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9404 字 4個月前

“不知道。”向斐然維持著半蹲的姿勢,拿放大鏡的手垂搭於膝蓋之上。

“不知道?”紮西一愕,沒預料到這個回答。

還能有他不知道的東西?他在野外辨識植物的能力讓紮西深深折服,不僅能認,還能說出典故一二,在藏藥典籍裡的名字和當地人的俗稱。他沒賣弄過,彆人問,他便答,什麼科什麼屬什麼種。無法確認到種的,比如杜鵑,全世界植物學者公認的難鑒定,他便也隻謹慎保守地隻給到屬名,絕不會為了裝逼而亂說。

紮西沒問過他確切能辨多少植物,在他心目中,向博認識全世界。

向斐然沉吟:“形態上確實很接近,但這裡海拔高,氣溫低,又是三月份,不應該。除非過去一段時間,這裡天氣持續變暖,或者土壤、水分、真菌有什麼特殊性。”

他抬起頭,對商明寶說:“你拍照,我采樣。”

他需要帶回去做更詳細的鑒定。

商明寶立刻點頭,從背包裡取出相機。她這兩天進步飛快,做事細致,已可以讓向斐然全然放心地將這件事交付於她。

向斐然采了一株完整的植株,裝入采集袋後,貼上標簽和條碼,又在手機文檔裡記錄下采集時間、地點、海拔、生境、天氣、物候期。在采集人這一欄,他寫下了他、商明寶和紮西的全名。

他們忙完,紮西的一根煙也抽完了,

提醒說:“向博,天氣不太好了,我們早點回去。”

沿著原路返回,腳程快了許多。風聲獵獵,從背後往前吹,宛如推著人走,使人心頭湧起緊迫感。抬頭望,天色黑沉,像電視失去信號的雪花片——這是商明寶和向斐然都無法想到的比喻句,因此是浮現在紮西的心頭。

天霎時黑了。

向斐然幫商明寶將頭燈固定好,捏緊了她的手,聲音沉穩:“跟著我,抓緊我。”

他的掌心很熱,有汗濕的潮意,指尖卻冰冷。

景象可怖,從雪山尖湧下的風如嬰兒夜啼,風裡有刀片,割人眼,商明寶全程都睜不開眼睛,眼珠子飆淚。

終於下到平緩地帶,她才知道自己兩腿發抖得厲害。卻不讓向斐然看穿,否則下次他有了理由不帶她,孤身一人走入這樣的風暴。

高山天氣擅變臉,下至草甸,日落光又破開了雲層,澄亮地照射在林緣。

又聞達魯鈴鐺聲。

商明寶有了死境回來的感覺,不真切。回頭看,灰雲壓山頭,恍如隔世。

今天來不及下山,隻能等明天一早。紮西提醒那雨雲過不了多久就會降落到這裡,因此一切從簡。

快速地吃完晚飯和洗漱後,他們各自回帳篷——風,如期而至。

商明寶被命令留在帳篷裡,向斐然出去和紮西一起檢查三頂帳篷的地釘。

帳篷被吹出了旗幟一般響亮的滑動聲,掛在頭頂的馬燈不住地來回晃悠。商明寶屈膝坐在睡袋上,目不轉睛地馬燈,留神著外麵的動靜。地釘是她打的,她恐怕自己做得不到位,給向斐然此時額外添加了工作量——或者,會不會忽然被吹飛出來,然後傷到他?

與第一次知道他要去冬季的威斯康星州做多樣性調查時比起來,她對於野外惡劣與危險的想象有了切實的畫麵和細節。

就在她坐不住打算鑽出去看看時,拉鏈被拉開,向斐然鑽進來的同時,順手抓住了要被吹飛出去的兩張活頁紙。

他先拉上了外帳門後,才動手脫登山靴,耳邊聽到商明寶緊張地問:“不會睡著睡著,帳篷被吹走吧?”

向斐然笑了一下:“不會,我檢查過了,你的地釘打得很好。”

商明寶長舒一口氣,聽著外麵的鬼哭狼號,有種身處末日孤堡之感。

“達魯會被吹走嗎?”她覺得好久沒聽到鈴鐺聲了。

“不會,他被紮西牽到木屋裡了。”

“那它晚上要餓肚子了。”

這頭小騾子可太貪吃了,商明寶半夜三更總能聽到它吃草的聲音,還有它故意拱她帳篷的壞動靜。

向斐然將內帳門拉好,失笑:“你怎麼這麼多事要操心,嗯?”

商明寶抱膝坐著,看著他的動作。直到他忙完了,她才跪著將上半身舒展過去,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向斐然順勢將她拉到懷裡,垂首凝望著她:“怕不怕?”

商明寶點頭。

原來戶外工作並非

是詩與遠方,而是意外和突發,是風餐露宿,是披星戴月。

“下次還來麼?”

商明寶用力、肯定、毫不遲疑地點頭。

向斐然微眯了眼,目光晦沉地停在她臉上。他沒問她為什麼覺得辛苦和害怕還要來,而是將手貼在了她的臉頰上。隨著他眸色的深濃,他撫著她臉的手也漸漸用力,最後變為卡著她下頜骨的模樣,迫使她纖細的脖子連著天鵝般的頭顱都仰起,仰在他的懷裡。

他吻下去,在獵獵的風聲中。

沒有人知道,外麵下雪了。雪粒落在帳篷上,原本該很冷的,但商明寶熱得想脫衣。

夜晚漫長,從現在到就寢時間,還有足足五個鐘頭。

風聲那樣緊,倒不怕被紮西聽到奇怪響動了。

羽絨睡袋被商明寶壓實、濡熱。她的衛生棉條自今早起便沒塞了,換成了薄薄的護墊。但這棉質雪白的東西貼上去時多乾淨,剛剛撕下來時便也還是多乾淨。她清洗好自己後,又墊了一片新的上去,以防萬一。

吻得這樣升溫,防的就不是血,而是溫熱清亮的什麼東西。

指腹觸到幼滑,向斐然慢條斯理地撚了撚,抹到商明寶的鼻尖:“什麼味道?”

水腥味,帶一點奇怪的甜。

他親上她的鼻尖,繼而又去吻她的唇。商明寶想躲,被他掌著下頜固定,被吻得逸出氣喘籲籲的嗚咽聲。

確定她身上方便了以後,他看著她,像是商量著問:“手還是嘴?”

商明寶用力抿著唇,黑發淩亂在藍色睡袋上,搖了搖頭。

“都不要?”向斐然挑眉,溫沉的聲線聽不出語氣。

商明寶自下而上地與他對視著,紅潤的唇抿著,一時沒說話。

她的眼神好像在說,她考慮好了。

曠野裡的呼嘯聲是響,但帳篷裡一切也依舊鮮明。拉鏈被拉下時,向斐然尚能忍耐臉上的波瀾,被她柔若無骨的手托出時,他腦子裡的弦卻嗡地一聲燒斷了。

他動用了全部的忍耐力,呼吸又長又緊,心臟發沉說:“寶貝,這裡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