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砳砳心悸道:“所以之前離開的原住民,都是一帶一頭,投奔到隔壁村的……?”
李公豹沒回答,隻是扯起嘴唇麵露苦澀的微笑。
許砳砳也沉默,他抿著嘴唇,覺得嘴唇被河風吹得發乾。
李公豹覺察到許砳砳的緊張,寬慰道:“砳砳先生不用太擔心,暴戾恣睢之流在日常中多少會暴露本性,或是不好相處,或是不愛互助,現在留在終南洞的都是好妖,不會再有叛徒。再說,河上的石橋斷了才好,這條大河也變成終南洞的天然屏障,河裡水產資源也豐富,我們生活在這裡也有保障。汛期是好事,應該擔心的反而是枯水期。”許砳砳望著波光粼粼的河麵,扯起嘴角笑了笑,卻掩蓋不住喪氣道:“可他們要是遊過來,我們也抵擋不住呀。”
聞言,李公豹卻是麵露驚訝,他回答:“駱主任沒有跟砳砳先生說過嗎?這條河裡的河水叫九天河,來曆不小,據說是引天上的銀河水而來。法力低微的小妖精彆說是直接渡河,就連手指觸碰到河水也會當場潰爛。”
許砳砳沒料到一條普普通通的河流也有這麼些名堂,搖了搖頭說“沒有”。李公豹見狀忙說:“哦哦,我昨天也在場,駱主任應該是忘記了,畢竟砳砳先生昨天剛到這裡,比較匆忙,駱主任難免疏漏。這九天河水可碰不得,我和大壯還算有點法力護體,碰到河水隻有輕微的燒灼感。能夠直接渡河的妖怪,至少也得是災禍級彆中超C級的大妖怪。普通的C級妖怪可能還扛不住,畢竟這裡是河流的下遊,上遊的溪流在交叉口聚流時還被稀釋過。”
他不忘拍許砳砳的馬屁,“不過,既然砳砳先生天生土相,五行相生相克,土克水,砳砳先生對九天河水的抗性肯定會更高。”
許砳砳心虛地笑笑:“可能吧……”
“對了,”李公豹又道:“終南洞裡家用的水龍頭連的水是九天河下下遊的水,平時用來澆澆花草還好,千萬不可食用,這個駱主任應該有告訴你吧?”
許砳砳聽得又是一懵,他回想起昨晚還用那水洗了個澡,先不說腐蝕肌膚,他根本沒有任何不適,再說冷水澆頭非但沒有感覺到冷徹心脾,甚至還有一股流遍全身的溫潤之感。
李公豹見許砳砳全程一臉茫然,儘心儘職地繼續科普道:“也是因為有了這條河,河裡的水產資源相當豐富。雖然河水對成精的妖怪有傷害,但對於沒有靈識的動物卻無害,河水保護了它們,才不至於被酷漁濫捕。”
聽到這裡,許砳砳心念一動。
九天河引天上銀河水,疑是銀河落九天。九天河水雖然被妖怪視作禁忌之物,可對於普通的人類和動、植物而言,卻是大有裨益。
許砳砳若有所思,問李公豹:“下遊河水都這麼危險,那源頭水……”
李公豹望向東邊,是許砳砳和黑熊精初遇的焦土地的方向,而那片焦土向東綿延。
李公豹搖搖頭說:“就我所知,還沒有妖怪能靠近九天河的源頭。”
許砳砳眼睛一亮,跟著望向東邊,九天河的河水自東向西。
他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黑熊精這時才趕過來,許砳砳現下知道了克製妖怪的保命秘辛,對豹子精和黑熊精的忌憚降低到最低點,心情也輕鬆愉悅了許多。
許砳砳回過頭,隻見黑熊精扛著一支釣魚竿走過來。
這支釣魚竿的外觀構造與尋常的釣魚竿沒區彆,卻又大有不同——魚竿選用的是和成年男性的手腕粗細一般的粗壯樹乾做成的,看著就沉甸甸的。
許砳砳雖然驚訝於釣魚竿的粗碩,但沒有多想,主動問道:“我們今天要釣魚嗎?”
黑大壯擺弄著拳頭大小的魚鉤。
李公豹滿麵春風,回許砳砳道:“對,不過我們平時抓的都是小魚苗,吃了上頓就沒下頓,今天難得有砳砳先生當幫手,所以我們準備釣鱷魚。”
許砳砳:?
我不行。
不要擅自這麼草率地做了決定。
許砳砳剛剛才平複的心情不能平靜。
李公豹愉快地將平時“釣魚”的經驗告訴許砳砳:“由我來拿著魚竿,把鱷魚從水裡吸引到岸上,要儘可能地讓鱷魚離開河邊,大壯和砳砳先生一起蹲在另一邊的草叢裡伺機抓住鱷魚。”
黑熊精饞得砸吧砸吧嘴,說:“枯水期也快要到了,得提前囤一點糧食。”
許砳砳完全沒料到釣個魚都會這麼可怕,河邊真應該釘個「危險動作,切勿模仿」的警示牌。
許砳砳試圖推拒道:“鱷魚皮實肉硬,我不太喜歡吃。”
李公豹和黑大壯麵麵相覷,對過眼神,他倆的眼底都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似乎還在提防許砳砳。李公豹乾巴巴地賠著笑,小心翼翼地問:“……砳砳先生不喜歡吃鱷魚,和幫我們抓鱷魚好像不衝突呀?”
“……”
許砳砳發現自己無言以對。
許砳砳對李公豹和黑大壯做出防備他的動作竟也不覺得奇怪,甚至還自動腦補出他們這一行為的心路曆程——
終南洞,民風淳樸,鄰裡互幫互助。
反之,鄰裡不互幫不互助,就等同民風不淳樸。
等於存在叛變的潛在可能。
潛在叛徒則等於一帶一頭。
……
邏輯很通順,挑不出毛病。
許砳砳沉默片刻,心如死灰,但他很快恢複冷靜,眼角一彎,左眼眼底的痣也靈動起來,他微笑著對李公豹伸出手,樂於助妖道:“我來拿魚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