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2 / 2)

金枝寵後 藤鹿山 13321 字 4個月前

小孩兒有些擔憂,怕他爹把他新的來的玩具賣了,便仰起臉童真無邪的問他:“爹爹能還給我了嗎?”

館主倒是沒打上賣這東西的主意,左右還不缺錢缺到跟兒子搶玩具的地步,隨手塞回給兒子,想了想還是下了決定,算是最後良心了一回:“爹要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睡覺。”

一般的孩子絕對不同意,甚至要哭鬨起來,可這孩子沒娘,叫他一個糙男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沒娘的孩子總是懂事的早,半點兒不哭不鬨,點點頭答應:“好吧,爹爹你早去早回。”

館主有幾分感念的摸了摸孩子的頭,起身裹了層厚重的大襖,又往外套了件他們這兒用來抵禦風寒的皮裘,便往外出走去。

當天夜裡,蒼穹一片潔白無垠,一輪明月高懸,館主拄著拐杖,騎上了他那隻瘸眼老驢,深一腳淺一腳的奔馳在雪地裡。

他們這處,都快位於大齊邊境之處了,地勢寒冽,一年四季隻有冬日,如今三月尚且滿境飛雪。

都說這是塊被遺忘了的土地。

他越走到路上越後悔,自己好端端的管著閒事作甚?自家小兒還在家等著呢。

可都行了許久的路,再回去也未免半途而廢,便繼續行走,又是大風又是大雪,他那瘸腿毛驢都險些被凍死,才算是遠遠見著了衙門的門。

去時正好趕上官署開門,連忙上前將來龍去脈跟幾個小吏一說,衙門的小吏甚至沒叫他進門,隻將他攔在門外,幾人皆是不當回事,隻隨意聽了他說的話,便笑了起來:“你一個郎中,管這等閒事做什麼?”

“看不出你還這般的熱心腸?”

“大人,那婦人皮膚生的白,一看便不會咱們這地兒的人,還開口朝我求救,似乎與同行男子不是一路人。”館主好聲好氣的說,今日給那婦人瞧脈之時,那婦人容貌藏在衣服之下,他未曾見到。

可自己給她把脈之時,便隱隱有所察覺,女子手腕纖細潔白,手掌更是無一絲薄繭,入目皆是一片瓷白。

一看便是自生來十指不沾陽春水,身邊奴婢成群的。

如何會跑到他們這處地方來?真是造孽......

“這年頭買賣婢女的事兒的還少?或是哪戶大戶人家的私奔出來的,多了去了,都管,管的了那麼多?我們官署通通幾個人啊?”

他好說歹說,小吏都不信,竟然還揶揄他起來,嘴裡嘖嘖兩聲,怪笑道:“喲,你這個鰥夫還知曉人家夫人生的白?是不是趁著給人家把脈時候,伸手偷摸了啊?”

館主是個鰥夫,全鎮上人都知,也不是個秘密。

館主見這幾人不信,反而這般羞辱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氣,卻也彆無他法,喂了小毛驢吃了些草料,便往回走去。

......

玉照自被帶回了客棧,便匆匆病倒。

這回卻不是裝出的病,是真病了。

連日趕路,本就寒冷,再加上一路的擔驚受怕,玉照隻覺得手腳越愛越冷,頭重腳輕,完全走不了路。

顧升早備好了乾糧打算繼續出發,將她這幅模樣以為是又刻意裝病不肯走,沉了臉正欲威脅她,玉照便匆匆滾下床嘔吐起來。

將今天早上囫圇吞下的幾口又全吐了出來,難受的她眼角通紅,下睫之上都墜著濕潤淚水。

顧升走到她跟前蹲下,玉照想要躲開他都沒有力氣。

他拂掉玉照散亂的頭發,將自己冰涼的手背貼上其前額,手背一片滾燙。

“你病的這般嚴重,怎麼不說......”顧升緊張起來,發高燒可是麻煩事,一個處理不好,小命都沒了。

玉照艱難離他遠了點,靠回了床頭閉著眼睛喃喃自語:“燒就燒吧,最好把我燒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她從裡沒受過這等苦,吃的是最難吃的,身上穿的衣裳料子叫她全身發癢,舌頭又破了口子,無法正常吞咽進食,如今還發起了高燒來。活在這世上的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折磨。

她覺得顧升說的對,被擄走的皇後,名聲也毀了,若是真平安回去了,還不知要麵對多少閒言碎語。

說不準道長以為她死了,重新娶了其它人,自己回去後說不準都忘了自己了,說不準孩子都有了。

事已至此,顧升自然不敢再叫她趕路,哪怕明知多留在大齊一日,便多萬般風險。

那日也是利用天災動亂冒險成功,若是一旦屍身遭到發現,金蟬脫殼一計不成,那人很快便能找到他們。

可饒是如此,也不敢叫她帶病趕路。

到了深夜,玉照發熱越來越嚴重,身體忽冷忽熱,睡一會兒醒一會兒,跟著神情恍惚起來。

許是難受的厲害,她蜷縮在床上,嘴裡不知哼著什麼。

顧升端著湯藥走到她床邊,伸手撫上她的前額和臉頰,抿唇聽她迷迷糊糊說了半天,什麼也沒聽明白,這才明白過來她恐怕是在說夢話。

見她睡了半日也不見清醒,顧升心下慌張,伸手搖了搖她:“難受嗎?”

玉照如今被人挾持,自然睡眠淺,成日擔驚受怕一有一點兒動靜就醒了過來。

她微微睜開眼睛,半眯著的眸光在顧升臉上定住,見著迎光的身影,她竟然衝著他甜甜笑了起來,搖搖晃晃著腦袋,軟和的故作堅強:“不疼,不難受,一點兒都不難受。”

顧升有多少年沒見過玉照的這幅撒嬌的表情了?

他恍惚許久,險些以為二人回到了當年。

當年那段叫他時時回憶起的日子。

那段時日簡直是叫他一直堅持下去的光,那段時日沒有旁人的參與,更沒有後邊那些叫人作嘔之事,隻他二人,一直都隻他二人。

他每日從官署回來都會打馬折道,往東市去買上一包糕點,要日日換著口味買回家。

自江都王老太妃先後離世,小姑娘親人都沒了,她大病了一場,後舊疾複發許多次,來回往複,身子骨差了許多。

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日日都與藥石相伴。

她還是那般貪玩,時常出去坊市裡逛,有時身子實在是不舒服了,也會早早在府門前搬個小凳子坐著等自己回來。

寶兒多好啊,乖巧懂事,喜歡一個人時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他。

是自己......

是自己因為猜忌,因為聽信彆人的謠言,將她推開了,永遠的推開了。

顧升連手上端著的藥碗斜了些都未曾發現,小心翼翼的與她對視,怕她厭惡自己,卻又忍不住靠近她。

看著她迷迷糊糊的容貌,心徹底軟了下來。

她這幾日跟著自己受了太多太多苦,人消瘦了一圈,臉上被凍的發紫,在被子上蹭了蹭,想必是粗糙的被子叫她疼了,便再冒險往此地留上幾日也罷,等她病徹底好了,兩人再往前趕路。

玉照頭悶在被褥裡小聲抱怨道:“這被子一點都不舒服,好難受。”

顧升直到手背被滾燙的藥汁燙到,才回過神來,他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玉照墊著臉,聲音有些沙啞莫辨:“快些喝藥,喝了就不難受了。”

本以為喂藥是一件麻煩的事,不想玉照十分配合,還跟他玩鬨起來,用嘴咬著勺子不還給他。

顧升還顧忌著她嘴裡的傷口,也不敢用力,隻好一碗藥喂了許久。

等藥碗空了,顧升戀戀不舍的接過空了的碗打算離開,玉照叫住他:“我這次乖不乖?你說我喝藥好哭,我才沒有好哭!我一滴眼淚都沒掉......”

顧升笑了起來,連日的苦悶和痛苦如今再玉照的這句話裡都不值得一提。

原來她還記得,記得他們的過往。

她都是騙自己說不記得的吧?

她還在生他的氣。

顧升想不出他何時說過這一句話,難不成是經過太久,他已經忘記了往昔?

“我什麼時候說你好哭了?”

背後虛弱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就是說過......”

他忽然一怔,背影怔在原地許久不動,久到聽到玉照軟軟糯糯、像是夢囈一般喃喃說話。

“道長,真的是你麼......你來找我了嗎?”

顧升眼皮微微動了動,無聲息的將情緒都壓下。

......

深夜——

雲縣縣令府邸的金柱廣亮大門忽的從外傳來一陣陣劇烈拍打聲。

雲縣縣令儼然便是當地的土皇帝,何人敢如此粗暴的半夜三更砸門?

門房更是從未踏出過雲縣一步,隻以為這世上天高皇帝遠,大齊隻他家老爺的官兒最大。

哪兒來的王八羔子竟然敢如此大膽。

披起衣服匆匆趕來,見門幾乎被拍爛,塵土飛揚,門房頓時一臉怒意,“一群作死的,看看這是誰府上?你個孫子!縣大爺府上,也容的你放肆!?還不快滾!省的明日一個個把你們丟進大牢裡關著!”

他話還未落音,便見外頭消停了,門房正暗自得意自己罵的好,忽的“砰——”的一聲巨響。

府門直接不知被什麼撞裂開來。

隻見一群黑衣甲胄,臉帶麵具的人徑直騎馬衝了進來。

“錢守清何在?速速帶本官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