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登天子堂(2 / 2)

昨日大軍就在城外十裡駐紮,今日按照禮部的安排進城獻敵人首級和戰利品,文武百官都要在場,昨天晚湘雲自然聽說了。

賈赦歎道:“好孩子,不但你二姐姐平安回來了,你爹爹也回來了。”

湘雲懵懂不知,她自小父母雙亡,每每自憐無人懂她,所以她才忍不住和黛玉爭寵。黛玉還有父親疼愛,可是她隻有二姐姐真心憐她、懂她,又為她想得深遠。

“伯伯,你在說什麼?”

史鼏看著女兒,他離開神京時,她還在妻子的肚子裡,他期待著她的降生,猜測她是男是女,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眉眼帶著他原配妻子的影子。

史鼏蹲下身,淚流滿麵:“雲兒,你過來給我看看……”

史鼏畢竟是“外男”,湘雲本能往賈赦身後躲,賈赦拉了她出來:“彆怕,這是你爹爹,你爹爹沒死。十年前受了重傷失憶了才沒有回來,如今他跟你二姐姐一起回來了。”

湘雲抬頭看賈赦,這話雖然離奇,可他實在不像是在開玩笑。

湘雲才仔細打量史鼏,但見他皮膚是關外久住的棕紅,但是濃眉大眼,眼裡含著淚水。湘雲心中生出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感,隻呆呆望著他。

史鼏忽然抱住了她:“孩子,爹爹還活著,爹爹回來了!”

賈玥、賈琰、岫煙都不禁為湘雲高興,削尖腦袋來這裡上學的寶釵見了此景不禁心中悲苦,她也幼年喪父,若她有父親,也不用淪落到如此。

賈環本來也跟著賈琰來這裡念書,後來寶玉也願來這裡和姐妹一起上學。可是賈敬、賈赦考慮到賈環才七歲還不打緊,可寶玉都快十二歲了,會影響女孩兒們的名聲拒絕了。

賈政一想也有道理,便在府裡請了一位舉人做先生,教導寶玉、賈環兩人念書,他自己沒有了官位,也沒有什麼交際,時時看著他們。

賈政雖然不太指望寶玉將來能讀出什麼大造化,但是他這個年紀不讀書,更要窩在內帷廝混了。

湘雲也伏在父親懷裡大哭,心中又悲又喜,大落大起。

賈赦才上前來勸,邀史鼏去榮府吃了宴再回。

史鼏擦了眼淚,說:“我就不吃宴了,該洗漱乾淨去府上給姑母問安。”

這去看老太太總要收拾齊整,攜高氏、史小虎一起去。

賈赦也覺有些道理,上前撫了撫湘雲腦袋:“你先隨你爹爹去你二姐姐府裡住,過兩日再來。”

史家的老太君不是史鼏的親娘,史鼏沒有去邊關時,她就折騰張氏,史鼏一沒了,極力上竄下跳,最後促成了史鼐襲爵。

其實史家還可以采用一個更符合常理的做法:過繼史鼎的小兒子給史鼏,爵位可以傳給繼子,這樣史鼏一房也不至於絕了香火。

古人斷了香火可不是小事,否則也不會有那自己沒有兒子的人要一個侄子肩挑兩房了。當時朝廷肯定也是偏向給史鼏過繼一個兒子,畢竟他是為國捐軀。

隻有史家族中上報朝廷,朝廷才會讓繼子承爵。史家沒有說哪個是繼子,朝廷總不能決定誰是史鼏的兒子。

隻要史鼏有繼子,爵位就絕對不會落到史鼐頭上。就像曆史沒有兒子的皇帝也會過繼一個兒子,而不會直接傳皇位給弟弟,這是一個道理。

當時史家三兄弟,隻有史鼎有兩個兒子,若是史鼐當時也有兒子,老太君和史鼐恐怕就不會做得這麼難看了。

忠靖侯史鼎也不能明著支持讓小兒子過繼,因為外人看起來就是他貪心不足:不但自己得了侯爵,還要讓小兒子去爭了戰死的兄長的爵位。

史鼐和其母親就花了很多錢買通族老,沒有采用繼子承爵,繼子事俸張氏(當時未料到她會早逝)、照顧妹妹湘雲的方案。

當時史鼎的小兒子還小,雖然不能照顧妹妹湘雲,但是隻要過繼小兒子給史鼏,史鼎夫妻與張氏母女就是真正一家人,事事為她做好安排也不會落人話柄。

對於一個婦女來說,當然希望過繼孩子襲爵,而不會非要將爵位家財都送給同父異母的弟弟一家的。

賈母雖然偏心賈政、不喜賈赦,但是三個娘家侄兒當中,她又最疼史鼏。當年史鼏出征前還特意到榮府給賈母請安,要托負她多照拂妻子。

史鼏不到十二歲就跟著榮國公南征北戰,當年賈赦都要嫉妒表弟學到父親本事,得賈母看重。反觀賈赦,在賈母心中不但要排在賈政之後,論與母親的感情親厚程度,他連史鼏都不如。

當年為了要不要給史鼏過繼兒子的事,賈母和史鼐母親還起過爭執,史鼐母親說那是他們史家的事,而她是賈家的人。

賈母無可奈何,眼睜睜看著史鼐母子阻止了史鼏得到繼子,又打通了朝廷關節,襲了爵位。從此,史鼏正式“絕戶”了。(古人兒子才能立戶,女戶極少)。

張氏之死,原因是多方麵的:一方麵傷心過度,一方麵產後身子大虛,最後一方麵就是被這事給氣的。

賈母後來才會常常接湘雲來榮府住,那時她就是提醒史鼐母親,不要苛待湘雲,她一直在看著呢。

湘雲坐在馬車裡仍然不停的掉眼淚,翠縷給她又換了一條手帕,勸道:“我的姑娘,老爺大難不死回來,這是大喜事,你怎麼還哭個不停呢?”

湘雲道:“縷兒,我就怕是在做夢,我也有爹爹了?”

翠縷笑道:“姑娘都問了幾遍了,老爺不就在外麵嗎?”

湘雲掀開車簾,見史鼏正在前方騎著馬,心中才安定下來:“不是做夢,爹爹在呢。”

翠縷說:“你也看了幾遍了。”

湘雲喃喃:“我有爹爹了,我也有爹爹了……”

父親和母親,但凡有一個,她也不會覺得自己比彆人可憐。如賈瓊、賈瑤、黛玉、賈玥的親生母親都早逝了,薛寶釵的父親也早逝,但有母親和哥哥。

史鼏和湘雲到了靖武親王府,早有王府太監總管秦安在這候著。一進王府,史鼏才看出來,這王府比普通的親王府規矩更高,像是太子府一樣。

牌樓巍峨,輦道寬闊筆直,輦道兩旁還有類似皇宮的朝房,前方設有門殿,門殿之後的大殿原是“忠義殿”,賜給軒轅起後改為“靖武殿”。“靖武殿”後是永寧殿,永寧殿後邊兩旁還有左右配殿。

其實就算是親王府,屋宇再大,也不敢稱為“殿”,隻有皇帝處理公務的大型屋宇和宗教屋宇才會稱為“殿”。

過了配殿後折而往西,之後的院落就沒有稱為“宮”了,符合王府的規製。

到了一座形象精巧雅致的院子,不少太監和丫鬟捧著各式生活用品進來。

史鼏不由得心虛:“我們叨擾王府,未免太過逾越了,我實在惶恐。”

秦安微笑道:“史大人不必擔心,王府大得很,大人一家在這裡暫住著,並不會打擾王爺和王妃。王爺時常在外帶兵,不在府裡住,王妃成親以來,先是要送公主的義弟去茅山修道,後來又去西北尋王爺,也沒在家待幾天。像我們這麼冷清的王府,滿京都是少的了,我們當下人的不知有多惦念。”

史鼏歎道:“王爺和王妃都才乾卓著,這是社稷之福呀。”

史湘雲忽問:“爹爹,我們要在王府住多久?我以後可以天天見到二姐姐了嗎?”

史鼏還不待回答,就見屋裡出來一個婦人和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爹爹!”史小虎朝史鼏奔來,一把抱住史鼏的大腿。

史湘雲還不知史鼏隻有妻室和孩子,不由得驚訝地看著史小虎,抓著史鼏的手用力了一些。

高氏紅光滿麵中帶著絲邊垂鄉下女子初到大城市時的忐忑不安。

“史大哥,你回來了。王妃的人領我們來這裡安頓,這裡竟像是神仙住的地方一樣。”

史鼏不想也不便馬上去保齡侯府,本計劃先住客棧,可是賈瓊接了高氏和小虎來王府暫住,他也隻能受了。待過幾日再賃一處院子,他們再搬出去安頓,等待朝廷安排他個職位。

史鼏點了點頭,牽著湘雲進屋去,才介紹了高氏和史小虎。

高氏非常愛史鼏,是個小氣的女人,從前村裡或鄰村有彆的姑娘媳婦饞史鼏英俊,武藝高強,高氏就十分警惕。

但是史鼏原配張嫣然已去世十年,她一個後來者也沒理由恨她的。

高氏堆著笑,說:“你就是雲兒吧,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湘雲意外爹爹還續娶了太太,正不知如何應對,但是她很聰明,想起黛玉怎麼麵對父親的繼室,賈瓊、賈瑤、賈璉怎麼麵對邢夫人。

湘雲福了福身:“太太好。”

高氏愣了愣,不知“太太”是什麼意思,史鼏蹙了蹙眉:“孩子在向你問好。”

高氏才忙應了,隻她從青海來的,身無長物,也沒有見麵禮。她是個鄉下女子,也不懂這些。

史鼏了解她,隻牽了湘雲和史小虎說:“你們是親姐弟,以後互相照顧。”

史小虎奇道:“就二姐姐說的姐姐嗎?”

史鼏笑道:“正是。”

史小虎挺起胸膛,說:“二姐姐說姐姐不會武藝,我長大後就保護你吧。”

湘雲看他虎頭頭腦的,說話帶著西北的口音,笑道:“你這麼小,還會功夫嗎?”

史小虎篤定地說:“會!表哥、表弟們都打不過我。”

正說著,賈瓊身邊的大丫鬟丹霞來了,史鼏等人都不識得。

湘雲笑著過去招呼:“丹霞姐姐,二姐姐在府裡嗎?”

丹霞笑道:“王妃在府裡,正沐浴更衣休息呢。王妃差我來傳話,請史大人、太太、大姑娘和史大爺隻當是自己家裡,不必見外。王妃知道今兒大家奔波辛苦,府裡就暫不設洗塵宴徒增史大人、太太的應酬了。史大人、太太、大姑娘、大爺有什麼缺的,隻管打發人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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