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番外七(1 / 2)

明寶斐然 三三娘 24943 字 4個月前

那天,從寧市開車去香港的一切細節向斐然都記得清楚。

這座潮濕的南方城市剛結束了一陣漫長的梅雨,從一次連續數日的回南天中解放出來,不過四月初的太陽已有了盛夏的氣勢,明亮無遮擋地傾瀉在擋風玻璃上。

三十二攝氏度,百分之七十的濕度,港珠澳大橋兩側深藍無儘頭。

正式上門拜訪的日子早已定了,雖然商明寶再三表示這隻是一場尋常的家宴,但向斐然還是從日程敲下的那一秒就開始緊張起來。

同父異母的妹妹閃閃生日宴,四歲還是五歲了,向斐然記不清,隻覺得小孩子長得快。他代向聯喬出席,也算是給這小孩麵子。鄭奧一直哄閃閃從他懷裡下來,但小朋友打死也要粘在他身上,連切蛋糕都騙不走。

因為多了一雙小耳朵,向微山找過來跟他說話時,父子兩個都有所收斂,竟顯出了前所未有的平和。

“我在你這個歲數時,你已經比閃閃還大了。”向微山說,“閃閃不比你的天賦,你一眼能看出思路的奧數題,她要想很久。”

向斐然偏過臉,看到伏在他肩頭的閃閃睜著圓眼睛,手還戳在嘴巴裡,糯糯地抿著。先前聽鄭奧在宴席上聊起,說小朋友前兩個月才硬被戒斷了咬奶嘴的習慣。向斐然難以想象一個咬奶嘴的小姑娘坐在書桌前做奧數的模樣,而她的父親已經對此有了對比和失望。

“人來一世,不是為了做智商和算力挑戰的。”向斐然蓋住了小孩的耳朵,連同她圓滾滾的後腦勺。

向微山無意與他辯論,隻看著他偏過臉聽閃閃說他壞話時的神情,過了會兒,忽地話鋒一轉,說起陳年往事。

“我記得,我第一次去談家時,坐在那張會客沙發上聊了兩個小時,直到他們家傭人來請吃午飯,我站起來走動,才覺得腰快斷了。雖然我和你媽媽家世相當,但談家實權高,我又是一個人儘皆知的被路邊抱養回來的,心裡就像全世界那個年齡段的男人一樣,既不可一世,又恨自己還不夠年輕有為,不是各方麵都更高一級的人。”

他與談說月的往事,被他封之於口十幾l年,忽然再度提起,連他自己都沉默了一會。

“我怕談家不願意把她嫁給我。”向微山笑了笑,在這一秒裡連霜寒般嚴酷的臉都變得柔和了一些。他這樣的人,靠嚴酷的靈魂支撐皮囊的堅毅,也靠皮囊的堅毅來支撐靈魂的權威,因此一旦柔和了,反而顯出一絲力不從心的衰弱蒼老。

“後來我漸漸地放鬆了,因為我察覺到你媽媽是那麼愛我,她隻看我,隻說我的優點和我對她的好,對我的學術成果頭頭是道,將每一個教授對我的認可都用一種水到渠成的方式講給父母聽。”

那時他覺得他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隻覺得自己贏了,為勝利而在心底暗自發奮喝采。直到出走半生,夢裡回首,他才看到一個女人的愛。

向斐然冷淡地看著他:“你想表達什麼?”

向微山卻不再說了,張開手要接閃閃。閃閃顯然是怵

他的,不敢撒嬌耍癡,乖乖地從向斐然肩上挪了個身,掛到了向微山那兒。

直到他走了,向斐然才後知後覺,他也許是想教給他一些人生經驗,比如什麼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身邊人愛他,那是一個男人無所不能無往不利的底氣。但這樣的經驗從向微山這極務實的功利主義者口中說出來,既變了味道,也受了汙染。他或許自知這一點,便不說透了,事歸事,道理便請有情人自悟吧。

臨行前夜,向聯喬也找向斐然談天。

他這輩從政的人是真能沉得住氣,玉壺大的心裡能藏海一般大的事。直到向斐然要去香港了,向聯喬才輕描淡寫地提起:“早在幾l個月前,商家就來過了電話,要我找個時間跟他們見一見。”

他賣關子,故意頓了一頓,才續道:“談談你們兩個結婚的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向斐然:“……”

向聯喬眨眨眼:“你怎麼想呢?我老人家依稀記得,我孫子好像是個不婚主義。這讓我怎麼答複?隻好委婉地說……”

向斐然脫口而出:“你彆亂說。”

現在警告有什麼用,要亂說也早就說了。

向聯喬笑眯眯地欣賞了一番他這麼難得有波動的一麵,向聯喬笑了一笑:“我說你現在腿腳不便,小小跟腱養了幾l個月不見好,說不定就是個瘸子了,該慎重考慮。何況這麼重要的事我也不曾聽你跟我提過,我雖然是你爺爺,但事無大小都沒越俎代庖過,這件事,我也得等你親自向我開口啊,否則,豈不成包辦婚姻了?”

老頭太會聊天,一句話裡不知道明的暗的埋怨了揶揄了多少事,又情理俱在的,直把向斐然揶揄得啞口無言。

“腿的事是我隱瞞,實際傷得比我交代的更重,現在反正已經好了,你彆跟我計較。”向斐然隻能老老實實一樁一件地交代:“不婚主義是我的觀念,我想娶商明寶,也是我的意誌。”

向聯喬默默地聽著,臉上笑紋鬆動:“你話是越來越多。”

向斐然一怔,勾唇無奈:“以前心裡也有話,隻是懶得出口,或者覺得沒有出口的必要。她愛聽,不需要我再刪刪減減的了。”

奔馳車過了關閘,打雙閃在路邊停靠。橋上的風驟然變為帶有城市喧囂的熱浪,安坐在副駕駛的男人拉開一罐功能飲料,順便點了支煙。

向聯喬選擇在昨晚上說這件事,也許是為了讓他放寬心,前路既明,不必緊張。但向斐然反而輾轉到了三點多,因為太清醒,乾脆起床將積攢未審的期刊投稿給一並審了。剛剛在橋上被千篇一律的景色弄得昏昏欲睡,純靠跟商明寶聊電話才硬撐下來。

大小姐比他舒坦,睡到了八點多自然醒了,躺在床上聽他聲音,問他昨晚上睡得如何。

向斐然:“好極了。”

商明寶掩唇打了個哈欠,又沒人偷聽,偏偏拉過被子小聲說:“隻有我在緊張嗎?兩點多才睡著呢。”

向斐然扶著方向盤,淺笑了一聲:“又不是你見,你緊張什麼?”

商明寶

心想,那是因為你不知道商檠業當年對你有多怒火滔天……

偌大的深水灣靜得聽不出動靜,商檠業已套上西服打好領帶準備去公司一趟了,卻被溫有宜一把拉住。

“怎麼?”

溫有宜:“不準加班,不準臨時有事,不準多講兩句再走,不準帶著跟董事會吵架的氣回來。”

商檠業:“今天是有關佰諾收購案的第五次會議。”

這是一家位於匈牙利的新能源工廠,商檠業是力排眾議作主收購的那一個,為此已吵過了四輪會議,他今天就是奔著拍桌子去的,要他不吵架動氣,那不是讓他在會上當砧板魚嗎?

“一群老頑固。”商檠業抬腕看表,有種快事快辦的果決:“放心,吵完就回來。”

放心得了才怪了!

溫有宜推他出門:“你就當今天給自己放個假,釣釣魚或是打打高球,董事會那邊交給阿邵來主持。”

商檠業麵無表情:“他是反對的那個。”

溫有宜:“……”

商檠業一句話斷成兩截說:“雖然是在唱戲,但還得唱下去。”

溫有宜白他一眼:“休戰了!今天世界和平!”喚道:“升叔,去拿漁具。”

升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觀風向半天,被商檠業睨了一眼:“愣著乾什麼?”

升叔趕快低頭走了,不知他是去那處莊園還是出海,便吩咐傭人將兩套釣竿都取了,放到勞斯萊斯幻影的後備箱。

商檠業一時沒脫身,溫有宜抱著他溫聲軟語:“你答應我,好好修身養性半天,帶著好心情回來。”

商檠業身形高大,垂眸睨下時卻帶一絲受傷:“有宜,你對我不公平。”

溫有宜立刻鬆開手,發誓道:“好了,好了,我不說了,Daddy一定會表現得很好的,對不對?”

商檠業:“……”

誰的這套他都不吃,隻有溫有宜的他吃得啞口無言偏又心甘情願,且一吃就眼看著是一輩子了。

上了車擰鬆領帶,吩咐:“去公司。”

升叔早料到這一出,勸也沒勸一聲。

商檠業倒有意見了,一反常態地沒將擋板升上,問:“不勸我?”

升叔扶穩了方向盤:“您有您的打算。”

“我很嚇人嗎?”

升叔答:“隻是不苟言笑了些。”

商檠業就知道從他嘴裡問不出實話,待車駛下深水灣頂,他倏爾問:“小島今天是不是也來?”

向斐然初次登門,商家人到得跟春節一樣齊全,連遠在波士頓的明卓也被召喚了回來。柯嶼和大嫂應隱當然也到了,應隱和商邵剛度了蜜月,昨晚兩人正是在深水灣過的夜,柯嶼和商陸則從澳門那邊過來。

升叔答是,並說:“已經到香港了。”

商檠業吩咐:“讓小島來見我。”

升叔眼中滑過詫異:“在公司麼?”

他知道商檠業的規矩,除了溫有宜外

,他從不在公司進行任何私人會晤。

商檠業閉目:“去釣魚。”

升叔來電話時,掛三地拍照的阿斯頓馬丁剛過了橋頭,商陸一手扶著方向盤,將電台聲音調輕了些。等柯嶼前所未有恭敬客氣地答完後,他才睨過去一眼:“誰的電話?”

柯嶼握著手機,神色裡顯然也有點搞不清狀況:“升叔讓我過去,說爸爸要見我。”

商陸問了地址,要將車彙入左轉車道,卻被柯嶼攔住:“爸爸說隻見我。”

商陸:“?……”

阿斯頓馬丁將人送到了目的地,商陸一腳刹停,沒下車,抱臂環胸一臉難測地坐在車裡等。

崗亭管理處核對了半天,終於核對出這是二公子名下的一塊牌,忙請他到裡麵休息。商陸咬著煙冷笑一聲:“彆,商檠業沒歡迎我。”

保安:“……”

保安難為。

這一處淡水庫位於西貢,連著一片高爾夫莊園,不對外開放,乃是商檠業用來招待合作夥伴的會所之一,他自己也偶爾會來散心。進了崗亭,柯嶼被人用高爾夫球車送到了水庫邊,見商檠業在遮陽篷下坐著,離岸邊釣竿好幾l米遠。

……很懷疑他到底能不能看到浮標的動靜。

這樣的話也就是腹誹,到了遮陽篷下,柯嶼心裡定了一定,方喊:“爸爸。”

他剛改稱呼沒多久,是自商邵和應隱大婚後改的,至今沒兩個月。以他的身世,“爸爸媽媽”隻在電影裡叫過,是陌生的上下唇碰撞。不習慣,出聲前總要作一番心理建設。

凡是人生大事要事,溫有宜總要著人算日子,柯嶼改口一事卻很突然。隻記得那天夕陽好,他請他們兩位坐高堂,商陸的管家明叔端茶侍立一側,眨眼之間便奉茶禮成了。這一口改口茶喝得溫有宜五味雜陳,一會說:“忘記算日子了。”

柯嶼答:“吉日,吉時。”

溫有宜又懊惱:“紅包也來不及準備。”

商陸答:“一家人彆見外。”

溫有宜惋惜:“可是他們都不在家,連個觀禮的都沒有。”

商陸才不給兄妹幾l個當西洋景:“誰缺幾l個起哄的了?”

話雖如此,等到下一次聚會,柯嶼改口一事也就公之於眾了,惹來一陣憤怒的大呼小叫。應隱拿指尖點點他心口:“你今天等著輸錢吧。”

鬼知道是她財神爺護體還是怎麼,當天開了兩桌麻將,竟真就隻可著柯嶼和商陸輸了。

-

西貢很少不見好天氣,總是藍是藍綠是綠的,白團的雲在山坳上投下隨風漂移的影。

不等商檠業吩咐,自有人為柯嶼拉開椅子請他入座,又另有人去為他取一副趁手的釣竿。

商檠業也免得他猜,開門見山地問:“第一次見我,感覺怎麼樣?”

沒頭沒尾的,柯嶼卻瞬間意會了——他在意著呢,怕嚇到向斐然。這樣的問題問應隱不妥,她畢竟是女孩子,感觸不同,商檠業隻能來問他。

柯嶼極不動聲色地跟升叔交換了個眼神,略笑了一下,不疾不徐地答道:“第一次見,拘謹多;在柏林見,局促多;第三次在深水灣,忐忑拘謹和緊張都一起來了。”

商檠業偏過臉來,臉孔上看不出喜怒:“拘謹,局促,生畏?我不記得你有這些表現。”

柯嶼實事求是:“我畢竟是電影演員,受過基本的訓練。”

商檠業環搭著的手指在臂膀上點了點,若有所思了一陣:“那你覺得,我這麼笑——怎麼樣?”

他調動那些不太熟的臉部肌肉和神經(因不常打交道),給了柯嶼一個微笑。

柯嶼:“……”

不怎麼樣。

早知道不來了。

早知道死活也要拖著商陸一起來。

——三個念頭直接把腦袋乾廢,柯嶼捏緊了礦泉水瓶,調動出畢生的情商才給出了一個緩兵之計的說法:“很不錯,但……”

“但?”

柯嶼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但可能是我沒看習慣,還需要多看看……升叔,你覺得呢?”

升叔哆嗦了一下,有種擊鼓傳花輪到他死的感覺,心想我覺得什麼!我有什麼好覺得的!

回道:“……讓人耳目一新。”

柯嶼:神他媽耳目一新……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也不知商檠業聽了幾l分信了幾l分,隻知道他一時沒說話,抄起茶幾l上的煙盒,咬進嘴裡的動作染著幾l分煩躁:“我就差白紙黑字寫保證書了,看有宜和明寶的樣子,好像我這個東道主請的是鴻門宴。”

肯說笑就說明心情好,柯嶼鬆了口氣,笑道:“因為爸爸對明寶的溺愛我們都看在眼裡,斐然要娶明寶,當然天經地義的要先過了您這關。”

商檠業臉色稍緩,將煙夾在指間:“我不是隻溺愛她,隻是她最小,又吃了很多苦。何況,我早就鬆了口。要不是同意他們兩個,難道我還特意做場戲來擺擺樣子?”

烈日下,水麵青銅碧綠,偶有落葉飛蟲,點起數圈漣漪。誰都沒留意著秋毫動靜,唯有商檠業眯了眯眼:“魚咬鉤了。”

忙有專人去收線,兩手托握著這活蹦亂跳通體烏黑的一條,揚聲彙報:“精神!是條黑皖。”

柯嶼懂行:“恭喜發財。”

純黑的野生黑皖在南方有聚財納福的寓意,一條二十多斤的售價可以達到二三十萬。彆說在野外釣到,許多老板是專門收購也要養一條的,就跟門前栽羅漢鬆是一個道理。商檠業能釣到,不正是有福臨門的兆頭?

商檠業唇邊的笑稍縱即逝,抬抬手指:“放了吧。”

撲通一聲,那魚躍回幽靜水中,擺尾不見。

升叔為柯嶼解釋:“黑皖寓意好,這片水裡少說有上百條,是董事長特意養的。”

故而無論哪個合作夥伴來,都十有八九能釣上一條。吉兆當前,這生意不成也得成,心情不好也得好。至於都放水到這地步還釣不上的,則一

律被商檠業斷為此人運勢不佳,從玄學層麵上被out。

……誰敢說沒道理呢?

商檠業將煙灰撣了撣,垂眸的臉上波瀾不驚,一開口卻老驚悚了:“這樣,明天請他來這裡釣魚,釣不上的話……”

柯嶼:“……”

你是魔鬼嗎?

-

這龐大堂皇的建築群接待過數不清的貴胄名流,無人不為之仰目張唇,讚歎寫在臉上。但那些客人到訪的日子,都算不上大日子。

——隻有家人回家,才是深水灣和溫有宜的大日子。

回望過去數年,每一年的大日子溫有宜都還曆曆在目。

第一次,該是商陸和柯嶼從聖海倫納島回來,她小兒子還瘸著呢,拄著拐杖。車輪在花圃前的白色步道上擦出一陣悅耳動聽的聲響,那時她獨自一人迎在廊下,看到噴泉環島的羅馬立柱上,一隻綠色羽翼的小鳥輕盈地起落。

第二次,當然就是商邵帶應隱回來的日子了。那天天暖風輕,有整整一天的日子供他們幾l個兄妹說笑、玩鬨,溫有宜抱著白色的陶瓷雙耳花瓶,自花廳外的玻璃門前經過,自己的身影映在那鬱鬱蔥蔥的綠意和孩子們或坐或立、或笑或側耳傾聽的身影上。

溫有宜常覺得人生是重複,她尚在做女兒時,也有這樣與兄弟姊妹笑鬨的好光景,隻是抬眼錯落,韶華易逝,畫中人變畫外人了,所幸那畫從不會褪色,總有新的年輕人活在畫裡。

每一次的大日子,挑選花材是溫有宜最喜歡的環節。

以溫有宜的喜好,當然是以歐月插瓶為宜,當然此時正值四月,芍藥也佳,國色天香且典雅。但聽聞向斐然和他母親都曾研究龍膽科,今天滿屋的花材便以龍膽科下的各式洋桔梗為主了。

“聽明羨說,上次在陸陸生日會見到,她讓斐然認花園裡的植物,他什麼都認識。”時間還早,溫有宜修剪著花枝,陪商明寶用早餐。

商明寶披著晨袍,頭發蓬亂著,正往麵包片上抹橘子果醬。

“他媽媽比他還厲害。”在咬下麵包前,商明寶心緒和動作都定了一定。

隻可惜她沒見過。如果談說月一直在世,那年夏天她去見到的向斐然,會不會有所不同?

“我那天檢索了龍膽科相關的論文,是分類係統和演化這樣的關鍵詞麼?”

“嗯。”

“他和他媽媽的名字是挨在一起的。”

商明寶怔了一下,聽溫有宜徐徐地說:“這是個冷門的類群,他和他媽媽的兩個名字、所做的工作,貫穿在這個類群學術研究的曆史中,他們一起奠定了國內這個類群的科研基石。”

溫有宜放下一枝修剪好的花,臉上的笑容寧靜而柔和:“很浪漫。”

“我也很浪漫呀,”商明寶挨著桌子的模樣有種小孩子的情態,“我也在做媽咪喜歡但沒有完成的事。”

溫有宜不由得笑歎了一聲,胳膊越過去摸了摸商明寶的頭發。外頭傭人通傳,說大小姐過來了,過了

會兒,商明羨的聲音和影子就一起轉過了屏風,“吃個早飯也這麼高興,聊什麼呢?”

傭人端上她愛吃的那套早餐,將碗碟杯筷一一擺好。商明羨往咖啡裡倒了整整一罐的牛奶,又“壞了”一聲,“最近戒糖呢。”將杯碟遞到了商明寶跟前:“你來。”又說,“不行,你也要戒糖。”

商明寶接咖啡的手舉在半空,莫名其妙:“我戒什麼糖?”

“因為你要當一個容光煥發的新娘。”

商明寶的臉驀地紅了,小聲:“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八字沒一撇呢。”

“哦,八字沒一撇。”商明羨將咖啡順手搭到了傭人的托盤上,笑吟吟地說:“等下斐然來了我就這麼說。”

商明寶輕盈地從椅子邊躍下:“不理你了,我走了。”

商明羨順手抄起溫有宜修好的一朵花,遞過去:“回見,一看就沒睡好的小新娘。”

商明寶這回真臉色漲得通紅,很認真很認真地說:“你不許再開玩笑了,事以密成,等下你給我講壞了。”

商明羨憋了一聲笑,向她告罪。溫有宜隻管修剪花枝,不管她們姊妹間的笑鬨。等明寶下了樓,明羨將一雙笑眼轉過來,撞進她母親似笑非笑的注視裡,心底才響了警鈴一聲。

溫有宜果然問:“你就沒點打算?”

商明羨就知道躲不過這遭,索性擺出滿不在乎的態度:“反正胚胎早就凍好了,男人嘛,不一定要追求天長地久咯。”

她在美國一家醫院裡凍了一次卵子和兩次胚胎,卵子當然是取自她體內,精子則來自先後兩個不同時段的男友。至於到底pick哪一位的基因則以後再說——也有可能誰都不pick,選精子銀行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