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史鼏分宗(2 / 2)

“我才不去!人家多少次戰場九死一生拚來的爵位,哪裡是一個老太太胡攪蠻纏就能占來的?我要是去了,她就算不能保下史鼐的爵位,也非得讓我薦史鼐個官位才罷手。老太太是糊塗了才打發你來叫我。你就說我剛好去齋戒了。”

賈赦有時候顯得蠢了點、慫了點,那多半是對待他在乎的親人時。對待彆人的事,倒是清楚彆人的目的的。

琥珀無奈離去,賈赦連忙叫來小廝,讓收拾東西,說要去玄真觀和賈敬一起小住。

……

史家老太太這垂死掙紮並沒有什麼用,三日後午朝時再有兵部、禮部官員上奏保齡侯爵位應該重歸史鼏的事。

太上皇雖然人在玄真觀,但是派了戴權來傳口諭,隻令皇帝自己決斷,不需考慮旁的。

皇帝有了大臣和太上皇給的台階,便順勢下旨了。史鼏恢複保齡侯的爵位,賜住敕造府邸,調任京營副總兵,七日後去京營上任。

史家老太太和史鼐初時抱著僥幸心理,希望朝廷另外賞史鼏一個爵位,那麼史家就一門三侯,三全齊美。

等到箭在弦上,知道爵位難保時拉下臉去榮府國哭訴,就是圖謀讓賈赦周旋,皇帝能以史鼐一家照顧史湘雲為名,評為孝悌,補償史鼐個官位。

隻是貪婪的人總是慢了命運一步,遲遲不肯自己還爵,弄到最後混成一個白身。唯有一點,史鼐當年雖然花了很多家財打點,但是侯府名下還有剩些產業。

這些日子他將侯府公中名下的產業大部分賤價轉賣給史家老太君和妻子名下,侯府公中產業變成了女子嫁妝。至於公中的銀兩也早就被他們轉移並做好了賬。這是防止史鼏就算另外分爵也要來拿回些家產。

高氏不識字,史鼏接手侯府時隻能自己看賬,公中隻有一個小莊子,庫裡還有幾千兩銀子,差點要氣笑了。

史家老太君還有臉跟他說:“你十年不差家,不知家道艱難,侯府早就是你弟弟勉力支撐著。他本事不如你,如今你回來了,是該重整家業了。”

史鼏皮笑肉不笑地說:“老太太,我幾句話想單獨和你說。”

史家老太君冷笑道:“母子之間,有什麼話不能明說的?”

史鼏忍無可忍:“我要和史鼐分家分宗!你這老虔婆帶著你的兒孫,給馬上滾出我家!”

“你敢忤逆不孝!”史家老太君本來還想要秉著“父母在,不分家”的由頭,還和從前一樣住在保齡侯府當老封君。

史鼏盯著她,目中殺機一閃,把史家老太君嚇得住了口。

史鼏想想他們實在欺人太甚,這一次他如何也不願忍了。

史鼏找賈赦求助,賈赦聽了他的遭遇,長籲短歎一翻。

“表弟,我以為我已經很慘了,沒有想到,你比我還慘!這是要讓你沒法活了呀!”

史鼏苦笑:“若不是被逼到如此地步,我已退無可退,斷不會想到分家分宗的。”

賈赦沉吟半晌,道:“分家倒是容易,我不就成功分家了嗎?可分宗談何容易?保齡侯的爵位原是祖上傳下的,你身上帶著這個爵位,族佬就有理由反對。”

史鼏道:“我打了二十年的仗,大大小小戰事二十幾仗,以我的戰功,自己便可如三弟一樣另封爵位。這‘保齡侯’不由我來襲,憑史鼐襲個雲騎尉都是聖上恩典了。”

賈赦沉吟了一下,問道:“你族中堂叔伯幾房裡,有沒有能耐大的子弟?”

史鼏搖頭:“我十二歲就跟姑父去找仗了,常年在邊關,於族中子弟並不了解。隻不過,當年我落難時,族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為我說句良心話,都選擇了史鼐的銀子。可見族人靠不住。”

翌日,紫宸殿禦書房前,史鼏在禦前當著幾位閣臣的麵敘起因果,老淚縱橫,而賈赦則在一旁為他證明所言非虛。

他便從幼年喪母說起,然後是繼母搓磨他,又要養廢他,姑母憐他便接他到榮府養著。後來姑父見他習武天分佳,便帶在身邊培養,十二歲就跟著姑父在邊關打仗。

“我接了公中賬本,如今府裡公中隻有兩百畝薄田和兩各兩銀子,可是還欠戶部十三萬兩銀子。我記得我西北時,府裡還有六個大田莊和十幾個鋪子,公中尚有十萬兩銀子。我實在還不起二弟欠下的銀子。”

皇帝非常理解,誰家還沒有幾個糟心的兄弟呀!

皇帝歎了口氣,道:“朕知道你委屈,可朕也不能插手你的家事。

史鼏道:“我不是史柳氏生的,她要搓磨我、養廢我,我都可以不怪她。她讓內人有孕時立規矩掉了我的長子,一個成形的男嬰,這是殺子之仇……孝道壓著,我隻能忍了。我被誤以為戰死,她為了親生兒子襲爵,讓我絕了嗣,這我仍可以不怪她。因為當母親的愛親生兒子是天性,隻看在二弟妹曾好生照料雲兒的分上,我也認這門親戚。可如今,我已被逼上這樣的絕路,皇上若不救救我,我就沒法活了。”

皇帝看看幾位大臣,一個大臣上前道:“史侯,這是你的家事,讓皇上怎麼救你?”

史鼏誠懇求道:“微臣願分宗出去另立門戶,祖上的家業爵位便給二弟,讓他當嫡支。微臣打了二十幾年的仗,自己的微薄之功就不想送給二弟晉爵了。微臣還要養著妻兒,厚著臉皮懇請皇上賞個低階爵位,微臣就心滿意足做個史家旁支。”

皇帝和幾位大臣瞠目結舌半晌,皇帝看向站在後頭的賈赦:“恩侯,是不是你給他出的鬼主意!”

賈赦奏道:“皇上,事實證明,史家那些唯利是圖讓表弟絕嗣的族人於他無恩、無情、無用。既然表弟自己的能耐就可封爵,又何必和史鼐爭奪祖上爵位?

表弟就算當了原史家的旁支,他自己的宗祠裡供奉的依舊是他史家的祖先。隻不過各自祭祠,共同的祖先享受到兩份香火,於共同祖先也沒有害處。

《道德經》雲:‘埏埴以為器,當其無,有器之用。鑿戶牖以為室,當其無,有室之用。故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表弟本是‘大/器’,但是被糟心的後母、弟弟和見利忘義的族人所裝滿,隻有將那些垃圾清空,表弟才重新為大/器,更好地為皇上所用。

對朝廷來說,史家是大族,借著表弟的名頭,逃脫賦稅,仗勢欺人,表弟不知也管不過來。倘若表弟分宗為旁□□些遠房親戚都成丁口,地方官員讓他們如數繳納丁銀田賦,他們也不能抬出表弟來避/稅。

史鼐才多大本事和德行,給他襲個輕車都尉,一年也不過一百多兩銀子,可是他沒有本事,沒有官爵,那些唯利是圖的族人能借‘輕車都尉’的名頭能壓得住誰?下頭官員做事也就方便多了。

表弟要分宗出去,那些族人無勢可仗也不能怪表弟,隻能怪他們自己曾經做的事,也隻能怪二表弟逼得他走投無路。”

賈赦百無禁忌說著這大白話,讓在場的內閣大臣都不禁眼皮子直跳,暗道:好一個賈恩侯,這才是挖人家的根子的計策呀!這些道理在朝中不可明說直說,你賈恩侯倒好,什麼都掀開來說。

皇帝看了看一旁不說話的軒轅起,哼了一聲:“賈恩侯,你恐怕是想不出來這樣的辦法吧。”

“皇上怎麼小看微臣呢?”

皇帝抿了抿嘴,才道:“史鼏,你當真不要‘保齡侯’嫡支的地位?”

史鼏道:“微臣要不起。微臣不管史家那些家產到底是怎麼沒了的。微臣從山野之地回京來,把微臣論斤賣了也還不起史鼐朝戶部借的銀子。微臣不是故意要丟人,要有彆的路,誰願意家醜外揚?”

皇帝又問在場幾位大臣的意見,禮部尚書徐釗道:“史家老太君為繼母不慈,有違婦德。既無血緣之親,也無教養之恩,史侯不必奉養她。老家老太君和史鼐為奪爵位無所不用其及,厚顏無恥。”

吏部尚書楊時行道:“皇上,既然分了宗後,共同祖先仍然能受到所有後人的香火,那也無妨。樹大有分叉,分宗之事自古皆然,不是什麼稀奇事。史侯確實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依他二十年的戰功給他重新封爵,而不襲保齡侯之爵,正是朝廷惜才保全之心。”

皇帝才點了點頭:“那你們就擬個章程,令史鼐重新襲爵,減去史鼏的功勞,看他能襲個什麼爵。”

徐釗道:“輕車都尉的爵位高了。依微臣之見,襲個七品恩騎尉都夠了。”

科舉文臣和勳貴本來是兩種人家,因為科舉不能世襲,閣臣、狀元的身份都不能傳給兒子,他們本就對無才能的勳貴襲爵有一種微妙的看法。

徐釗知道史鼐是徹底失勢。他與忠靖侯史鼎的關係也不怎麼樣,借此打壓他,他也不會有什麼壓力。

之後內閣擬好了章程,就以史鼏讓祖爵之名,免去史鼏“保齡侯”的爵位,讓史鼐襲了保齡侯留下的爵位,降等為七品恩騎尉。

但是聖旨中對史家老太君幾樁罪的大為訓斥,剝奪其誥封,史鼏不必尊其為母。令七品恩騎尉一家帶著老母柳氏七日內搬出敕造府邸,包括原宗祠牌位都一並遷出去。

史家族人聚會時,史鼏正式宣布自己是分宗出去的旁支,以後都不在一個祠堂祭祀了,他的祠堂裡隻有他的生母牌位,將來繼母死了,也不會供奉。

史鼐和族人知道他官位尚在,強力挽留,可是史鼏絕不回頭。他沒有從原保齡侯那繼承一分家財,沒有繼承爵位,乾乾淨淨地離開。

他不是爭奪族權,而是獨自離開,所以不需要拉攏族老的支持。他們將他除族又怎麼樣,本來就分宗了,不進他們的祠堂了。

十二月初一大朝會,已經獨立成一宗的史鼏累二十年戰功被封為“二等忠勇侯”。

原來收回封存的“敕造保齡侯府”改變“敕造忠勇侯府”,史鼏一家趕在臘八之前搬進侯府去了。祠堂裡新重擺上他們請匠人做好的祖先牌位,但是從前旁支族人的先祖,他就不必供著了,隻供著自己這一支的先祖。

他們沒有產業,又隻有大小四個主子,原來的小廝丫鬟也暫時夠用了。

有本事在,靠山夠硬,大不了一切從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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