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1 / 2)

翌日舒太妃果然使了一名內侍宣口諭,蘇氏便知此事板上釘釘,此去有半月,女兒甚少離開她身邊,蘇氏萬分擔憂,趁著舒筠回院子午休,狠狠掐了一把三老爺的腰,

“都怪你,也不知替我們母女撐腰,害我們吃虧。”

三老爺又惱又愧,連連拍了自己幾巴掌,“是是是,是我無能,沒能護住你們母女...”他想了想,“晌午過後我便去一趟翰林院,尋我恩師打個招呼,讓他予以關照。”

蘇氏冷笑,當夫子的怎麼可能為難學生,必是宮裡那些刁蠻公主和京中那些捧高踩低的貴女乘勢奚落女兒,蘇氏心疼得緊,“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咱們還是得儘快給筠兒尋個夫婿,脫離舒家這個泥坑。”

說招婿,不過是哄舒筠的話,舒家如此行徑還不如尋個妥帖的人家嫁出去,好比在這裡受人冷眼日日煎熬。

三老爺頷首,眉色斂了幾分,“這幾日我也在琢磨,挑一本分監生,回頭給筠兒相看,此外,過繼的事也得提上日程。”

歸根到底是欺負三房沒人。

蘇氏想起沒有兒子的事,眼眶一紅,牽著他衣角垂下眸,“都怪我身子不爭氣,連累了你...”

“哪裡的話...”三老爺連忙將妻子摟入懷裡,“你還不是給我生兒育女方才虧損了身子?切莫自責。”

蘇氏倚著他胸膛歎道,“過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回臨川族中挑一孩子不難,難就難在老太太那關過不去。”老太太一口咬定是她不能生,執意要給三老爺納妾,即便三老爺去分說,族老們怕也是站在老太太那頭。

這事著實不是三言兩語能定下的,三老爺心中犯愁,隻是見妻子眉間蕭索,遂語氣堅定,“這些事都交給我,你安心養身子,至於筠兒,她憨是憨了些,卻也不笨,懂得保護自己。”

丈夫蒼白的寬慰於蘇氏而言無濟於事,她憂心忡忡,下午親自替舒筠準備行囊,囑咐一車話,末尾塞了一疊小額銀票和幾個元寶給她,

“咱們現在不缺銀子,你彆吝嗇,悄悄塞些好處給那些中官,那些人即便明麵上聽太妃和公主指使,暗中也會看顧一些。”

舒筠雖心中沒譜,在母親麵前卻還是高高興興的,“娘,此事有利有弊,我畢竟是公主伴讀,回頭也便於我議親。”

這話倒是寬慰了蘇氏幾分。

二月十七這一日晨,天蒙蒙亮,舒筠起床隨父親出門,蘇氏披著長襖立在窗下目送女兒遠去,眼角滲出一行淚,

“我多麼想替她遮風擋雨,可我終究不能陪她一輩子,勸自己狠心讓她多去曆練曆練,去見識人心險惡,這樣將來她也不再輕易被人誆騙了去。”

可憐天下父母心。

單嬤嬤勸著她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或許遇貴人有人庇護也未可知。再說,姑娘出了事,舒太妃也難逃乾係,舒太妃又不是傻子,不會給自己招惹麻煩,您且放心。”

三老爺親自將舒筠送至東華門,有內侍在此處引著舒筠去舒太妃的寢宮,舒筠來得早,尚且沒遇見旁人,一路打著哈欠沿著漫長的宮道來到舒太妃的鹹安宮。

舒太妃麵上倒是和氣,賞了舒筠一套筆墨紙硯,吩咐宮人領著二人去英華殿,這頭一日誰也不敢遲了時辰,到殿內,三三兩兩也聚了些人。

英華殿正殿極大,當中用一垂紗為幕,左為男席,右為女席,舒筠抱著書冊與筆墨問淑月公主,

“殿下,咱們坐哪兒?”

淑月公主舉目四望,最前兩排席位被人占了,最後一排也早早有人安置了筆墨,“那就倒數第二排吧。”

舒筠鬆了一口氣,連忙挑了最靠邊的席位擺放書冊,心裡想,這淑月公主也不是個好學的,她可不要坐前排,淮陽王世子曾告訴她,他有回被太上皇擰著坐在第一排,吃了一日唾沫子。

待她擺好書冊筆墨,便好奇觀望前麵的人,

其中兩位女子十分打眼。

“殿下,坐在最前的是哪位殿下?”

最左角坐著一紫裙女子,她梳著高高的淩雲髻,金釵點翠,裝扮得十分出眾,坐姿如鬆一動不動,一看就是好學生,舒筠望而生畏。

另一女子瞧側臉明眸皓齒,眼尾彆著珍珠妝,一顰一笑頗有幾分嫵媚,身上穿著時下流行的織錦華彩寬衫,正與身旁的人見禮。

淑月公主懶懶散散跪坐下來,順著她視線望去,“她們倆呀,不是公主..”語氣頗有幾分嘲諷,不過她也不敢大聲,湊近舒筠悄悄吐槽,“那位紫裙姑娘是李相家的千金李瑛,右邊那位則是大長公主的女兒怡寧郡主謝紜...明明是臣女,架勢卻比公主還氣派...”最後一句話她是咬著牙用氣音說的。

舒筠恍惚記得王幼君與她提過這兩人,能被淑月公主如此忌憚,可見不是什麼好惹的人物,舒筠自然敬而遠之。

不一會,九公主與十公主駕到,此二人是太上皇未嫁女中年紀最長的兩位,眾人齊齊起身見禮,寒暄中,舒筠也發現了,淑月公主在皇家果然十分不受寵,譬如這早安,就沒多少人主動來與她請安。

淑月公主顯然習以為常,悶悶不樂趴在坐席上,舒筠就更得謹慎低調了,整個學堂,大約就剩她們二人無所事事。

片刻,左邊男席人影綽綽,舒筠隱約聽到淮陽王世子裴江成的嗓音,竟然有人恭賀他新禧,舒筠暗暗翻了個白眼,總算挨到夫子出現,學堂嘈雜聲頓弭,舒筠耳根清淨了,長籲一口氣。

堪堪一個上午,她算見識了李瑛與謝紜的厲害,每每夫子提問,這二女便是唇槍舌劍,針鋒相對,偏生二人見多識廣,竟也說得頭頭是道,她們是未來皇後人選,哪怕是當堂的公主也不敢逆其鋒芒。

上午舒筠勉強還能聽進去些,到了午後她眼皮開始打架,愣是狠狠掐了幾下大腿,方才保持一線神明,待她睜著昏懵的眸子放眼一望,學堂有一大半趴下去了。

再看身旁的淑月公主,得了,嘴角的口水都流了幾行,舒筠心中的負罪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她也不敢做的明目張膽,便雙手托腮,將臉往下一埋,裝作看書的模樣,心安理得睡過去。

也不知是上頭的老夫子太投入,抑或是脾性好,待舒筠睡飽醒來,他依然是手執書卷,讀得抑揚頓挫,朗朗上口,對底下的情形視若無物。

這第一日大約就這麼混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