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1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9123 字 4個月前

“陛下,那位就在這間裡。”

走廊內外看守的衛兵連忙跪地,小心在一旁候著。

“嗯,你退下吧。”

腳步聲停至她的門前,靜了片刻,再聽不見一絲動靜。

這比有聲音更叫她害怕,玉照簡直不寒而栗,頓時蹲了下去,第一反應就是爬進床底躲起來,卻見床底壘著幾塊實木板子,不到二寸寬的縫隙,她定是鑽不進去。

“吱呀——”

下一秒沉重的木門忽的發出令人牙酸的悠響,一聲輕脆的木栓折斷聲。

玉照正呈現半個身子踏入床櫃中的姿勢。

她見來不及,若無其事的緩緩從床櫃中退了出來,返身便見到一雙繡著五爪金龍的長靴落在她眼前。

趙玄自門外緩步走進來。

這日他竟是沒穿那些永遠一個色,樸素的連一絲繡紋也沒有的道袍。

他烏黑的長發束入金冠,身著窄袖騎裝,腰上束雲紋躞蹀帶,衣前補子上一條騰雲駕霧的團龍呈奔騰欲出之勢,走動間袍角一片洶湧金色江崖海水紋波濤。

此刻他的眉宇間縈繞著一抹揮之不去的陰冷戾氣,眸光滿是怒氣,正定定的望入她的眼波。

玉照嗓子發不出聲音,良久才顫聲叫著:“......陛.....陛下。”

她已經不再隱瞞知道他身份的事實,她有意這般同他劃清界限。

趙玄伸手抬起玉照低垂的臉,指腹用力,將她下頜禁錮在手間,看著是撫摸,隻有玉照知道那力道有多重,叫她動彈不得。

玉照臉色煞白,連唇瓣都失了顏色,饒是如此,她也不肯看眼前人,仿佛隻要自己不看他,便能全身而退。

她聽見那人溫和地問她:“寶兒這副打扮,打算去往何處?往江都去不走水路倒是乘輛馬車,如此顛簸你受得了?”

玉照聽了隻覺得窘迫至極,壯起膽子掙開了他的禁錮,又往後一連後退,這一退便是退到了床榻邊上,床板抵著玉照的小腿,她已經是退無可退。

“小女、小女當日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小女如今已經知錯了,還望陛下海涵......”

“你還要朕如何海涵?你也大了,不是稚童了,有你這般......”

趙玄停頓了下,空氣凝固一瞬,他目光陰鷙,接著道:“有你這般肆意玩弄,翻臉無情的嗎?主動是你,如今一聲不吭離去也是你,你是仗著你年紀小便能遊戲人間如此作弄朕?”

玉照下巴生疼,更是頭一次見他衝她發火的樣子,果真是身份暴露了,便不再如往日一般了麼?

玉照麵對帝王威嚴,到底生了幾分膽怯,卻又不覺得自己有錯,便出口諷刺道:“小女當日又怎知是陛下,知道是陛下肯定不敢的,再如何也不敢。”

趙玄一聽便知她的心結,頓時臉色微白。

外頭天色昏暗,屋裡隻點了幾根蠟燭,燭光忽明忽暗,兩人相顧無言,隻有蠟燭燃燒的聲響。

玉照的臉隱在昏暗之中,一副排斥的冰冷模樣,趙玄本來滿腹怒意,這會兒卻手足無措起來,身為帝王,從未向旁人解釋過緣由,如今更不知如何解釋。

隻口中發澀,心頭沉重,乾巴巴的解釋道:“我並非有意隱瞞,實在是不知如何開口,我早想跟你說的,本來打算下次見你就說的......”

玉照搖搖頭,忍著心酸,裝成渾不在意的模樣:“無事,這種事過去便過去了,我已經不會再放在心上了。”

她說完忽然膽子大了起來,望著趙玄的眸,他的雙眸狹長,眸光淺淡,比起常人的棕褐色更淺淡幾分,上睫濃密直挺,比起姑娘的也不遑多讓。

這雙眼睛,直視著你時,會讓你以為你得到了星辰滄海,會叫你無所遁形,叫你溺斃其中。

總叫玉照止不住的驚歎,能有人生的如此驚豔的眼,雙眸中似是氤氳著另一個世界。

而如今,這雙眼裡卻充斥著無措。

玉照乾巴巴道:“天色已晚,陛下回去吧。”

趙玄見她一直這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生出了天塌地陷之感。

他聽見自己問她:“要朕回哪兒去?”

“回您該回的地方。”

他抓起玉照的手腕,他的手瘦長,卻寬大有力,手背完美無瑕,隻有旁人看不到的掌心遍布薄繭,粗糙,冰冷,落在玉照細嫩的手腕上。

猶如兩個世界。

“那你呢?你與朕一同回去嗎?”

玉照搖搖頭,將手從他手掌中抽離。

“我自然是回我該回去的地方,你我不是一路人,陛下,您年長我許多,更應該比我明白,不是一路人,怎麼也走不到一處去的,何......何必浪費時間。”

這話,是江都王教她說的,可她這般說出來,心裡難過,鼻子止不住的就酸了起來。

玉照唾棄自己,自己真是一個廢物,連這點話都說不來。

窗被玉照開了一半,這會兒忽的吹來一陣風,將屋裡的燭火吹得搖搖晃晃,趙玄的心亂了,他害怕起來,怕眼前人說的是真話,她真......不要他了。

為什麼要這樣?

就因為自己是皇帝嗎?還是因為惱恨自己瞞著她身份?

他忍不住同她講道理來:“那次朕想同你說朕的身份,你說無論朕是什麼身份你都不在意,朕信以為真,才拖到今日的......至於年歲,朕更從不曾隱瞞你,你當日親口說的,你不覺得年齡是什麼阻礙,為何今日就變了?是不是聽旁人說了什麼難聽的?寶兒,你已經長大了,總要聽聽自己心裡的意思,難道你長輩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嗎?”

玉照的舅舅沒人能夠詆毀,她聽見皇帝竟然話裡話外說起舅舅壞話來,頓時生氣起來,隻覺得他耍賴,推卸責任:“哦?是嗎?我怎麼不記得那日我有說過那話了?”

趙玄氣息加重,強忍著怒意,“你這是在欺負人......”

他上前來抓著玉照的手腕,強行拖著她往外走:“朕不同你吵,你要聽什麼朕都會跟你解釋清楚,再不會隱瞞你。”

玉照忘了眼前人是天子,忘了那可怕的噩夢,掙脫開了他的手,一路委屈起了哭腔:“我才不跟你這個騙子走,你自己走!叫你的人都走開,還有,把我的丫鬟小廝還給我!我要回江都去......”

趙玄歎了口氣,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返身走出了門外。

玉照本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跟他扯清楚掰明白,日後她走她的陽關道,他走他的獨木橋,兩人井水不犯河水。

原來竟是這般簡單。

她伸手捂上胸口,緊咬起唇瓣,見他走的這般徹底,原來她心裡不是嘴上說的那般想要他走呢。

她忍住淚水,她不能哭,她跟道長真的是有緣無分。她不能拋棄一切,拿自己的命做賭注。

旁的她都可以賭,命不成,她的命隻有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