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列位祖宗(1 / 2)

土地公帶著賈瓊到了正堂上, 就風堂上擺著好幾張席位。上首一席坐著一個身穿明黃色龍袍的老人(皇帝死時應該不穿冕服),餘下左右分列四席,也坐著著幾個公侯蟒袍的老人。

這五人正是真宗皇帝, 賈演、賈源、賈代化、賈代善。

他們都在享用著桌上的供奉食物, 但賈瓊知道這是意識化的形,其實他們鬼魂隻吸食供奉上的精氣與信仰之力。

真宗皇帝眼神還帶著些陰鬱,見土地公進來, 說:“你何時讓我們出去玩玩?”

賈源上前道:“皇上說得沒錯,誰知你是不是那妖女的同夥,將我們哄在這裡。”

土地神揖了揖手:“說上仙已經從茅山回來, 我想她定然會早日幫到你們的。”

幾個老頭子看向賈瓊, 聞了聞空中的氣息, 真宗皇帝道:“這分明是個活人,什麼上仙?”

土地神道:“這位便是三千年前通天教主門下親傳弟子瓊霄娘娘,現在不過轉世修行, 與你們都有大因果。”

須發皆白的老人都往賈瓊身上瞧,都不由得讚她美貌。

賈瓊見他們死後的鬼魂還因為死時的痛苦執念, 呈現當時的老人模樣。她微微一笑, 取出鳳羽折扇, 念道:“唵嘛呢叭咪牛, 變!”

法力施在他們身上, 他們瞬間化為了二三十歲時的青年模樣。

賈代善看看賈源,驚道:“爹!你變年輕了!”

賈源看看兒子:“死小子!你這個樣子我就習慣多了!”

那邊賈演、賈代化父子倆也兩兩相望,又驚喜的摸著自己的臉。

真宗皇帝一見他們, 忙說:“朕呢?朕變年輕了嗎?”

賈演、賈源忙說:“皇上也變年輕了,十分威武。”

真宗皇帝也高興了起來,看看賈瓊:“你還真是神仙?”

賈瓊給他們高興一下, 免得談話時他們還帶著怨氣。

賈瓊朝他揖了揖手,道:“參見先帝爺,見過曾祖父,曾伯祖,祖父,伯祖。”

賈源、賈代善吃了一驚:“你叫我們什麼?”

賈瓊微微一笑:“我今生投生在賈家,父親是賈赦,生母是馮姨娘,記在先太太李氏名下。現在嫁給當今皇帝軒轅澤的嫡長子軒轅起為妻。”

真宗皇帝忙上前一步:“你是我家後人的媳婦?”

賈瓊點了點頭:“先帝爺和列位祖宗受苦了,那警幻本欲截我朝氣數和各家氣運修煉魔功,如今她已生死道消。太上皇已經答應會迎先帝爺去宗廟受供奉,我爹爹也會去找敬大伯商議,迎了列位祖宗去賈家宗祠。你們在此再耐性待兩天,天宗廟祠堂迎你們總要準備一下的。”

賈代善與賈瓊關係最近,笑道:“家裡出了你這樣的女兒,看來我賈家還有些氣數,我就放心了。”

賈源也跟著笑起來,賈演忙問:“我寧國府怎麼樣了?”

賈瓊沒有隱瞞地簡要說了,賈演不由得罵道:“賈珍不孝子孫!”

賈代善又問賈瓊家中之事,賈瓊便說了王氏受警幻所騙意圖奪爵做的一係列事件。也說起因為賈赦當牢被太上皇訓斥、賈母偏心,賈赦這個襲爵人窩在東院,一直由二房當家,府裡亂象叢生。

賈代善道:“我臨終前已然上本,皇上定然會有所恩典,夫人怎麼還不知足!”

“如今爹爹重新當家了,二叔分家出去了。”

真宗皇帝忍不住上前問皇室和大夏江山情況,賈瓊道:“父皇尚年富力強,太上皇現在身體也不錯,好好養著能夠長壽。近年來西北、東北邊境有些隱患,但我們有能力處理。請先帝爺放心。”

真宗皇帝又問:“你祖父和你父皇是好皇帝嗎?”

賈瓊真不便評判,笑道:“我不知道好皇帝的標準是什麼樣的,這些還是等曾祖父回宗廟後慢慢了解吧。”

賈瓊見過幾位祖宗了解情況,知道他們現在的雖然還有怨氣,但是對家人倒還不會形成危害,能夠放心讓兩家先迎他們回去了。

賈瓊暫時辭彆列位祖宗,土地神送她出了結界。賈瓊步出土地廟,天已然全黑了,她才忙回了王府,歇下不提。

賈瓊次日又要進宮,一來受了想開了的皇帝那麼多賞賜,要進宮謝恩;二來找太上皇談談他出宮祭拜土地神社,開了宗廟方便迎真宗皇帝的事。

賈瓊乘輦進宮去見皇後,今日皇後宮中正有各位妃子來請安的,聽說靖武親王妃來了,都不由得好奇。

翹首一看,一名風華絕代的少女款款時門來,她穿著粉色的提花絹襦衫,下著紅羅石榴裙,肩披著一條長長的紅色印花披帛。

她一頭烏發梳了雙環望仙髻,兩鬢插著寶石芙蓉花垂珠釵朵,上方發髻上還插著太上皇賞的牡丹金釵,紅色的發帶垂了到背上。

白皙如玉的耳垂上墜著南珠寶石耳環,頸間掛著華貴的大南珠串。

漢人古時沒有項鏈,隻有瓔珞。但是軒轅氏本是關外進來的,又受西域和西洋影響發展,到本朝已有了項鏈,不過漢人貴族女子仍然多戴瓔珞。

眾妃原本以為她們所見過的麗妃已是女子中美貌之極致,此時一見她才腦子裡嗡嗡作響,閃過四個字:天仙下凡。

世人都覺得華貴雍容和清絕出塵是兩種不同的美麗,可是她滿身華貴珠釵,也沒有半分奪去她清麗絕俗的風流。

賈瓊朝皇後福了福身:“參見母後,母後萬福金安。”

皇後微微一笑:“我倒你今兒不來了。快見過貴妃娘娘。”

賈瓊是皇帝嫡長子靖武親王的王妃,但是親王仍屬於臣,而貴妃是帝王貴妾,名份上有所分彆。

賈瓊看在皇後份上就輕輕朝石貴妃福了福身,石貴妃知道軒轅起的地位,也聽說過她的能耐,不敢乾受了她的禮,忙起身來拉了她的手。

“王爺大婚有半年了,今兒我才見著王妃。從前一見出眾些的女兒,便覺是個美人。如此一見王妃,才知見識實在淺薄。難怪皇後娘娘念起來,疼得不像是兒媳,竟是親生女兒一般。”

伸手不打笑臉人,賈瓊見皇後待這些妃子沒有待荊幻兒的感覺,待她們也就和氣大方一些。

穆氏早在年輕被賜婚當太子妃時就已經明白要嫁一個未來三宮六院的男人,這近三十年時間,她本已泰然處之。

隻是她想到與當初的丈夫共患難那些日子,他心裡念念不忘的不是患難發妻而是荊幻兒,讓她受不了。

賈瓊便笑道:“多謝貴妃娘娘誇獎,貴妃娘娘也十分華貴,讓人見之忘俗。”

皇後右手邊第一座坐著的李淑妃已經自覺站了起來,笑道:“王妃坐這邊吧,離皇後娘娘近些。”

賈瓊道:“那不成,長幼有序……”

皇後倒笑道:“那位是李淑妃,這裡沒有外人,她一片好意,你坐著也無妨。”

賈瓊道了謝才坐下,皇後又道:“石貴妃娘家是繕國公府,與你家同列八公,祖上也是舊交。”

賈瓊暗想:那些鬼中好像也有繕國公,隻她當時要趕路,匆匆讓山神土地帶走,沒有細辨。

賈瓊微笑道:“四王八公祖上都有交情,隻是我等後生晚輩不善交際往來才疏遠了。從前我娘家不是我們大房當家,所以久未走動,我們後輩有時便是想上門都不好意思。”

“如今再往來也不遲。”石貴妃又讓往她膝前依偎的小公主叫嫂子,小公主看了看賈瓊,又害羞地伏在貴妃膝蓋上。

賈瓊笑道:“這是大公主吧,真是粉雕玉琢的。”

皇後道:“你這做嫂子的,也不給點見麵禮。”

“哎喲,我還真沒有料到會遇上大公主。”賈瓊從袖子內作勢掏呀掏,終於掏出一個金鈴鐺和撥浪鼓,“大公主,來嫂子這裡。”

皇後奇道:“你身上還帶這些東西?”

“我在南邊買的,原要送給侄女兒的,但是昨天回娘家一忙活竟是給忘了。我買了好些,大公主不要嫌棄,往後嫂子出去走動,也給你買禮物。”

石貴妃牽著大公主的手到了賈瓊麵前,教她見禮,賈瓊蹲下身哄她,三公主看著她的顏發了一會兒呆,才甜甜地叫道:“大嫂。”

賈瓊笑著將鈴鐺係掛在她腰間,遞了撥浪鼓給她玩。

各自歸座後,皇後問起邢夫人的事,賈瓊笑道:“多謝母後惦記,太太已然出了月子,身體恢複得很好。弟弟長得十分健壯,生下來時都快有六斤了。”(明清時,一斤約有600克)

淑妃歎道:“賈將軍可真是好福氣,有王妃這樣的女兒,到如今又添了嫡子,前頭還有三個妻侄同時高中。什麼好事都給他遇上了。”

賈瓊英雄所見略,說:“我爹就是自己要啥啥不行,隻有命生得好。他生來就是襲爵人,後來又到了父皇身邊,過了半生也沒有乾出什麼事業,居然就享起兒女福來了,連先太太侄兒的福氣也能沾上點。”

眾妃強忍笑意,皇後卻是忍不住哧一聲笑出來,說:“哪有你這般做女兒的?賈將軍豈會如你說的這般。賈將軍在古玩字畫金石上的眼光可十分了得,能寫一筆極好的篆書,年輕時還能給人做印章篆刻。”

賈瓊奇道:“我爹爹還會做印章篆刻?我隻知他喜歡古玩字畫古扇,喜愛收藏。”

“本宮也是聽皇上談起過,你回頭問問賈將軍便知了。”

正聊著,就聽到殿外傳報,麗妃娘娘來了。石貴妃、李淑妃、柔妃和三位貴人臉上微微落寞,皇後倒氣定神閒多了,隻因她的心也傷無可傷了。

賈瓊不想參觀這麼多皇帝妃嬪間的嫉妒,便說:“母後,我還得趕去上陽宮跟太上皇彙報他交代我辦的事兒。”

“太上皇的事重要,你快去吧。”

賈瓊起身時正見氣質美如蘭的麗妃在宮女的攙扶下進殿,麗妃看到她怔了怔,賈瓊隻禮貌地淡淡笑了笑,徑自出殿去了。

賈瓊乘輦前往上陽宮彙報了她見了真宗皇帝鬼魂之事,崇德帝又是驚奇,又有一分害怕。賈瓊好生安撫了他,約定後日去土地神廟先求證情況,若是屬實,在中元節祭祖節時,正好迎他回去。

崇德帝又拿道家經文請教賈瓊,賈瓊隻好多坐了一個多時辰給他講一講。崇德帝年紀太大,記憶力和天分不及賈敬,賈瓊隻得做了簡化。

崇德帝果然覺得賈瓊講得比賈敬講得還好,不愧是真正仙人的弟子。

賈瓊離開上陽宮時已經是午時了,到了皇後宮裡時聽大宮女說她正在午休,賈瓊不便打擾便先離開。

賈瓊去紫宸殿謝恩,到了殿外門前下了輦進了一道宮門,在大殿台階下候著,由太監去稟報。

不一會兒,太監便來傳旨,引她上了台階到了殿門外,李連安正候在這裡。殿內正傳來悠悠琴韻,如戛玉鳴珠,萬壑鬆濤,清越之音讓人心胸頓爽。

李連安引她進皇帝日常批閱奏折、招見大臣的起居殿內,卻見皇帝正在撫一把瑤琴,麗妃在一旁煮茶侍候。

妙玉的茶道在金陵十二釵中當屬第一,詩才更不下於黛玉、湘雲,侍弄花木的品味技藝世上難有人及,上回賈瓊聽了一點她的琴音,也覺不俗。

賈瓊自然是站在自己婆婆皇後那一邊的,可是她自問若自己是個男人,還是一個皇帝,到底能不能做到抗拒妙玉這樣的絕代佳人兼才女。

賈瓊這些“渣男的思維”隻瞬間閃過腦海,皇帝琴音未絕,她也不敢出聲打擾。

果真是紫微大帝轉世,在琴技上倒是在這一世也被發展到高手之境。

眾觀軒轅氏皇室子弟,絕無一人的音律造詣能勝過皇帝。

賈瓊前日還和姐妹們說“以詩書、音律會友”,但想或許妙玉和皇帝在音律上能當知己吧。

皇帝終於彈完了一曲,賈瓊才上前參拜:“兒臣參見父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頓了頓才說:“平身,賜坐。”

“謝父皇。”

賈瓊起身後在下首的矮凳上入座,皇帝道:“你去上陽宮這麼久,是不是太上皇又賞你了?”

“沒有,我隻跟太上皇彙報了一下那差事,約了一個時間出宮。後來太上皇問我一些道經,我便在那跟他講了講。”賈瓊頓了頓,又起身來,朝他一揖,“兒臣謝父皇賞賜!”

皇帝輕輕一笑:“你喜歡嗎?”

“喜歡呀。”

“開心了?”

“有錢當然開心……”賈瓊乾乾笑了兩聲,覺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隻有軒轅起那廝想娶她才會給她攢嫁妝,“父皇您有什麼事交代兒臣去辦的,您儘管直說。”

皇帝沉吟了一會兒,道:“太上皇喜歡修道,你既然道法高深,得空就給他講講經。”

賈瓊心下盤算:原來父皇也擔心太上皇現在身體好了,會對朝政之事又關注起來。此時父皇才登基半年,從前的糟心兄弟仍在,太上皇若是眷戀皇權,以孝道壓他,他一身抱負確實難以施展,皇帝當得憋屈。

之前這皇帝陰陽怪氣懷疑我,但終究不是笨蛋,應該看出來我是他的福星了。若是沒有我和賈敬無心插柳引得太上皇癡迷修道養生,就算他有子朔哥哥輔佐,想要這麼名正言順繼承皇位就太難了。

賈瓊想通此節,微笑道:“好,我若進宮給母後進安,就會去看看太上皇,指點一二。長生不老雖然虛無縹緲,但是延年益壽,應該能辦到。太上皇健康長壽,父皇又是大孝子,定傳為天下美談。”

賈瓊說起“孝子”不由得想到伯邑考進朝歌朝貢救姬昌,結果因為不從狐狸精淫/樂被剁成肉漿給姬昌吃了,那可真是個大孝子。

看來紫微大帝對做孝子分外執著呢。

皇帝嗬嗬一聲笑:“那往後天下若有人說朕不孝的,朕就拿你是問。”

賈瓊這就為難了:“天下的長舌婦、長舌夫多了去了,那跟我什麼關係?要是沒有這個美談……父皇也不要太在意。”

“你前頭說的話和後頭的話矛盾了,這是欺君之罪。”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嗬嗬。反正隻要我不閉關或者出差,我會常去看太上皇的。”

“還要看看皇後。”

賈瓊點頭,暗道:這你不說,我也有空也得常去瞧她。

“再陪陪麗妃。”

“啥?”

一旁的麗妃也不禁意外,朝皇帝看了一眼,眼神中透出喜悅之色。

皇帝神態淡然,說:“麗妃年紀輕,宮裡沒有朋友,她這才華性子也不適合與一般人往來,你既然也是修行之人,應該投緣。”

賈瓊吃驚:這前頭的警幻已被他忘掉了,他是將這位麗妃放在心上了。皇帝隻有兩個兒子,將來就算生出庶子也無法跟軒轅起爭。他讓我和麗妃交好,是一片愛護她之心吧。

賈瓊歎道:“父皇真是高看我了,我雖然修道,可我是個俗人,您的麗妃一看就是一個雅人。雅人跟俗人隻怕話不投機。”

皇帝蹙起眉頭:“你很俗嗎?有多俗?”

賈瓊鄭重點頭:“我是萬事不講究的人,習武之餘,能坐就不站著,能躺就不坐著。喝什麼茶無所謂,白水也成,隻要不麻煩;吃席時菜的份量一定要夠。麗妃猶如天山上的雪蓮,我實在不忍心摧殘她。”

按照妙玉在原著中的心性,賈瓊這種生活姿態就是俗到家了。若她出身販夫走卒、長相醜陋,妙玉定是像嫌棄劉姥姥一樣嫌棄她的。

皇帝反問:“你家那麼多姐妹姑娘,不是都好好的嗎?聽說她們從小就個個都喜歡你,服你,也沒見你摧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