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賈赦懟母(2 / 2)

內閣各大臣都是他被廢太子之位後皇帝新提拔上來的,所以軒轅澤接觸極少,這幾日處理大小政事時讓他對他們有了基本的了解。

軒轅澤道:“奏折言道,賈政賢孝,才乾出眾,這是賈府老太君的意思。”

軒轅清見有崔明打頭陣當出頭鳥了,其實眾閣臣和他剛才隻是說得委婉些罷了,既然如此何不順水推舟報了當初賈瓊的救命之恩。

況且,此時幾乎沒有懸念,軒轅澤將要繼位,他還是在未來的新帝麵前建立一個忠直守本分的賢王的形象的好。

“若真賢孝,更應該知道不能逾越。賈赦為了合老太君之意,讓出府邸與家業權杖十七年了。他如今都快五十歲了,虛當了十七八年的一等將軍,好歹晚年也有著落。”

軒轅澤歎了口氣,說:“賈老太君畢竟年事已高,讓賈赦回到敕造府邸隻怕不合她心意。本朝以仁孝治國,還是要問一問父皇的意思。”

軒轅澤先留中不發,再處理下一道折子,餘下也都是一些不緊要的瑣事。

軒轅澤將奏折送到紫宸殿供皇帝檢閱,還有他未能決斷的折子需要再請示。

崇德帝正吐納一周天神清氣爽,一見軒轅澤帶來的一大堆的奏折,不由得蹙起眉頭:“又拿這些事來煩朕。”

軒轅澤微笑道:“父皇恕罪,兒臣雖然代為批閱,可是畢竟生疏,您不能就此當甩手掌櫃。”

崇德帝隻是有自知之明,在權力與性命之間選擇了性命,沒有命在,多大的權力都沒有用。

他倒不是厭惡軒轅澤此舉,於是讓他將奏折與批閱結果簡要報來。軒轅澤於是一一打開折子彙報,之前他在批閱上偶做些細節不到處,或有他遠離朝堂已久是真有不知詳情的地方,皇帝一一給他指正。

軒轅澤顯得十分謙恭,得到詢問賈赦那道讓爵的折子時,崇德帝嗬嗬一聲笑,說:“給朕瞧瞧。”

崇德帝打開一看,這一筆字就讓他耳目一新,奏折中賈赦雖然謙卑,推崇賈政是賢臣孝子,可是讓人一品味過來又覺處處含著機鋒。

“這人雖荒唐大膽,倒有些意思。文章也大有長進了。”

軒轅澤知道不是他自己寫的,但此時也不說出來。

崇德帝問道:“你是個什麼章程?”

軒轅澤不會傻得現在與崇德帝做假,他太知道他和賈赦的關係了,於是說:“之前與內閣大臣議這事時,各大臣都說這是枉顧禮法,荒唐透頂。不瞞父皇,兒臣是知道賈赦這人的,自先榮國公去後,他前些年都糊裡糊塗的,後來為了兒女才振作起來。當爹的都護崽,他就想著趁他自己還動得了,想為他的兒女多留點家財。十七年來,他半分未沾染府裡的田莊鋪子和公中家產,隻怕也被他弟媳婦掏得差不多了,現在爭回府邸和家權,些須也能剩一兩成東西。”

崇德帝被觸及為父之心,歎道:“當爹的護崽……唉,也是快五十歲的人了,現在住進去都還不知道他能不能住上這麼久。敕造府邸自然是朝廷的襲爵人當家,彆人家的旁支彆說占了嫡支十七年的家,十七個月都是不可能的。既然將要做起兒的嶽父,總得體麵一點,不然是咱們皇家沒體麵了。明日早朝後,宣賈赦、賈政進宮分辨個清楚。”

軒轅澤故意喜形於色,道:“兒臣替賈赦和起兒多謝父皇!”

崇德帝看他這個樣子,不由得叮囑:“你是要擔起大任的人,這回雖然幫賈赦一把,卻因為賈政不守禮法在先,掌了十七年榮府權柄尚不知進退,貪得無厭,實無孝賢。可你記住,一碼歸一碼,可彆再讓賈赦仗著你的勢在外胡作非為,那會害了起兒的。”

“謝父皇提點,兒臣明白。”

……

翌日一早,就有宮中的太監來傳皇帝口諭,午後進宮於含涼殿麵聖,因為他們都是不用上朝的。兩人各自焚香沐浴,穿好官袍、戴好官帽乘車往皇宮趕去。

賈母早上得到消息時,還以為是賈元春有什麼喜訊了,午休後由王夫人扶著到了正堂廊下候著,一時之間坐立不安。陪著賈母的王夫人,也時時往院門口張望,就盼能傳來大好的消息。

賈珠因為賈政進宮的事,也留在了廊下等消息。

原本最近賈珠都忙著準備明年的春闈。他是監生,在本朝相當於舉人,既是一種稱號身份,還可以跳過縣試、府試、鄉試,直接參加會試春闈。

倘若不是為了當官,有這種身份也可免去大部分的稅賦了,在鄉裡當個鄉紳也好,但是這種身份不能傳給下一代。

到了酉時,黛玉、賈琰、湘雲都下課回來了,聽說賈赦、賈政進宮麵聖,少不得也要陪著等待。

賈瑤和賈玥沒有來榮府,因為邢夫人有孕,賈瑤時時去侍奉她,賈玥則是怕了賈母,最近都住在寧府自己院子裡了。

太陽快要下山時,賈赦、賈政的車駕才浩浩蕩蕩回來。

賈母、王夫人、李紈帶著小輩和下人丫鬟在儀門相候,卻見賈政是由下人兩邊扶著進來的,臉色蒼白,氣若遊絲。

賈母吃了一驚:“政兒,你怎麼了?”

“老太太……”賈政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就朝後倒去,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賈母本懷著大期望,可是這實在不像有什麼好事,忙讓下人抬了賈政回房。

賈母又問跟在賈政屁股後麵的幾個管事:“賴大呢?”

一名管事小心稟報:“跟著去東院了,大老爺正有事要吩咐呢。”

賈母暗自不滿,又問兩個老爺究竟發生了何事,賴大家的都要跑那邊去了。

那管事稟報道:“奴才們隻在外朝房伺候著,究竟發生何事,我們一概不知。隻是兩位老爺出宮時,忠義親王、忠肅親王、長孫殿下還有好幾位大官紛紛給大老爺道賀……聽說皇上訓斥了老爺……”

賈母、王夫人差點天眩地轉,還是身邊的丫鬟們扶得快,王夫人追問道:“發生什麼事,得跟大老爺道賀而訓斥我們老爺?”

那管事猶豫許久,才低頭說:“我遠遠聽那些朝大老爺道賀的大官們口中說起來。皇上惜憐老太君愛子心切,才容忍賈政藐視君恩爵位,竊居榮禧堂。臣子有沒有分家,怎麼分家是一回事兒,但是涉及敕造府邸與朝廷爵位也是國事,老爺這是……欺君之罪。皇上容忍了十七年,實是不想破壞大老爺的孝悌之德,可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賈母臉色鐵青,胸膛起伏,知道此時不是她昏倒的時候,喝斷:“不必說了!去叫賈赦來見我!”

賈赦翻身農奴把歌唱,正交代著賴大,讓賈政一房和王氏的親戚都搬出榮府的事,要多組織些人手幫忙,動作快些。

賴大一臉為難,可是又不敢得罪這位得皇帝說了孝悌、且和當朝王爺、權臣都交好的大老爺,隻虛弱地問:“這麼短的時間,大老爺讓老爺搬哪兒去?”

“我管他去哪?左右我府裡住不得!”

賴大雖知這是位紅人,可是他到底隻是一個下人,正自為難,就有小廝來報,老太太有請大老爺。

賈赦匆匆趕到榮慶堂,賈母正歪在榻上病重的樣子,丫鬟們都圍著她,小心侍候。

賈赦朝她施了一禮:“給老太太請安。”

過了許久,賈母才抬起頭,說:“你說,今兒皇上宣召你們二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看老太太這個模樣,似乎已經知道了。”賈赦頓了頓,淡淡一笑,“該是賈政告訴你的。”

賈母一拍案幾:“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使了什麼幺蛾子?”

賈赦看看丫鬟們:“老太太確定要這麼多人在場聽著?不維護二房的臉麵?當然,假如他們有的話。”

賈母暗惱,仍然示意鴛鴦帶著丫鬟們先退下去。

“還不快交代!”

賈赦才在左邊首座坐下來,方才得意之情也消了,神態冷然,威勢宛若當年的賈代善,讓賈母都不禁怔了怔。

“吳興家的將瑚兒捂住口鼻扔進荷塘淹死,因……敬大哥通陰陽之事,中元節時,瑚兒冤魂找了敬大哥申冤。當日,瑚兒親自去尋仇,吳興家的交代是王氏指使,代價是不但讓他家兒子脫了籍,還讓他兒子當了一個莊頭。”

所謂莊頭,其實就是“二地主”,如榮府這樣的家庭,各個主子沒有去管莊子,隻有交給莊頭。如烏進孝管的莊子的田地不是最大的,一年上交兩千五百兩銀子(賈珍預估是五千兩),顯然他一年盤剝下來,交給上麵的隻是小份的。府裡的姨娘一個月的月錢才二兩,更彆提彆的下人了。這可天壤之彆,況且還讓脫籍,誰能不動心?

賈母聽到賈瑚的鬼魂,原不聽信什麼鬼怪之說,可是三個方麵都對上了:中元節鬼節、賈敬是個能降妖的道士和吳興夫妻確實在中元夜忽然重傷不治瘋了,聽說這會子聽吊著一口氣。

賈母一時又驚訝又茫然,原來的對賈赦仗著孝道的氣勢都弱了下去。

“那……那和這事又有什麼關係?”賈母聽說吳興家的,心中已有不好的猜測,這一句實在是最後的不甘心。

賈赦轉了轉手指上的玉斑指,勾了勾嘴角:“王氏指使吳興家的這麼做,且不管賈政知不知道,就算不知道,王氏還不是為了賈珠和寶玉?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我無能一輩子了,到了現在還不能讓瑚兒了無遺憾地去投胎,那我還活著乾什麼?我便奏本要讓爵於賈政,幸好朝中有人為我美言,在聖上麵前陳明我的無奈。”

賈母的心再偏,隻是老人的一種執拗,她不是白癡,明白這其中的緊要,顫聲道:“你……你怎麼做得出來?他是你弟弟!”

“瑚兒還是我的兒子!!”賈赦眼中突然湧出淚水,“我體諒老太太的舐犢情深,忠義親王複起都十幾年了,我還遂你的願沒跟賈政搶。可我的瑚兒死得這麼慘,他還這麼小,誰來憐他?誰又來憐我的愛子之情?老太太的兒子是兒子,我的兒子就是草芥嗎?老太太是為人父母,我就不是為人父母?”

賈母不由得啞口無言,原來想對付賈赦的套路都使不上來了。

賈赦抹去眼角的淚水,哧一聲笑出來:“我不哭,瑚兒將來再轉世,也會幸福的。至於我,後福大著呢,我應該少哀傷勞神,好好享著兒女的福。如今聖上已有口諭,敕造府邸隻有襲爵人才能當家,賈政一家人早點滾出去。”

“你敢!”

“我怎麼敢?可禮部的人會來看的,看到的一切會回稟聖上。老太太想耍威風,且朝他們耍去!”

從來隻有賈母轄製賈赦的份,從來沒有被他如此理直氣壯的懟。

賈母這才軟服:“赦兒,政兒宅心仁厚,定是不知的。他這些年為這個家殫精竭慮,你不能這麼對他呀。”

賈赦冷笑道:“我隻趕他出府去,我沒有殺人。這你都還不滿意,那麼這樣吧,既然王氏殺了我寶貝兒子,讓瑚兒去嚇嚇王氏兒子寶玉。”

賈母心中一稟,顫聲道:“你怎麼……”

“這不由我決定,是瑚兒的冤魂決定的,要不老太去說服他?”

賈母這樣的惜命愛享受的老人家可不喜歡見冤鬼,何況賈瑚當年並沒有抱到她這裡養,與她關係可不及寶玉親近。

賈母冷靜下來,才說:“你不能讓瑚兒動寶玉,寶玉是無辜的,要動就動王氏,一人做事一人當。王氏償命之後,咱們仍然是一家人,和和美美過日子。”

賈赦讓賈瑚嚇死寶玉之說隻不過是一種計謀,若是賈瑚真那麼做了,可了壞了他來生前程。

賈赦冷笑道:“賈政在我家掌了十七年的家,老太太該知足了。你真的愛賈政,應該為他們長遠打算。賈政能力沒比我強,朝堂人脈不如我,兒女不如我,老太太這樣做,將來我們分家後,我們心懷怨恨,他們受得住嗎?”

“他們哪裡不如了,明明是你們不如他們,我是為了我們賈氏一族的未來……”

賈赦明白他怎麼論證自己和兒女比賈政家的強都沒有用,老太太不會信,於是放出一個消息:“皇上年事已高,讓忠義親王監國。”

賈母一怔,便明白了賈赦的意思,同時她恍然大悟:“難怪……難怪……你的靠山不但早就複起,而且現在有貴不可言的大前程,甄家早已經落敗了。難怪我們的家事,朝廷都要管了。”

“我可沒說,是老太太說的。老太太後麵這話,可是大不敬,不管為了你自己還是二房人的性命,我勸你到此為止。”

賈赦倒不怕賈母將賈瑚冤魂索命的事說出去,因為一旦說出去,賈珠、元春、寶玉就完了。

但是難保她會跟南安太妃、北靜太妃等朋友暗示忠義親王插手臣子家事,不敬她這個老人,發泄怨氣。因為在當下社會,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敬老也是一個道德標準,當皇帝都得演一演。

賈母仍做最後的博羿:“好,我同意政兒一家搬出去,但寶玉得留在我身邊。”

賈赦懟道:“老太太此言差唉,不是你同意的,朝廷規矩在此,你不得不為。若讓你來決定,你巴不得我真的讓爵給賈政。我要分家,王氏什麼下場,我先交由你和賈政決定;王氏的下場決定著瑚兒會不會去找寶玉,吳興夫妻的下場,老太太是見過的。賈政和王氏原來是夫妻,你又和王氏當了幾十年的婆媳,你們應該有更多王氏的把柄。能用人間的方法,何必勞動鬼神呢?”

……

翌日上午,前天晚上得到消息的賈瓊乘著白白回來了。

賈瓊安坐在廳堂,悠悠喝著茶,賈瑚的鬼魂也站在一旁,一人一鬼就聽著賈赦吹牛,這回終於讓老太無言以懟了。

賈瓊歎道:“爹爹讓他們自己處置王氏,還用瑚大哥威脅,算得什麼英雄?”

賈赦也不以為忤,說:“我原來是想派人細細打聽王氏的把柄,可是這既費錢又費時間,我還是學你好。王氏有什麼把柄對我不重要,但是王氏沒有好下場對我很重要。你和瑚兒不是使計讓吳興夫妻自相殘殺嗎?不但不費一文銅錢,而且見效快!”

賈瑚奇道:“可是王氏畢竟是二叔發妻,他真能下手?”

賈赦嗬一聲笑:“你們不了解賈政,這人沒有本事又自私、愛裝,到了絕境,棄妻保己的事也能做得道貌岸然。”

賈瓊道:“若是他不上當呢?”

“他如何會不上當?他冷靜下來之後,見自己無望染指爵祿後,隻會千方百計傍住我。”

“不是還有王子騰嗎?”

“王子騰哪及我?”

賈瓊和賈瑚一人一鬼不約而同喝了一個倒彩,賈赦差點跳腳,道:“瑚兒,你怎麼也學得這麼頑皮呢?”

賈瑚才收斂了那輕視之情,想起這人是自己老爹,說:“我聽說,王子騰手上有實權。以他們兄妹的心性,隻怕會想辦法來害我,而不是認命。妹妹原不沒有想過用這種方法,可是妹妹怕橫生枝節,所以才沒有那麼做。”

賈赦自以為得意卻被兒子這麼點評,臉上著實掛不住,忽道:“王子騰有實權,他能越過長孫殿下?”

原來賈赦和賈瓊思考的路子不一樣:以人間的地位來說,賈赦有忠義親王為依仗,這時他又要當長孫殿下的嶽父了,自然腰杆子硬了。賈瓊道法雖然強,可是為了不毀賈瑚來生福緣也不能亂來。她又從來沒有想過仗著忠義親王或者皇長孫的勢,沒有想過王家被皇家的勢所逼而就範。

賈瓊聽到賈赦這話,才想到忠義親王是賈赦的舊主,勸道:“爹爹,近年還是少摻和……皇家的事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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