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8 章 番外五(2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15999 字 5個月前

吃醋、而已。

破案了,果然醉了,清醒時做不到這麼坦誠。

商明寶抿了抿唇,不敢再惹他,正襟危坐起來,目光越過下方攢動人頭看向銀幕。

嗯……前牆頭的臉怎麼忽然不耐看了?也就那樣,比向斐然差得——

思緒斷了,眼前黑了,商明寶也懵了。

她眨眨眼,睫毛像刷子,若有似無地掃過向斐然蓋著她眼睛的掌心。

這人……吃起醋來不講道理的?

“走麼?”他冷靜地問,讓她做選擇題。

距離落幕還有半小時,兩道身影從最後排起身,從通道處安靜低調地離場了。

片子太爛,提前走的人不少,鋪有紅毯的走廊上人影零散。少頃,通往樓梯間的門被擰開了,隨著鬆手而發出撞擊聲。

商明寶脊背貼著那冰冷沉重的防火門,被吻得甘願踮起了腳尖。

沒了觀影禮儀的製約,向斐然的吻又凶又狠。吻停下來後,他一手撐在商明寶耳側,目光裡的侵略性和不爽不加掩飾:“就這麼喜歡他?誇五條還不夠?”

商明寶的

唇妝花了,鼻尖的那抹紅讓她看著很是委屈無辜:“我怕你覺得我就是圖他臉,膚淺……”

“圖他臉。”向斐然像是恍然大悟,點一點頭,麵無表情地問:“那怎麼不繼續圖了?”

商明寶水紅的舌尖探出來,淺淺舔了舔下唇,十足賣乖的姿態:“因為更好看的回來了。”

她所指明確,向斐然卻不為所動,要聽她點名道姓:“哪個?”

“向斐然。”商明寶飛快地回。

“所以,你說到底就是圖我臉。”向斐然不疾不徐地說著,又冷淡地叫了她一聲的全名。

“嗯?”

向斐然目光觀摩,聲音低沉下去:“你怎麼這麼能買櫝還珠?”

“……”

認識這麼這麼多年,這是商明寶第一次在向斐然身上看到可以稱之為自戀的時刻。他雖然獨來獨往,但從不孤芳自賞——連名利都能自絕於身外的人,當然也不可能自我沉浸在外貌、身體、才智或其他的什麼上。可是不得不承認,他將自我認知擺到該有的位子上時,有一股桀驁恣意的魅力。

“要是我不回來,”向斐然頓了頓,“下家就是他了?”

商明寶這才發現有歧義,慌亂糾正:“不是指這次回來,是好早以前追的星。”

“那就是指雨林拍紀錄片的那次回來?”

商明寶怔住,體會到百口莫辯的慌張緊迫。該怎麼解釋那個“回來”隻是順口,沒有確切指什麼……是她張口就來。

“所以,”向斐然這次的停頓比上次久,抵在牆上的手臂鬆了,“我們分開的那一年多,你的目光,停在過彆人身上。”

聲音平靜,隻有他知道心臟的揪緊艱澀。

怎麼回事,吃個醋把自己吃得方寸大亂了?今天是他回歸為正常人的第一天,不該放任情緒走進這樣不愉快的窠臼。

不等商明寶肯定或否認,向斐然便勾了勾唇,指腹很緩地揉上她的嘴角:“過去了。”

“沒有那回事。”商明寶貼上他那隻手,讓他撫住自己臉側:“我是開玩笑的,我早就不追星了,對哪個偶像有好感已經變成了很順帶的事,我沒有給他投入過什麼……”

太囉嗦了,商明寶安靜下來,在落針可聞的樓梯間裡,她抬起眼,看向向斐然。

“你就是我的明星。”

遇到他以後,他就是她生命裡的明星。

唯一璀璨的星。

喝多了的向斐然很好哄,為她這麼簡單的一句告白,他呼吸也頓了,喉結的滾動也停了,身體微微地僵住,眼神和神情都寫了震驚,偏偏繃出了十足的平靜冷然。

商明寶看不透他(看得透才有鬼),小心翼翼地問:“哄好了嗎?”

這一句後,向斐然驀地吻住了她。

商明寶套著高透黑絲的腿隨著他撫過的手掌而生熱。

樓梯間將一切聲響都放大,不知道親了多久,聽到自己鼻尖溢出的低哼,商明寶麵紅耳赤,將臉死死埋進她身

前的頸窩,說什麼也不肯再親了。

“這麼吃醋嗎?”

“嗯。”

“以前怎麼沒見你吃醋……”商明寶嘀咕。

“吃。”向斐然的聲音沉響在她頭頂,“你帶伍柏延上你的宴會、你周圍人隻知道他不知道我、你在斯裡蘭卡被他救而不是被我救——”

商明寶呆滯住,心想原來你記性這麼好……要命要臉,不顧一切去捂他的嘴:“我錯了錯了……”

她一疊聲軟軟地說,鼻音哼出來很嬌憨。

向斐然細密而輕地親她的掌心,帶著醉酒後的迷離。過去的醋不重要,現在讓他不好受的另有其事——生理上的。

皮膚的每寸溫度,都說明了他的難耐。

安靜中,聽到向斐然喉結咽動的細微聲,歎出的呼吸也是沉的。

“想帶你回家。”他如實說,嗓音莫名的有些緊,低頭親了親商明寶的發頂。

話裡的意思跟他身體的反應一樣昭然若揭,商明寶隻覺得腕心都是一空,講話乖下來:“……那就回家。”

向斐然反而笑了笑,放下她被他弄亂的風衣:“不急,還沒逛完。”

他看得出她的興致勃勃和雀躍,過去半年對他來說不容易,對她又豈是好過的?每日三點一線,隻穿梭在家裡、醫院和公司,偶爾陪他回植物園開組會、指點一下實驗,在綠茵花卉間走一走就是了不得的散心了。

這是很漫長、很漫長的一天,有日落和夜色,電影和雞尾酒,上弦月綴在高樓旁,像古代婦女的碧玉簪子。

交握的手始終沒鬆開過。

商明寶心裡醞釀著問題,啃著冰淇淋時,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出口了:“斐然哥哥,你不會真的想到雪山上再跟我求一次婚吧?”

向斐然還能怎麼答?隻好輕描淡寫:“……彆聽一謝和隨寧亂說。”

商明寶歪腦袋靠在他肩膀上:“嗯,雖然很浪漫,但每次出野外我都灰頭土臉的,不夠漂亮。這個idea這麼好,留給隨寧吧。”

向斐然實事求是:“誰敢拉她到海拔五千米以上求婚,她就會把誰踹下山。”

很顯然,上乞力馬紮羅山頂求婚的方案被徹底淘汰。

很難說清楚向斐然是怎麼想到去紐約西五十六街的公寓求婚的。

紐約,他曾經選擇的終老之地。在某一個懸日墜下的黃昏,他會慢慢地、微笑地收拾著最後一次出野外的行李,走出房門,將鑰匙留在門口的棕櫚地毯下。人們再度打開這扇門時,會看到他有關她的一切。

——那就是不婚主義的向斐然,有關自己人生儘頭的一切安排。

但他的人生已如此不同,日月換新天,西五十六街的公寓不再是他的句號,是她親賜存放他唯一的寶貝的地方。

聯係到現如今的公寓主幾經周折。

那是棟合作公寓,向斐然首先找到了最初的房東,得知房子已轉手後,轉而聯係上了公寓的股東業主委員會——受公寓屬性規定,

他們對每一間公寓的買賣都有所記錄。

接電話的是業主委員會中的一員,一名頗有建樹的金融律師,在他聽來,電話對麵的那道英語地道而乾脆,神奇地剔除了美式發音天然帶給人的口若懸河之感,讓人不自覺便心生信賴。當對方說到自己曾在哥倫比亞大學念博士時,同校畢業的律師微笑地點點頭,歡迎他前來故地重遊。

向斐然夾煙的那隻手端起了透明水杯,抿了一口,沉靜地問:“那麼,可否請你將對方的聯係方式告知給我?”

在經過了必要的身份認證和人情牌後,房東的聯係方式被發送到了他手機上。

固話撥過去久未有人接聽,向斐然遵循國外的社交習慣,寫了一封措辭嚴謹、禮節挑不出錯的郵件,發往那個以粵語拚音為域名的Gmail郵箱。

蘇家怡。

“撲街哦……”蘇菲推上老花鏡,將這封郵件看了又看,直看出花來。

她看作是未來姑爺的人,給她寫了一封郵件,懇請借她西五十六街的公寓一用,好用來求婚。

那郵件裡寫:

「漢語詩經雲: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我和我夫人年少相識,攜手六載後分彆,曆經生死及其他相比之下不足為道的困難,一回首已過而立之年。

紐約是我的福地,我在這裡求學,與她重逢,也在這裡獲知她對我的愛。

這間位於九樓的公寓,曾見證我們的朝朝暮暮,那年聖誕,不知閣下是否曾有耳聞,曾有一場百年一遇的暴雪光臨。那一夜過後的清晨,哈德遜河冰麵上的金光反射到這個露台,照在她的臉上。我在樓下看著,手裡提著帶給她的早餐,那是我這一生見過的、位於過的最美的畫麵。

現在,我懇請閣下允許,讓這間見證了我們開始的公寓,再一次見證我們的起點。」

因為域名是粵語拚音,這封郵件用英文、中文及粵語中字分彆寫了一遍,工整、清晰,點到為止的表情達意。

蘇菲深呼吸,帶鏈條的老花鏡被她推上額頭又撥下,如此反複三四次。

真的撲街了,她要不要告訴明寶?

當管家這麼久了,這麼一小點自主權還是有的——蘇菲拍板,沒告訴商明寶,公事公辦地回了郵件過去,將鑰匙從香港郵寄過去。

那天,飛機降落紐約國際機場,稱有學術會議要赴的男人,徑直走進了這間紅磚建築的大門。

這座城市自一戰後便有了如今的規模了,時間很快,變化卻小,中央公園的四季輪換,帝國大廈永遠遊人如織。公寓一旁,那三個垃圾桶和從前一模一樣。

向斐然無聲地笑了笑,步伐未停。

電梯上升時,遠在寧市的蘇菲猛地拍了下大腿——

完了。

撲街。

怪她年老昏聵,那間公寓自他們買下後便做了複原,什麼洗烘機啦,床墊衣櫃啦,窗台上閒置的陶瓷花盆(曾養死過從紮西處帶回來的野草種子),床頭的雅馬哈電台音響……以及所有的蘇菲遺忘了但向斐然不可能遺忘的一切。

鑰匙擰動,門扉推開,不設防的一眼,回首處時光不曾偷走的一切。

從布魯克林集市上帶回來的洞石置物托盤上,一枚鑰匙靜靜躺著,是他離去前曾放下的。

銀色冰箱上,她硬逼著他一起親手做的壓花冰箱貼,一套六枚,整整齊齊。

牆上的照片牆已經泛黃了,十幾張,被用圖釘釘進咖啡色的毛氈背板中,每一張下麵都用馬克筆寫著時間地點——

張張都是他和她。

他怎麼這麼愛穿衝鋒衣?

而她,又是怎麼做到總是如此可愛的?

向斐然在玄關處站了許久許久,半晌,不得不垂下臉來嗬笑了一聲。

“商明寶,到底是誰跟誰求婚?”

-

紐約的又一個下午。

空置已久的房間鮮花布滿,門窗洞開,哈德遜河的河麵如此遼闊,一架飛機俯瞰而過,帶起金波上的風。

商明寶一無所知地推門走進,如她所願的漂亮、精致,而他也著西服,束領帶,注視著她,為她單膝下跪。

心臟是那麼不可思議地酸脹、飽滿。他為她寫的郵件,她在一分鐘前知悉,一目閱儘,卻字字能背。

那也是她所見過的、曾身處的最美的風景。

這一生,就此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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