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10952 字 4個月前

元升在殿外緩了一口氣, 一雙細長眼微微眯起,心中盤算著如何說起不叫太後朝他撒氣。

太後近幾年越發喜怒無常,他們這群奴婢, 總得掂量著點行事。

想好說辭, 他抬步入殿,便見永安宮裡一女子背對著他而立, 聽見動靜轉身回來, 聲音清脆如林籟泉韻:“元大總管回來了?”

一襲素雪軟雲輕羅,發髻高盤,麵容清冷出塵,天資傲骨。耳上一對細長銀白羽墜隨著她說話聲微微顫動,似羽毛一般教人心頭發癢。

輕蹙起的眉峰好似籠罩著陽春三月將暖將寒的春色, 寥寥飾品,卻在這見慣了翠羽金簪, 綾羅綢緞的宮裡, 彆具一格, 隻教人移不開眼。

可惜元升是個太監, 沒什麼格外的感覺。

華容筠這日比幾位殿下都早一步入宮來給太後請安, 也不知跟太後說了多久的話, 倒是把太後逗的心情不錯, 元升走的時候太後還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這會兒已經麵色紅潤,嘴角掛著一絲淺薄笑意。

見他來才想起叫他去叫人的那麼一回事。

華容筠朝著太後笑道:“姑母瞧瞧, 您方才還在念叨著,咱們的元大監這就回來了, 可惜出師不利啊, 怎麼沒能把陛下請回來。”

華容筠乃是華太後同胞弟弟的女兒, 以往華家女兒多,十幾個姑娘太後最寵愛的便是這個華容筠。

曾經被太後封了縣主,身份地位比起其他公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隻後來因家族牽連,縣主的身份也隨著被廢,如今年紀也不小了,瞧著清冷高傲,隻對太後仍如幼時那般什麼話都敢說。

偏偏太後最吃她這一套。

太後微微抬眼往宮殿外方向看了眼,沒見到來人臉色難看了許多,當著侄女兒的麵,太後還要挽回些顏麵。

“怎麼了?請不來人?”

元升暗自看了華容筠一眼。

華容筠清冷的眸子一轉,不太樂意朝著太後委屈起來:“許多年沒回姑母您這裡,瞧這元升都把我當外人了。”

太後如今隻剩這麼個娘家人,那是看的不比自己親生的孩子差,甚至覺得虧欠了華容筠,自己親兒子把她父母兄弟都殺了,說到底也是自己的錯。

曾經叫她去宮外避難,二十有六了,蹉跎了大好年華,到底是心中對她有愧。

太後看了元升一眼,升起了幾分怒意:“阿筠是自己人,有什麼事兒直說便是。”

元升收斂了些笑容,道:“坤寧宮那邊估摸著是皇後娘娘病了,簷下跪了一排的太醫,裡頭陛下發了大火,奴才方才去的時候,依稀聽到裡頭喊打喊殺,瞧著估計今日要見血”

“這大年初一的,好端端的他就要殺人?”太後被這消息一驚,恍然想起許多年前的場景,那些被她刻意忘卻的場景。

華容筠更是如此,本來就清冷的麵色一下子泛起了白,手腳有些發涼,靠著茶幾喝了口熱茶才緩和起來。

她壓著心下的懼怕,卻又忍不住探聽,細問起來。

“大過節的,坤寧宮那位娘娘,生了什麼病兒?”

元升苦笑道,話往好的說:“這可就不好說了,奴才也是趕巧,整宮的人都忙,去的時候她們幾個當值也不敢攔著您宮裡的人,才叫奴才偷聽了一耳朵。”

華容筠笑起來,撫了撫垂落肩頭的一縷柔發:“便是昨日晚宴上我瞧見的那位皇後?真是昨日我瞧著她麵色便是一副不好的模樣,當時就跟旁人說這是個體弱的,可不,今日就病了?”

太後忍不住揉了揉頭,頗有些有心無力:“你這丫頭這些年觀裡住著,看你如今這副模樣還以為是性子轉變了,沒成想心性卻是一點兒沒變!這話可不能跟旁人亂說,那是陛下的心肝兒肉,可說不得。”

華容筠聽到太後的話,笑容僵硬了許多,低頭抿了口茶。

“哪有跟旁人,不過是幾個信得過的罷了。”

太後慢慢說起來:“當初皇帝來求哀家下旨,哀家便想著這還是他第一次求哀家,更何況還是求婚事這可是難得,縱然那皇後身子骨差,又有諸多不合宜之處,哀家不想母子生了嫌隙,更不想天底下人看天家的笑話,”

華容筠聽了臉色更差,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住:“陛下往日不是清修的嗎?怎麼同皇後”

“這哀家如何知道?瞧著兩人感情好,倒是罕見。”

少頃,華容筠攢眉道:“姑母真不是在糊弄我?我也想瞧瞧我的那位表哥,平日裡冰冷,怎麼感情好的模樣,那位皇後也是公侯之家出身,怎麼就不聲不響的跟清修的陛下看上了眼?”

華容筠陰森揣測,想來也不是什麼知禮的東西,說不準還是使了什麼手段叫皇帝這般看重。

太後眺看她一眼,倒是沒阻止她說這話。

自己本也看不慣那皇後,如今侄女兒的小心思,她自然清楚。

常言道從小看到大,這個侄女兒,自小就心比天高。

好好地給她選的能叫她衣食無憂的觀裡不待,一聽見皇帝娶了皇後,馬上想法子還俗回宮。成也好敗也罷,路都是她自個兒選的。

若是這娘家唯一血脈真能叫皇帝多看兩眼,也是一件好事兒,反正後宮總要納妃的,早晚罷了,既如此為何不給阿筠一個機會?

“筠兒,曾經姑母能護著你,你怎樣倒是都無所謂,如今卻是不能慣著你了,皇後已經冊立,你再如何日後也隻能做個後妃,切莫學你的長姐”

當年華容筠的長姐也是被她縱容的無法無天,竟然跟樂安公主搶駙馬,當時皇帝才十多歲,正是凡是都靠著她靠著華家的年紀,對她的要求更是無有不應。

那幾年她大權獨攬,頗有些女主臨朝的架勢。

先帝的那幾個外家有能耐的皇子她不敢明麵打壓,便多有磋磨羞辱幾個往日她厭惡的妃嬪庶女。

華容筠的長姐刁蠻任性,瞧上了樂安公主的駙馬,入宮來求自己下旨叫樂安與駙馬合離,自己猶豫再三,卻還是晚了一步,樂安受不了此等屈辱,自己主動跟駙馬合離了去。

可旁人也不傻,堂堂公主被外戚逼迫合離,皇族宗親紛紛聲討於她,可礙於她的權勢,沒多久這事兒也不了了之,被人忘卻。

怎知當時有多囂張蠻橫,事後就要付出多重的代價。

華氏敗落,女眷倒是沒同男眷一般論罪處斬,除了被太後保住的華容筠,其餘人等皆沒入奴籍。

沒入奴籍並非保住一命,而是另一個更深不見底的深淵。

這群華氏族女眷,往年眼高於頂,不知得罪了多少達官顯貴,如今豈能得到好?

據說華大姑娘進去第一天,樂安公主就指名道姓過來買了她回府,在樂安公主府受儘酷刑,據說還曾傳信給太後求救,可當時太後都避居行宮,如何能救她。

太後如今可不想這個侄女也步她姐姐的後塵。

元升頭微微低斂著頭,頭上的方帽遮去了他一半的麵容,叫人瞧不真切他的臉。

這位如今還當是當年?

去觀裡修行了十幾年還般口無遮攔,連當朝皇後都敢編排。

太後也真是老糊塗了,怕是瞧著陛下如今的模樣忘了當初了,轉頭又叫這群人興風作浪起來。

——

老太妃並無在京城久住的打算,她是藩王太妃,長居京城恐惹得旁人閒言碎語,若非是放心不下外孫女,她早早就啟程回江都去了。

這段時日她眼見玉照在宮中日子過得不差,更有皇帝寵愛,便生起了幾分回江都的心,事先也不敢告訴外孫女,知道告訴了外孫女,必定被阻攔下來。

偷偷吩咐人準備起來,幾日下來也準備的差不多,就在這時老太妃得了宮裡傳信,玉照患病的消息。

急的將回江都的事全忘了,慌張遞了牌子入了坤寧宮。

玉照躺在床上,頭上戴著一圈青白抹額,穿著水綠的睡衫,襯的臉色蒼白。

皇帝在床邊端著瓷碗湯匙,不厭其煩的又是喂飯又是喂湯。

偏偏她家外孫女是個半點不會體貼丈夫的,不想繼續吃飯,便含著湯勺不肯鬆口。

皇帝捏著她的臉頰使她鬆了口抽出了勺子,勺滿一勺重新喂進去,忙的沒時間抬頭卻一臉的笑意。

老太妃看到這一幕,也忍不住牙酸了起來。

這自己外孫女的性子她最清楚不過,這般縱著,遲早要上房揭瓦無法無天。

小丫頭見到自己來,竟然還笑得出來。

老太妃擔憂她身子,朝著皇帝行了個禮便著急詢問起來:“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傳話給我時將我嚇得夠嗆,來了個身上怎麼流了那些血?”

玉照這人,膽子著實大,好了的傷疤忘了疼。

說起前日的事兒,竟然還能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