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2 / 2)

鬼穀裡有一個灌滿了帝流漿的溫泉,用來養護幼崽再合適不過,完全可以彌補早產帶來的影響。

黑蟒變大了不少,嘶嘶了兩聲,叫衛臨坐到它身上來,它帶衛臨一起走。

衛臨卻搖頭道:“我不跟你一路,你的任務是將孩子送到白虎和九鳳手裡。那散仙的目標是我,與我同走一路,他早晚會發現孩子的。”

他被抓了倒是無所謂,他有得是辦法脫身,但孩子就猶如他的軟肋,如果落到刑思明手裡,他必定會很被動。

黑蟒雖然還沒化形,但並不是沒有開靈智,衛臨這麼一解釋以後它就清楚自己該怎麼做了。

在草原裡它或許是霸主一樣的存在,但對上一個散修,它就隻是條肥碩一點的蚯蚓,根本就幫不了衛臨什麼忙,甚至可能還會拖後腿。

黑蟒低頭蹭了蹭衛臨的小腿,嘶嘶兩聲告彆,然後低頭將掛在脖子上的大衣包袱抖了下來,張口將整個包袱含進嘴裡,轉身遊向了遠處。

衛臨目送黑蟒潛入密林之中,直到看不見它的身影才鬆了一口氣。

小世界裡黑蟒的修為不算低,尋常妖獸奈何不了它,而忙於尋找寶物的修士,也不會浪費時間抓一條沒有攻擊意向的黑蟒。

孩子被它帶走,比跟著自己更為安全。

確認黑蟒已經遊走以後,衛臨立刻連吞兩顆大還丹,然後毫不留戀的向相反的方向離去。

在他走後沒多久,刑思明落在他剛剛跪坐過的地方。

空氣之中的血腥味十分濃鬱,低頭看去,沾在腐葉上的血液剛剛凝結發黑,顯然衛臨並沒有走多久。

他冷哼一聲,尋著血腥氣繼續追去。

衛臨一動,尋著翎羽而來的段璽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從移動的速度來看,衛臨十有**是被人追殺了。

以衛臨的實力,這個秘境之內,能讓他隻能狼狽奔逃的人,除了刑思明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人了。

衛臨還懷著身孕,哪裡經得住這樣折騰

段璽整張臉瞬間黑了下來,將靈力催動到了極致,巨劍帶著他化作一道流光,迅速向衛臨飛去。

在巨劍臨近一座沼澤林的邊緣時,段璽感應到了一絲莫名的血脈牽製。他疑惑的看向感應的來源,前方不遠處,是一條將近一米粗的大黑蟒。

大黑蟒完全沒有攻擊他的意思,看到他就呲溜一下鑽進了樹林裡,安安靜靜的蟄伏了起來,似乎很害怕他似的。

段璽說不上哪裡奇怪,又急於趕路,很快就將神識從黑蟒身上抽了回來。

待他飛遠以後,黑蟒悄悄從灌木叢裡探出頭來,左右環視了一下,確認無人以後,立刻鑽出灌木叢向自己老巢遊去。

另一邊,衛臨並不是慌不擇路的,而是有目的的一路向北。

他其實並不是非要找鯤鵬,而是在拖延時間。

他在賭,賭段璽會發現他被追殺了來找他。

以段璽那謹慎的性格,他不可能會無緣無故的給自己一根除了漂亮就沒什麼用處的翎羽,還耳提麵命的要求他必須隨身攜帶著,不準丟到儲物戒裡。

隻怕這翎羽,也是一個追蹤他行蹤的工具。

他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和散仙與之一戰,哪怕他破開封印動用妖力。

散仙是除飛升上界的仙人以外的最頂峰,他現在不過是渡劫後期,哪怕他在同階裡再怎麼厲害,等級的鴻溝也是無法逾越的。

但真要是被逼到了絕境拚死一戰,倒也並不是不能和刑思明同歸於儘,隻是沒有那個必要。

衛臨拚儘全力奔逃著,而後方的刑思明依舊窮追不舍,就好像一條瘋狗,咬死了就是不放。

衛臨不耐的嘖了一聲,期間他用了不少遮掩氣息和混淆視聽的手段,但刑思明卻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十分精準的捕抓到他的位置。

他身上肯定有什麼地方被刑思明動了手腳,否則單以神識追捕,這麼遠的距離不可能會精確到百分百。

衛臨一邊禦風飛行,一邊仔細回憶,一個被他忽略的細節緩緩浮現在腦海裡。

他想起一個月前,還未離開天門時,那個細作曾握過他的手,雖然馬上被他躲開了,但確確實實是握上了。

應當就是那個時候動了手腳。

他終於想起那隻讓他分外熟悉的蝴蝶在哪裡見過了,是在師尊的親手繪製的精怪圖裡。

修仙界之內有一種沒有任何攻擊力,又壽命極為短暫難飼養的蝴蝶妖獸。這種妖獸翅膀上有一種特殊的磷粉,磷粉無色也無味,沾到人或妖獸身上後,會留存非常長的時間。

這種追魂蝶會本能的尋著自己磷粉的氣味飛去,於是便被用來追尋目標行蹤。

因為引魂蝶磷粉無色無味不會被人察覺,又極其稀少珍貴,尋常人根本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種蝴蝶存在,便是衛臨也在書中圖冊見過,活生生的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所以這也是為何他第一時間隻是覺得眼熟,卻沒有想起的原因。

也不知刑思明從哪裡弄來的引魂蝶,他殺了引魂蝶以後,刑思明居然絲毫不受影響。若是不想一直被追殺,他必須得儘快將引魂蝶的磷粉清除掉。

但距離沾上磷粉已經過去了一個月有餘,那麼長的時間過去,引魂蝶的磷粉早已滲透進皮膚血肉之中,想要清除談何容易

衛臨暗暗咬牙,既然清除不了,那麼想辦法掩蓋一下,也是能拖住刑思明追殺的速度的。

白澤除了通世間萬事,曉萬物之形貌以外,還對陣法頗有研究。衛臨從小被白澤教導長大,陣法的造詣並不低 。

他放棄了飛行奔逃,停在一處連綿起伏的山脈之上。他迅速找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峰,以花草木石擺下一個小型的封印陣,隔絕了自身所有的氣息。

這個封印陣原型是一個專門用來封印凶獸的陣法,封印陣會完完全全的將陣法之內的妖獸與外界隔絕開來,外頭的人無法進入陣法之內,而陣法裡的人也無法出去。

混沌就是被這個封印陣封印在鬼穀地下的。

這個封印陣如果為聖人所布,可是連天道都能騙過去的,否則當年量劫也不會有那麼多洪荒生靈留存下來。

衛臨也不怕自己出不去,因為他深知陣法的缺點在哪裡,想要出去那是輕而易舉。更何況這並不是最為正規的封印陣,沒有生命單靠靈石支撐的陣法,一但耗儘了靈石的靈氣以後,自然就會自行崩潰。

布下封印陣後,衛臨便在山峰處穩坐釣魚台。接下來,他隻需要在陣法崩潰之前,儘快將自己的傷勢治療好,並且讓自己的戰鬥力回到巔峰。

否則一但陣法崩潰,就算有段璽找到了他,拖著受了重傷的自己,兩人未必能逃脫刑思明的追殺。

除了療傷以外,讓他更頭疼的還是那追魂蝶的磷粉。他不可能真的等到磷粉自然消退,他沒有時間,刑思明也不會給他等待的機會。

天色已經完完全全的入了夜,烏雲將月亮遮蔽了起來,暗沉的天空沒有一點光亮。因為有封印陣的隔絕保護,刑思明果然失去了他的行蹤。但刑思明並沒有放棄尋找他,靠著他留下蛛絲馬跡找到了這座山脈。

血腥氣到這座山脈之後就斷絕,刑思明並不認為真叫衛臨逃脫了。他的直覺告訴自己,衛臨就藏在這群山之中。

山脈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想要在群山之中找到一個渺小的人並不輕鬆。

刑思明也不找,乾脆就站在原地,神識將整座山脈覆蓋了起來。

雖然他不知道衛臨到底用了什麼方式掩蓋了氣息和引魂蝶的磷粉氣味,但他總不可能在這山裡躲一輩子。隻要衛臨一動,他的神識立馬就能將其鎖定。

接下來,就看是誰更有耐心了。

封印陣除了隔絕氣息以外,連著段璽對自己那根朱雀翎羽的感應也被切斷了。

此時他已經非常接近山脈,當聯係被切斷時,他心慌了一瞬間,以為衛臨被刑思明抓住帶走,並且發現了翎羽的追蹤效用。但他轉念一想,衛臨不是會束手就擒的性格,哪怕拚著兩敗俱傷,他也不可能讓自己落到刑思明手裡。

比起被虜,衛臨用了什麼方法藏起來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吊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但因為失去衛臨的行蹤,始終不敢放下來。

段璽合計了一下,或許他該先去翎羽聯係最後出現的地方查探一下。

如此打算著,段璽繼續禦劍飛行。當巍峨險峻的山脈映入眼簾時,同時也感應到了刑思明那強大陰冷的氣息。

段璽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他能發現刑思明,那麼刑思明肯定也察覺到了他的存在,此時再收斂氣息並沒有任何意義。

原本負手而立背對著他的刑思明果然側身轉頭看向他,嘴角緩緩揚起一個如毒蛇般陰冷的笑容。

隻聽刑思明道:“本尊的好兒子,多年未見,連一聲爹都不會喊了嗎?”

他語氣無奈又輕柔,就好像一個普通的父親,在包容著叛逆又無理取鬨的孩子一般。

段璽臉上滿是狠戻和仇恨,他直接光明磊落的落在刑思明身前,收起巨劍握在手中,握著劍柄的五指用力到泛白。

他冷笑一聲,“邢宗主彆來無恙,上一次見麵,也不過是在數月前,何來的多年?更何況,我父母早亡,邢宗主莫不是認錯了人?”

這是明擺著罵他死了,刑思明臉上的笑意沉了下去。

他眼神陰鷙的盯著段璽,下顎微抬。

“我說過,隻要你願意祝我一臂之力,你以前那些大逆不道的行為我可以不和你計較,你始終都是我的好兒子。你若祝我掌控洪荒遺址,掌控整個修仙界,我可以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他的眼神像是施舍,像是命令,但更多的卻是高傲的睥睨。就好像段璽在他眼中,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

刑思明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飛升上界,否則之前他大可不必直接兵解成散仙。

他要的,是那塊遺失的無上寶地,是成為掌控全修仙界,連天道都要忌憚的的世界主宰。

刑思明眼底的瘋狂令人心驚,有時候段璽真的弄不明白,他到底哪來的自信,認為對他隻有滿腔仇恨的自己會舍棄仇恨幫助他

以前不知道母親死亡真相,與衛臨互相殘殺的時候不會,現在知道了真相,又與衛臨糾纏不清了以後更加不會。

從知道衛臨並非人族而是女媧後人之後,段璽就知道了刑思明為什麼在幾百年前設局欺騙了他的母親。為的就是通過他母親找到真正的鬼穀所在地,找到關於洪荒留存下來的相關東西,以及……

用衛臨的血脈,打開那片遺失的洪荒之地。

從知道衛臨的真實身份以後,他就一直讓人查找關於洪荒的一切。在一本古籍之中,明確的記載著聖人後人的血脈,是打開洪荒遺址的關鍵。

他不知道刑思明是通過什麼方法發現了衛臨是女媧後人,但刑思明想要用衛臨獻祭,那就必須得從他屍體上踏過去。

他提起了手中的巨劍,雖然沒有說話,但手中的劍卻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刑思明盯著他微微眯起雙眼,“你當真要與我為敵?”

段璽依舊沒有說話,但巨劍上卻燃起了朱雀真火。

“好,好,好!”

刑思明連道三聲,氣極反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既然你一心要忤逆我,那我也隻好除了你這攔路石了。”

談不妥的父子兩,一言不合就開始大打出手。

衛臨先前應對的吃力,無非是要顧及著肚子裡的孩子,又沒有本命法寶在身,實力大大削減。

而段璽是個妖孽這是全修仙界都知道的事情,在化神期都能越級在渡劫後期的衛臨手下不吃虧,更彆說現在與衛臨同為渡劫後期。

哪怕有等階的鴻溝在,刑思明想要輕鬆拿下段璽,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躲在封印陣裡的衛臨早已將傷勢治療得差不多了,段璽到來的時候他恰好從入定之中醒來,不可避免的看了一出父子相殘的好戲。

段璽的態度他看得很明白,那種毫不掩飾的恨意,或許他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他垂眸看了眼已經恢複平坦的小腹,意味深長的勾起了嘴角。

那邊段璽與刑思明纏鬥得正酣,衛臨卻看起了好戲。

他倒是不怕段璽吃虧,一點要現身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他盤膝而坐,手肘撐著下巴,仔細分析段璽和刑思明的實力到底進步到了什麼地步,而若是換上自己,又該如何破解。

段璽再如何妖孽,刑思明畢竟也是個散仙,兩人過了數百回合後,段璽漸漸力不從心起來。

刑思明不見力竭,察覺到段璽的攻勢弱了下來以後,出手的招數越來越狠辣,分明是不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不難看出,他是真的存心要殺了段璽,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看著段璽落了下風,衛臨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出手的時候,一隻渾身浴火的朱雀神鳥虛影從刑思明的胸口處飛出,而後衝天而起。

巨大的朱雀虛影照亮了整個夜空,聲聲淒厲的長鳴刺入耳膜,震得人心神動蕩,差點靈魂被震出肉身。

“連你也要跟我作對,護著這個逆子!”

刑思明臉色極為難看,氣得雙手發抖。

“娘……”段璽瞳孔微縮,看著眼前的保護他的朱雀虛影,忍不住紅了眼眶。

衛臨一眼就認出了那隻朱雀,就是已經死去多年的段鯉卿,段璽的生母。

衛臨眼中的漫不經心褪去,被戻氣和仇恨占據。

他倒是奇怪為何一直找不到段鯉卿的另一半神魂,原來是被刑思明封印在了他身體裡。

他怎麼敢?憑他也配?

衛臨想起自己發現段鯉卿的魂燈熄滅以後,用追溯鏡看到的段鯉卿的死亡景象。

就是眼前這個人,偽裝成自己,毫不猶豫的一劍刺穿了段鯉卿的心臟,然後一邊微笑著說愛段鯉卿,一邊將段鯉卿的身體拆解煉化。

怎麼會有這樣惡心的人?嘴上說著愛她,卻能毫無負罪感的做下這種事情。

仇恨幾乎蒙蔽了他的雙眼,衛臨差點忍不住撤了封印陣,親自取了刑思明的狗命。

但他很快就壓製住了衝動,刑思明留著還有用,還不能讓他死。更何況乾脆利落的就殺了他,可就太便宜他了。

他要讓刑思明千般算計之後,眼睜睜看著自己計劃落空,被他這個黃雀奪走所有成果。然後再一點點的,將他加注在段鯉卿身上的痛苦,全都還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忙著交接,更新極度不穩定,月中過後我會開始日六補回來的orz

崽崽:窩是想出來,但不是用這種方式啊啊啊啊!(驚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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