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囂張囂張(1 / 2)

賈瓊又問:“姑父身邊也有幾房姬妾, 就沒有給林妹妹添個弟、妹?”

賈璉忙求道:“不曾聽說有表弟、表妹出生。”

賈瓊奇道:“姑父就沒有納新人?”他屋裡的老姨娘估計年歲大了,且身子早年受了那“墳堆”的侵害,林如海的基因本不容易有後, 這樣的就更難了。若是新姨娘還有可能懷孕。

賈璉求道:“妹妹就饒了我吧。長輩屋裡的事, 我如何方便問呢?”

賈瓊暗想:原著中的賈璉都能和賈赦兩個無恥地分丫鬟, 這時他又明白不能過問長輩屋裡的事了。

不過, 這個賈璉小時候受的教養與原著中的不同,這麼多年還有李惠娘的鬼魂在世,他的規矩涵養要好得多。

倘若林家沒有男丁, 現在黛玉過得再無憂無慮,將來總是絕戶女。在她在,賈家是不會欺負她的,可是她也難保不被婆母苛待。她不講林妹妹當外人,可是出了這賈府, 人人都看他們姓賈,而黛玉姓林。

賈瓊打算問問軒轅起, 他母親太子妃有沒有識得大齡未嫁的姑娘。若能給林如海續一填房,許能如邢夫人一樣,在賈赦這個年紀還能生個孩子。

賈瓊自個兒不喜歡以生孩子為生, 但是在這個時代, 作為凡人,子嗣綿延確實很重要。人人都不想生孩子,中華文明怎麼綿延至今?

大夥兒一起到了榮慶堂, 賈母午休醒來有一會兒了,已早一步得到消息,便在廳堂見麵。

賈璉給賈母請了安後,李家三子再給她問了安。賈母到底是貴族老太太, 麵上能做得極好,因問李鐸、李銳兩人家鄉的事,又熱情留客。

李鐸、李銳剛來,所以不知賈母早前待他們姑母和姑父並不好,反而覺得老太太很慈祥。

老太太又令鴛鴦去她庫裡找三套好的筆墨來給李家三子,賈瓊卻道:“老太太不用忙,我早備下了,放在表哥屋裡。”

老太太還表演著:“這就好。你表哥他們都是讀書人,來年開春就要會試,這筆墨可比衣裳還重要。”

李家三子又恭敬謝過老太太和賈瓊。老太太看著李家三子年紀輕輕,具都是舉人,兄弟三人同科會試,這是何等興盛之像?

反觀賈珠、寶玉,沒有一個頂事的。賈珠因為走了一趟詔獄,如今又病了,身子虛弱一直沒見好。寶玉又最不愛讀書科考,他被打回了原形,將來她百年之後,他何以立身?

老太太也覺賈政可憐,原本他有個好舅兄,現在王家倒了。

反觀賈赦:患難之情的金大腿要當皇帝了;他大女兒要當皇孫妃;小女兒是郡主身邊的才人,在皇家女學讀書;賈璉文武不行,經商庶務是把好手。如今先頭太太的三個侄子齊齊茁壯地站在她麵前,個個一表人才,將同科會試……

如果賈母懂現代人的用語,定會說賈赦如今是領到了躺贏的劇本。

不但賈母這樣想,連賈瓊也這樣想。轉念思索著賈赦在原著中的劇本怎麼那麼虐,遭遇挫折後,他的性子越發陰暗了吧。

賈瓊忽又想到,若是沒有自己,李鈺當初是進不了賈家門,當晚必死無疑。那周家兄弟為了錢去浙江報信,將榮國府拒了救李鈺性命還將他們趕走的事添油加醋說了,這親戚任誰也沒法做了。那李家大房的李鐸、李銳再進京來,斷不會來榮府的。

老太太又說:“赦兒,你侄兒和璉兒趕路辛苦,快些擺飯好好招待著。”

鳳姐雖去張羅擺飯,又叫了邢忠夫妻和邢岫煙來,男女分席而坐。寂然飯畢後又親自送侄兒出儀門,讓他們早些休息。

李鈺帶著兄長往東院住,介紹這邊原是姑父一家住的院子,低聲說太子複起,朝廷幫著姑爹要回掌家權。

李鐸、李銳聽出這中間有些秘事,低聲詢問,免得借住姑父家時不慎犯了忌諱。

李鈺才輕聲說起賈家大房和二房之爭,以及聽說他們的表兄弟賈瑚是二房太太害死,他們還對大表妹行厭勝之術。

“厭勝之術,曆朝曆代都是大忌!”李銳大吃一驚。

李鈺才歎道:“所以皇長孫衝冠一怒為紅顏,將原王氏和他兄長左驍衛大將軍一家全下了詔獄,查出他們利用警幻魔神的邪/教害人,謀取利益。王子騰和王氏皆被賜死,要不是璉表弟的媳婦也是王家人,隻怕得抄家。”

賈璉這回南下時,賈瓊才剛被賜婚,所以他都尚不詳知王家的事,一路上自也不會跟表兄們提起。

李鐸恍然道:“這傳到江南的打擊邪/教的事原來是源於此事!我見不少百姓將一些神/像搗毀,官府禁止供奉叫警幻的魔神。民間傳的神忽奇神,說有人利用魔神謀利害了人,可是最後那害人的也一道敗落。這供奉魔神非但不保佑人,還有許多冤孽,不知是真是假。”

李鈺沒有做過調查,也不儘知,隻說:“姑父的族兄是皇上親封的妙雲大真人,大表妹武藝絕世又多年在玄真觀修道。他們多年施藥救人,很受百姓愛戴。”

李銳笑道:“表妹嬌滴滴的樣子,還會武藝?”

李鈺悠然神往:“何止會呀,簡直是飛簷走壁,與長孫殿下真是一對璧人。”

李鐸奇道:“你見過長孫殿下?”

“見過兩麵,有一回長孫殿下來府裡,姑父帶著我相陪。”

李鈺已知那公孫白就是皇長孫軒轅起,知道賈瓊與他投契相愛。

李銳笑道:“姑父待你倒不見外。”

李鈺點頭:“姑姑早逝,但是姑父一直沒有忘記她,愛屋及屋,待我便如親子,表妹於我又有救命之恩。我自希望將來能報答一二。”

李鐸不由得感歎:“從前聽說京裡公侯人家多有輕浮浪子,姑父和表弟倒不像。表弟雖不是科甲中人,但是極有才乾。”

“姑父家外頭生意做得不小,幾乎都是表弟和他媳婦管著的,兩人都精明強乾。”

李鐸、李銳兄弟皆高興,姑母雖然已逝,但榮府這門親戚還在。要說當年姑母高嫁,他們家裡至今也有說道,隻是後來姑母去世,姑父落難,兩家南北相隔千裡,才沒有了來往。

……

為了給太子妃賀壽,賈瓊隻得跑去玄真觀煉一爐女子養顏的丹藥。在藥房配齊了補氣美白藥材,加上白白這些時日采的靈草,賈瓊小火慢熱煉了兩天,終於出爐。

賈瓊正要啟程家去,忽見軒轅起守在丹房院外,原來他已回來了半日,知道她在煉丹才沒進來打擾。

“皇爺爺要來觀裡小住,叫你過去見見。”

賈瓊剛好被抓個正著沒有在閉關練功,所以隻好跟著軒轅起去皇帝在觀裡起居的禪房了。

脫了靴子進了禪房,就見身邊天青色道袍、頭戴玉冠的皇帝,皇帝紅光滿麵,如今身體還不錯,須發大部分也是黑色的。

賈瓊朝他一揖:“參見皇上。”

皇帝近距離看她,更加驚豔,世上哪裡還尋得出第二個來?他暗道:也難怪孫子非她不娶了。

“在玄真觀裡不必多拘俗禮,坐吧。”

賈瓊本也沒有想多拘俗禮,就在蒲團上大大方方坐下來,軒轅起則坐在她身邊三尺遠的地方。

皇帝道:“朕幾次來觀中,倒都無緣見你。”

賈瓊才道:“我來觀裡多因家裡事太紛亂,想要在這裡閉關。運行內家功夫時不可中斷,情非得已,望皇上見諒。”

皇帝笑道:“不見諒還能怎麼著?聽說這回你在觀裡煉丹?妙雲提過,你的丹術還在他之上,不知是何丹?”

賈瓊笑著說:“大伯那人最是謙和不爭,什麼事都儘往我身上推。其實我們各有所長,他更擅長煉製男子治病、養生的藥,而我擅長女子丹。”

皇帝奇道:“男子丹藥和女子丹藥還有不同?”

“醫道不分家。大夫用方劑時,男女、年齡、虛實、時令變化時都有不同,丹也是藥,都一樣。”

“你這回煉了什麼丹?”

賈瓊才微笑道:“我聽爹爹說太子妃快生辰了。爹爹讓我給太子妃做些女紅,也是一分心意。可我不會針黹,實在拿不出手。隻好將收集多年的藥材煉一瓶養顏丹給她。”

皇帝哈哈一笑:“你倒是有孝心。”

賈瓊卻說:“其實我也正有事想求太子妃,禮數合該周道一些。”

皇帝覺得這女娃子倒是耿直,笑道:“你有什麼事,求起兒也好,求朕也好,都比求太子妃方便。”

“這事兒皇上和子朔哥哥隻怕都辦不成,隻有太子妃娘娘許還能成。”

“這倒奇了,還能有何難事是太子妃能辦成,朕和起辦不成的?”

賈瓊因道:“前幾日,我哥哥回家,我問他姑父可好。哥哥說,姑母去世多年,他一邊處理公務,還常常自己管著內院,膝下也隻有我表妹一人。我便想著太子妃娘娘認識的命婦多,或有哪家詩禮人家的女兒,因為什麼變故錯過花期未嫁。”

皇帝笑道:“林海到底是一方大員,便是續弦也不必娶這樣的女子,儘有年輕美貌的女子願意嫁他。”

“敢問皇上,您樂意將十五歲的公主嫁五十歲的大官嗎?”

皇帝沉默了,其實他想的是,若是平時自然不肯的,若是遇上非不得已為安社稷之時,那也不得不嫁了。

“好,你且去求她吧。”

皇帝又問她著書之事,因為軒轅起讀過她的一些稿,曾和皇帝解釋過經濟學的一些基本理論,皇帝才覺得這賈瓊估計是個天才。不然賈瓊曾經在宮裡大鬨學堂,皇家也不會縱容至此。

“一切王朝的興衰治亂從根子上都是錢的事,也就是物資的事。”

當了幾十年皇帝的崇德帝輕輕點了點頭:“你研究的學問能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學問,怎麼可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說起這個事來,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皇上。”

皇帝饒有興致:“什麼問題?”

賈瓊笑道:“我們百姓日常生活,若需要做飯,我們得找鐵匠買鍋;想穿衣服要找繡娘;若要住房子得找泥瓦匠;家裡做點小生意得跟賬房先生學本事;若要用家具得找木匠。朝廷治國千頭萬縷,樣樣事兒都不同。科舉取士時,隻從‘四書五經’出八股題,取來的人夠用嗎?”

皇帝想了一會兒,幽幽歎了口氣,忽問:“你是代善的孫女,小時候應該沒有經曆過饑餓吧。”

賈瓊點了點頭,皇帝卻道:“朕小時候經曆過饑餓。”

“不會吧?”賈瓊不由得驚愕。

皇帝悠悠想起往事:“朕還是皇子的時候並不得寵。先帝時的張貴妃囂張跋扈,因為朕的母妃得罪過她,所以我們母子被父皇下令禁足。張貴妃使絆子,讓廚房送些餿飯給我們。我們初時吃不下,後來實在太餓了,送來的餿飯,朕都吃了,還吃得很香。科舉八股的人才斷不夠朕使的,可是朕就像是小時候挨餓一樣,哪怕飯是餿的也得吃。不吃的話,朕會餓死。”

“就不能改革取士基準嗎?”

皇帝笑道:“何不食肉糜?”

“……”

“朕剛繼位時,朝中也沒有多少人聽朕的話,你祖父倒是一個。朕努力好些年,才掌握朝堂,可西南、北疆接連起亂。當時若是觸犯一直成熟的製度,內部就先亂了,如何有力量平叛?等朕終於掃平叛亂,朝中有朋黨日益嚴重……”

皇帝說到這裡停頓了一會兒,賈瓊明白這是太子長大了,讓春秋尚盛的皇帝感到威脅,所以她不會追問。在一旁的軒轅起也安安靜靜,絕不會去觸這黴頭。

過了一會兒,皇帝接著說:“後來青海生亂,史鼏去打服人家卻戰死了……不知不覺,朕就老了。況且若要改革,豈是容易的?讓誰主持大局?宋有範仲淹、王安石,明有張居正,他們做得並不完美,可連這樣的人才,朕也沒有遇上過。”

賈瓊不由得感慨:“原來當皇帝也要受這麼多委屈。”

“聽你這話,你還委屈嗎?你該沒有什麼委屈才是。年少美貌、武藝高強,還能嫁如意郎君,女子活到你這份上的,該知足了。”

賈瓊暗道:你的委屈還能說,我的委屈沒法說。前世不過是為了兄長討個說法,被元始砸破了腦瓜子。本是一個得道女仙變成了凡人。

三界三教將重擔放在她身上時,天界地府的神仙都知道了,她還不知道。完不成任務,天道必要克製她。

皇帝再讓她講一講經濟學和西洋的事,他作為皇帝,對西洋的認知比一般人要多。

賈瓊托稱是師父青蓮真人傳她的一些知識,解釋商品價值、分工、技術決定生產力等等概念。

賈瓊再談西洋人的思維和殖民主義,他們的遠航技術、火器技術、掠奪文化如今在大夏周圍的天竺、緬甸、南洋都進行殖民統治,一方麵掠奪財富,一方麵輸出文化。

現在大夏的技術還能抵擋西洋,但是不到百年後,不戰則罷,戰則必敗。

皇帝卻說:“這也危言聳聽了吧?”

賈瓊斟酌一會兒,說:“皇上,您是軒轅黃帝之後,也是匈奴人之後。您不介意我談談關外部族與關內民族的戰爭衍變史吧?”

皇帝更有興趣,笑道:“言者無罪,你儘管說。”

賈瓊道:“西周、春秋戰國時代,中原民族對戰關外各族時還是很有優勢的,如秦國卻匈奴七百餘裡,趙國李牧接連打敗匈奴。至西漢時,雙方對峙不下,直到一代雄主漢武帝和天才霍去病,把匈奴打趴下了。可是東漢三國後就有五胡亂華,到隋唐兩朝,無論皇室還是貴族,不少是漢胡混血,另當彆論。再到宋、元時,中原民族戰爭能力相對更弱,前明時又強大起來。中原民族對北方之戰的勝戰變幻究竟什麼原因呢?”

皇帝沉默不語,軒轅起忽說:“東晉南北朝,陰柔之風盛行,宋時是中原不尚武了,甚至以文抑武,這不是開玩笑嗎?”

賈瓊笑道:“不尚武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我卻覺得另有技術發展的原因。春秋戰國時,匈奴人沒有鐵器,到了漢時,鐵器漸漸在匈奴普及。到了東漢時就更加普及了,加之三國時內戰耗儘漢人的精氣,此消彼長。宋時,無論遼、金、元都已普及鐵器,胡人還有騎兵優勢。但是明朝時火器廣泛應用,還有鴛鴦陣等陣法及新的兵器,技術上又高於蒙古人。明並非亡於軒轅氏之手,而是亡於內亂,若是在戚繼光時代,軒轅氏聯合的部族未必打得過他的輕型火炮和鴛鴦陣。由此可見,武器裝備技術影響著兩個國家的戰爭勝敗。”

皇帝和軒轅起都不由得思索極久。白起是經曆過戰國時代的各種戰役的,秦軍無論是製度還是弓駑等裝備都能碾壓六國,他所處的時代六國混戰,還無暇顧及匈奴。但他覺得賈瓊說的武器技術問題也並不虛。

皇帝忽道:“你是說西洋的武器裝備技術比我們更好?西洋火/槍確實是利器。”

“不僅僅是火/槍技術,一個文明的技術一旦領先會是全方麵的國力提升。技術落後的不但打不贏仗,國家百姓都沒有先進國家富裕。但想中原一人一天能織一匹布,人家織布機的技術好一人一天可以織十匹布。這是什麼差距?”

“我朝並不會不重視技術。其實曆朝曆代也沒有不重視。”

“既然技術決定國的強弱,為何還要獨尊儒術?”

皇帝吃了一驚,沉默許久才說:“這個問題,太大了。”

賈瓊覺得話到這份上,如今也夠了,於是默然不語。

賈瓊和軒轅起出了皇帝的禪房,皇帝要打坐練氣了。皇帝的練氣功夫精進雖然緩慢,但還有點效用。從前他沒有練這極難的內家功夫,身體衰弱之極,好像沒兩年就要死翹翹了,練功之後,變得行動如常,精力好了許多。

軒轅起與她同車回京,笑著說:“你練的那丹給我瞧瞧。”

賈瓊取出一個白瓷瓶遞給了他,他打開瓶塞聞了聞:“要不我帶回宮去,送給母妃。”

賈瓊奪了回來:“哪能隨便送?得回家去找我嫂子尋個上檔次的寶盒裝著送,才顯得出這是好寶貝。”

軒轅起挨著她:“你姑父喜歡什麼樣的女人?我幫著瞧瞧。”

賈瓊吐嘈:“暴露了吧?你想找個理由去看漂亮女人。”

軒轅起撫額而笑,說:“你早些嫁我,我就不會去看彆的女人了。”

軒轅起想要禪位大典之後,正月時就將婚事辦了,但是賈瓊不同意。軒轅起也得尊重她的意見。

賈瓊收起白瓷瓶不說話了,可他又往她挨來。

“說了我還小!”

“不小了,你生日早。”

賈瓊看看自己大腿上的狼爪子,不由得一拍:“你這特彆猥瑣。”

軒轅起轉開頭,喃喃道:“想自己媳婦不叫猥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