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月待西廂(1 / 2)

白白追著那惡鬼出府, 可是還沒有到宵禁時間,街上人太多了,他也不能任意往地麵攻擊, 所以追丟了。

白白就返回了榮國府找賈瓊彙報。賈瓊原以為任是凡間的妖邪, 有白白出馬定然能鎮壓邪物,賈敬自不會出事。

不成想是一個還是修為頗深的一個千年男色/鬼,迷惑了那些少女, 吸乾了她們的精氣。

賈瓊不由得奇怪:“千年男/色/鬼?神京一帶怎麼會出一個這麼大的鬼?公侯人家的府邸沒有功德氣運防護嗎?”

賈瓊還以為是如馬道婆害她一樣的厭勝之術呢,沒有想到是千年男鬼。

白白道:“伯爵府倒還有些功德,不過不是敕造府邸, 並沒有那重的國運之氣護著。那鬼法力不低, 能進能出。”

賈瓊才打算明日再去韓府瞧瞧, 便讓丫鬟多備些飯菜,然後邀了吃貨白白一起吃了晚飯。

剛剛吃了晚飯,那韓保就跟賈敬求上門來, 賈瓊戴上麵具在廳上見見。

韓保拜倒在地:“求賈姑娘救小女一命。”

賈瓊淡淡道:“你不必跪我,你要是不反對, 我明天去府上看看。”

賈敬在一旁道:“瓊兒, 那韓家女兒精氣損傷大半, 我……我給她服了還陽丹, 可仍然陰氣固結。你明天去可能更難救了。”

賈瓊歎道:“若是已經精元大傷了, 我也未必救得過來。我們雖然施藥救人,可也不能違逆凡人的生老病死。”

韓保忙揖手道:“隻要姑娘肯為小女看看,不管如何, 我們絕不敢怪罪。”

賈瓊見韓保身上還有點氣數,才點了點頭:“那好吧。”

……

韓瑩的臥房已經被白白鑽出了一個大洞,韓瑩被嬤嬤丫鬟們移到另一間屋子去了。

賈瓊隨韓保、賈赦進了韓瑩新的屋子, 除了看守的嬤嬤丫鬟,屋中倒沒有其他人。

賈瓊到了床前,隻見她眼窩青黑,雙頰暗沉鬆弛,出氣多,進氣少。

賈瓊搖了搖頭:“我建議還是準備後事吧。就算我花大力氣為她驅除了陰氣,她未來也不會有少女的快樂了。”

韓家隻有一子一女,韓保疼這女兒比兒子還勝三分,如何舍得?

韓保求道:“不論如何請賈姑娘發發慈悲。”

“我不是開玩笑,倘若她是被妖所害,我還能降住它,讓它把精氣都渡還給韓姑娘。可是千年惡鬼就不同了,鬼身上的陰氣太重,就算能渡還精氣給她,同時也把陰氣渡給她了,那就是催命符。韓伯爺買最好的藥給她服,她若不出意外,也隻能活十幾年。花樣年紀,這樣的身體無法嫁人、生子,而且還失去了青春美貌。對於一個花季少女來說,這是極殘忍的。”

“爹爹……”忽然一個藍襖青年公子走進了屋子,“妹妹怎麼樣?”

賈瓊轉頭看向青年,見他濃眉大眼,神氣昂揚。

韓保才介紹道:“這是小兒韓奇。奇兒,快見過賈姑娘和賈真人。”

韓奇心下雖疑,仍然朝二人作了揖禮,才跟父親說:“妹妹好好的怎麼會大病?”

韓保歎道:“是被鬼魅所害。”

“爹爹,子不語怪力亂神。”

“我親眼所見,你不必說了。”韓保才問賈瓊:“賈姑娘,真的沒有辦法救小女了嗎?”

賈瓊雖然讓賈敬救助百姓,多修功德,可是她的救助的前提是一般是不會損己利人的,她不是聖母。

“倒還有一個辦法,但是很麻煩,而且要用的東西很珍貴,你家就算是伯爵府也買不起。”

韓奇上前一步:“假如真能救妹妹的命,要多少錢,不如開個價。”

賈瓊哧一聲笑:“妖精的內丹,韓公子覺得花多少錢買得到?”

韓保、韓奇都不由得啞然,這世上誰擁有妖精的內丹呢?

賈瓊淡淡道:“這個法子也是看在韓姑娘年輕才能用,要是已經終止生長發育的人就沒用了。可是內丹何等珍貴,何況還要我運功將內丹的精華輸入韓姑娘的奇經八脈?還有一樁隱患,這男鬼作亂,萬一外麵有什麼謠言妨礙韓姑娘未來的姻緣,你們反而恨我。我跟你家非親非故的,我真的說服不了自己做種事。”

賈瓊將話說得如此直白讓韓氏父子瞠目結舌,還是賈敬打圓場:“侄女兒,我想韓家不是不分是非的人家,將來真有什麼傳言影響韓姑娘,她也不能怪你呀。”

“我從不亂舍己為人,施大恩於人,那是為難彆人也為難自己。”賈瓊負手搖了搖頭,“敬大伯已給她服了還陽丹,韓姑娘今晚能挺過去。我先回家歇息了。”

韓保忙追上來:“賈姑娘,救人一命勝道七級浮屠。我求求你了,我們韓家絕不是大恩如仇的陰險之輩。我願奉上一半家財,求你救救小女。”

賈瓊這才頓住腳步,奇道:“你願意為了救女兒送我一半家財?令公子舍得?”

韓奇點點頭:“我隻有這個胞妹,我也想她好。家財都是爹爹的,自然都由爹爹做主。”

賈瓊沉默一會兒,說:“好,你們將銀票、田莊地契送到我手上,我就出手救令千金。”

賈敬忙上前拉了拉賈瓊:“瓊兒,你何時這麼貪錢了?”

“這種程度的救命若是免費的,才因果太深,後患無窮。”

賈敬一時啞然,可是他又沒有這救人的手段隻得無奈地歎了口氣。

賈瓊到了韓瑩原來的閨房裡查看,又找來韓瑩的貼身丫鬟秋菊問話。

“你家姑娘前幾天有沒有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或者接觸過什麼特彆的東西?”

秋菊小心翼翼地說:“姑娘和平日一樣,每天讀書、彈琴、作畫,她一個深閨小姐,自來不便出門。便是出門去也是嬤嬤丫鬟簇擁保護。”

賈瓊沉默了一會兒:“你們將你家姑娘平日用的東西,讀的書都收集擺放好,我要查一查。”

韓奇這時站在白白撞破的門牆外,聽到賈瓊的話,在外問道:“賈姑娘,不是說是鬼魅作亂嗎?為何還要檢查妹妹用過的東西?”

賈瓊才道:“你家好歹是伯爵府,祖上功德未儘,自能護佑子孫。好好的怎麼會有外來的鬼魅呢?隻有外麵來的一些東西被鬼魅寄居,然後人將東西帶進來。”

韓奇還頭一回聽說這樣的事,忙催促嬤嬤丫鬟按照賈瓊的吩咐做。才過一刻鐘,她們就將韓瑩近日用的東西都整理好了。

賈瓊檢查了胭脂水粉、首飾妝匣、衣裳鞋襪、床單被褥都沒有發現問題。

賈瓊又到了去翻看韓瑩的書籍和書畫,忽然觸及一卷書時,她才覺得有絲邪氣。賈瓊取出那卷書,隻見那書麵上寫著《會真記》三個字。

賈瓊拿著這書問道:“這是哪來的?”

秋菊抿了抿嘴,一時不答,韓奇稍稍走近,一看那書怒道:“妹妹屋裡怎麼會有這種書?”

秋菊搖頭:“我……我不知道!隻是一本書,書能有什麼問題呢?”

賈瓊翻開《會真記》,這還是一套有插畫的精裝版,插畫上的張生長得豐姿俊美。賈瓊感到書上有陰氣殘留,這是靈體能量寄居後的狀態。

“真是奇怪,什麼樣的千年老鬼會寄居在一本書上呢?”賈瓊上下端看,又問:“這書是哪裡來的。不說的話,那鬼來害你,沒人能救得了你。

秋菊這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說:“這……姑娘……想看傳奇,也不知是哪個閨中朋友偷偷送她的。可我真的不知道書還能和惡鬼有所聯係。這聞所未聞……”

賈瓊哧一聲笑,將這書扔給了秋菊:“我沒有義務要說服你相信我的話。”

一本書自然足夠鬼魂暫時寄居了,如李惠娘和賈瓊,她攜他們來去隻用一塊木製的銘牌,鬼神靈體都通收縮之術。

賈瓊頓了頓又道:“但是這邪物要是找上你,你可沒有錢財請我損耗道行救你。”

秋菊這才怕了,朝賈瓊磕頭:“求姑娘救命!這書是小姐去‘杏花書社’買的。”

“‘杏花書社’?在哪裡?你快帶我去。”

有京兆府尹徐紹在,他們可以晚上出門。賈瓊讓賈敬留在韓府先保住韓瑩的性命,她、徐紹、京兆府和六扇門百來名衙役、捕快及韓奇趕往“杏花書社”。

秋菊帶著他們前往東市,轉了幾個街角到了一座大院子前,賈瓊望了望這屋子的上空黑氣籠罩,隱隱泛著不祥的灰紅。

賈瓊吩咐徐紹將書社包圍起來,徐紹心下生出畏懼:“這裡既然有鬼魅,尋常衙役捕快如何對付得了?”

賈瓊搖了搖頭:“書社是人開的,是有人借書社養鬼害人,將這夥妖人擒了,可絕後患。”

徐紹才眼睛一亮:“姑娘能對付得了那鬼魅嗎?”

賈瓊看到了賈瑚和化為人形的白白已經來了,摸了摸麵具額頭:“誰知道,打打看唄。”

白白身影飄了過來,將旁邊的人嚇了一跳。

“姑姑,事不宜遲,我們進去吧。”

賈瓊看他們已經包圍了書社,就和白白縱身飛進了書社圍牆,院子中漆黑一片,唯有無名的幾點鬼火。

冬月底的夜晚,天上無月星稀,天氣寒冷,可這裡比外頭更冷了幾度,地上冰霜凝結,若是大意,定會摔個跟頭。

賈瑚也已經進來了,他與賈瓊不同,進這鬼氣森森的地方,他非但沒有不適,反而覺得有些舒服。

忽然院中的一棵槐樹下鑽出一個紅衣女鬼,手指尖尖就朝唯一的人類賈瓊撲上去。

賈瑚目露殺機:“來得好!”

賈瑚後發先至,已經掐住了那紅衣女鬼的脖子。

女鬼本不需要呼吸,也不會死,可是她被賈瑚控製住了能量的運使,紅衣女鬼無法反抗,恐懼地問道:“你是誰?”

賈瑚道:“來降你的鬼。”

賈瓊吩咐:“你們守著抓鬼,我先搜一搜人。”

賈瑚運起法訣,撒出一把黃豆,化為八個小孩,蹦蹦跳跳衝進樓中。不多時就傳來人的驚呼,火光亮起,就見一家子的男女老少和賈瓊變的孩子兵推攘打鬥著下樓來。

賈瓊提著燈籠佇立在廳堂上,見一個男子打昏了孩子兵衝出門去,手一揮飛出一條繩索將那男子的脖子勒住扯了回來。

賈瓊畢竟是凡人,她的撒豆成兵術效用十分有限,這時將這一家人都趕下樓來已經力儘,賈瓊隻好親自動手。

哀呼聲不絕,不一時賈瓊已將這些人都打倒在地,用繩子綁了起來。

那男主人叫道:“你是何方來的盜賊,敢在天子腳下行凶?”

賈瓊點燃廳堂四處的燈台,才尋了一張椅子坐下,說:“你們是什麼人?是誰教你們養鬼的?”

這男子名叫張繼祖,他妻子劉氏,兩人聽了賈瓊之言不由得臉色大變。

張繼祖道:“你……哪裡來的大盜,你要銀子我可以給,但怎麼來胡說八道?”

賈瓊嗬嗬:“當真無知者無畏。你家供養了邪鬼,那邪鬼害人,又拘來那些女鬼,你們全家住在這麼臟的地方,這是大禍臨頭了。”

張繼祖想了一會兒,一時雙目圓睜,一時冷汗淋漓,一時手足冰涼,一時又狠下心來。

“可是……他是我的祖先,怎麼會害我?”

賈瓊冷笑:“哪來的鬼仙會借你家的書去采花,害死少女又拘了人家的魂魄到家裡來弄成怨鬼的?這分明是個惡鬼纏上你家利用你。你既相信他是你祖先,隻怕他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吧。”

一切都被賈瓊說中,張繼祖尚還猶疑,可是他妻子劉氏從小過得比他富足一些,且那鬼不是她的“祖先”,心靈上沒有負擔一些。

“姑娘,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賈瓊沉默了一會兒,說:“都外玄真觀的妙雲大真人是我……同門,茅山道士都是我的晚輩。你們說,我怎麼知道的?”

劉氏聽說過玄真觀,忙朝她磕頭:“仙姑!其實……其實那祖先留連不去,我著實害怕,可我不敢說。倘若說了,就怕惹怒了他。”

賈瓊問道:“究竟怎麼回事,你且道來。”

劉氏指著丈夫張繼祖說:“我這渾家是入贅我家的。他的父親是個秀才,雖然免了田賦,可四體不勤,平日隻替他人抄書寫信為生。

我渾家少時也讀了幾年書,因為識字,到了我家做幫工。我家原就是開書社的小商人,可是等我祖父去世,失了靠山關係,家業漸漸敗落。父親隻我一個女兒,我就招了渾家入贅,一起經營家裡的生意。

幾年前我隨他回祖籍老家祭祖掃墓,得祖先顯靈,自稱是唐時的修成鬼仙的張生,是我渾家的三十六代祖宗,讓我渾家請回家來供奉,當能保佑我們一家富貴。

我們不敢怠慢就請了回來,後來得他指點……我們家真的發了一筆財……”

“你這婆娘,夠囉嗦的了!”張繼祖忙打斷劉氏,劉氏既怕丈夫和那“鬼仙”,又忌諱自己脫不清乾係,隻得住嘴。

賈瓊嗬嗬一笑:“這類邪物就是找準你們的弱點,你們發的這筆財估計來路不太正,日後定有報應。”

張繼祖眼珠子一轉,低著頭說:“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賣些書畫,來路怎麼會不正?”

賈瓊淡淡一笑:“你們不願承認,於我是沒有什麼損失。”

劉氏害怕,推了推張繼祖:“你還瞞著,我就覺得請來了你的祖宗,家裡就變得陰氣森森的,家裡的幾個丫鬟都病死了,如今隻留幾個的婆子小廝。你就不怕將來咱們全家都死了?”

張繼祖咬牙道:“你這婦人就知道多嘴,祖宗怎麼會害我!便有一點妨礙,事到如今,咱們也回不了頭了。”

張繼祖自小受窮,又心比天高,靠著入贅得了小富,可是妻子嶽父一直在他麵前作威作福。直到有這樣一位祖宗出來,他有祖宗保佑揚眉吐氣,家裡的事才說了算,還納了三房美妾。失去祖宗就等於失去這金手指,將來他隻怕連從前都不如了,他怎麼會甘心?

劉氏直哭:“冤孽,冤孽呀!我怎麼就嫁了你呢,害苦我也!”

賈瓊微微一笑:“如今外麵都是官兵,你們逃不出去的,天一亮,官兵進來拿了你們滿門抄斬。你們不說將那鬼的牌位或屍骨藏什麼地方,我讓官兵白天將這裡挖地三屍總能找到的,再將你們這的書全燒了。”

賈瓊說了這話後,陡然覺得這廳堂像是入了冰窖一樣寒冷,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一支“判官筆”一樣的兵器朝賈瓊背後捅來,賈瓊身上突然飛出一把劍,叮一聲,那筆碰上了寶劍就碎裂了。

賈瓊站了起來,忽又飛出一個實體魔物,伸出一雙白骨爪,朝賈瓊連攻十幾爪,一道道陰氣法力朝她襲擊。

賈瓊飛舞寶劍都將陰爪法力消去,這時才知這廝果然是個千年厲鬼,她現在凡人的肉身,若是沒有仙劍為依,處理起來就頗為麻煩了。

賈瓊劍指那魔,三道靈符朝他撲去,那魔驚呼一聲,頓時遁出了地下。

賈瓊全身貫注,忽然腳下一股陰氣,她一劍劈下去,那魔探出頭來,又遁了下去。

那魔與賈瓊交了交手就知道強攻不成了,等到他遇上過的那隻大妖進來助賈瓊,他的勝算就更低了。(白白:我來助姑姑降你?那也太看得起你了,就你需要我和姑姑聯手嗎?)

那魔沒有第二條路走,隻有這時候打敗賈瓊才能求存,否則等她刨出他的屍骨做法,他隻怕要魂飛魄散。

那魔生了歹計,忽然朝地上的一個昏迷小廝撲了上去,附在他躾上就站了起來。

賈瓊眯了眯眼睛,說:“真是鼠輩。”

那魔笑了起來:“你想降我,沒有那麼容易。這些人都會給我陪葬,可都是你害死的。”

賈瓊淡淡道:“我何時讓你誤會我是這樣聖母心泛濫的人?生死有命,不是我的責任,你結下的惡業,天道再不公平也不會落在我的頭上。”

那魔大驚:“你就沒有一點慈悲之心?”

賈瓊嗬嗬笑道:“我不是佛門中人,你跟我談慈悲未免找錯山門了。”

賈瓊說著就一劍朝那魔附身的小廝捅去,那魔失了兵器隻得徒手又朝她使出陰爪功。

賈瓊袖中飛出一條繩索,那繩索如蛇一樣靈活將小廝的肉身縛了起來。那魔掙紮不脫,又見賈瓊寶劍劈下,連忙嚇得離開了小廝身體,遁到了牆裡。

賈瓊見小廝陰氣纏身,怕他馬上死於非命,運起法力將一道法府打在他身上。

就這一點功夫空檔,就被那魔鑽了空子,等賈瓊抬頭時,四周景致大變。

恍然間,她已置身於一戶古樸雅致的院落中。

明月高懸,見牆外有一株杏花正開是熱鬨,春風徐徐,一絲清淡的花氣迎麵撲來,勾得人生出一絲無法言喻的寂寞躁動。

忽見一個人影從那杏花樹躍到牆頭,又跳進了牆,那人踏月披香朝她走來。

賈瓊定睛一看便是一個玉人般俊美的書生,那書生朝她一揖:“妹妹有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