腿上的毯子理了理。閒聊數句,商邵讓她睡一會,自己亦合目養神。

深水灣已經做好了迎接三小姐回來的準備,熱湯熱水,所有她習慣的、賴以生存的、井然有序又精致得簡直遙遠的一切。

過了很久很久的一陣安靜,安靜到商邵以為她睡著了,久到他自己都快睡著了,忽然聽到很輕的、沒頭沒尾的一句:

“大哥,我想吃藍莓蛋糕。”

“什麼?”商邵睜開眼睛。

商明寶低著頭,黑發從耳側垂至頸前,掩著她今天乖到反常的麵容。

她安安靜靜地又說了一遍:“我想吃藍莓蛋糕。”

擋板升著,前座的司機和康叔都聽不到,商邵隻能拿起手機,親自撥打深水灣的家政分機號碼:“喂,是我,告訴西廚,babe想吃——”

他話能沒說完,因為聽到了身邊的一聲嗚咽。那是一種忍了很久的,被銅牆鐵壁關牢了,卻又像突破一層宣紙一般輕易地逸了出來的嗚咽。

車廂內如此昏黑,隻有橋上路燈一盞一盞地自窗外漫無止境地劃過。商邵心裡一沉,掛掉電話打開頂燈,指尖攏開商明寶的長發。

他看到了他妹妹劃過眼淚的臉。

“怎麼好好的哭了?”他遞出紙巾:“想吃藍莓蛋糕就讓廚房做,或者告訴我想吃什麼口味什麼牌子,我讓人去買。”

他一本正經地把這當成一件事去解決,卻沒想到自己越是輕描淡寫溫柔地安慰,商明寶的眼淚就湧得越厲害。

路燈間歇的明與暗間,她的雙眼被濯洗得如此明亮,淚水晶瑩剔透。

不能再哭了,否則隨時都可能再度誘發室上速。

商邵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麵色凝重起來,雙手越過中控扶住她的肩:“babe?”

他想追問,可是再高明的追問,也不過是山月不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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