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嵐:“怪我。”
怪她孤寡了這麼多年。
也怪她,給這群傻逼的自由過了火。
一想到自己連女朋友都沒有,江嵐本就不太美麗的心情,瞬間更陰翳了。
拿起那枚做工粗糙的粉色發卡,對那群男生說:“要麼把這些東西認領回去,要麼我下課送到班主任辦公室。”
直到站在操場上,參加開學典禮儀式,江嵐依然難以接受自己沒有女朋友這個事實。
江嵐自認為,她長得還行,脾氣也不差,言行舉止都正常,這輩子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偏偏被愛判處終生孤寂,憑本事孤寡到了十七歲半。
唐淺玥作為鹹魚,和江嵐一樣,很自覺地站在了班級隊伍最末尾。
聽著江嵐的碎碎念,不由得說了句公道話:“不是沒人看上你,是你眼光太高了。”
江嵐:“我有什麼眼光,又有什麼壞心思,我所求不多,隻是想要一個善解人意的姐姐罷了。”
“江嵐,你在家休學一年,比高二大部分人都大一歲,還想要什麼姐姐。”
唐淺玥無情地講出了事實:“彆想了,你就是整個年級唯一的姐。”
意識到了整個年級都沒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姐,江嵐的心情更加淒涼了。
就連已經到了學生代表上台發言環節,她都沒有注意到。
隔壁班站在隊伍末尾的學生,仗著班主任正巡視前方,躲在後麵肆無忌憚地嚼碎嘴。
“台上那個發言的,好像是一班的寧羨吧?又上台了,每次都是她,她念稿語速本來就慢,等講完了,都沒時間去小賣部買早飯了。”
“下雨了,她怎麼還講得下去啊……”
“寧真神求你彆講了,解散吧,快讓解散吧。”
寧羨。
又聽見這個名字了。
江嵐有些疑惑,她最近才頻繁聽說的人,怎麼感覺全校學生都認識?
不出三秒,她就想通了。
哦,我是學渣。
學渣的世界裡,隻有躺平和快樂水,哪有什麼真神。
江嵐雖然隻是一條發鹹的凡魚,但神就在眼前,望一望,也不過是抬個頭的事。
她抬頭。
舉目所見,人人人。
再踮腳。
還是人人人。
五班的班級隊伍在操場最後方,前麵擠了烏泱泱一大堆芸芸眾生。
神的真容,被模糊成了一粒小黑點。
等等,黑的?
果然,不愧是神。
這麼熱的天,隻有真神才能無視魔法攻擊,為自己疊滿防禦,穿上那件嚴實得要死的秋季校服。
穿秋季校服的神,在雨越下越大時從容演講,底下鬨哄哄的凡俗雜音根本亂不了她的耳。
不打磕絆,語調也沒有絲毫起伏,情感色彩是下雨天一抹令眾學子們絕望的灰白。
唐淺玥:“我感覺寧羨像在念悼詞。”
江嵐:“把感覺去掉吧。”
主持人好像都看不下去了,一路小跑,給寧羨遞了把透明傘上去。
被眾生隱成一粒小黑點的真神,撐開傘,以非人的耐性和毅力,在雨中念完了整張演講稿。
然後鞠躬,把話筒還給主持人,淡定下台。
瞬間,掌聲雷動。
伴隨掌聲的,還有眾學子們劫後餘生般的嚎叫歎息。
唐淺玥:“如何評價?”
作為聽眾,江嵐的評價客觀且中肯。
同時她也相信,就算換成任何一個人來銳評,都會這麼說——
“全是技巧,毫無感情。”
……
在綏川一中,考室越靠後,樓層越高。
像江嵐這種常年劃水的鹹魚,當然與低樓層無緣,拿著文具袋和複習資料就直往屬於她的高層走。
坐在位子上,剛翻了幾頁古詩文,江嵐就開始犯困。
趁著監考老師還沒來,把手機擺在桌子底下,跟秦思夢聊會兒天醒醒神。
好大兒:【第一次感受一考室的氛圍,緊張,刺激,壓迫感十足】
好大兒:【嚇得我差點忘了帶2B塗卡筆[雙手合十]】
塗卡筆……?
被秦思夢這麼一說,江嵐終於想起來自己缺點什麼了。
【好吧,我好像真沒帶】
好大兒:【???】
好大兒:【不是吧,這也能忘,你不要選擇題的分了?[敲打]】
江嵐:【無所謂,我找前後桌借一借】
江嵐敲完字,看了一眼前桌那位雙手捂耳,嘴唇高頻率顫動,不停默背著古詩文的仁兄。
那道題頂了天也就六分。
不至於吧。
這時候,後桌那妹子恰到好處伸出手,拍了拍江嵐的肩膀,露出一口大白牙:“美女,你有2B嗎?待會兒借我用用唄,忘帶了。”
江嵐:“不好意思,我也沒帶。”
妹子:“好吧。”
江嵐:【麻了,我前後桌一個忙著抱佛腳,一個自己都沒帶】
好大兒:【算了算了,關鍵時候還得看我[狗頭叼玫瑰]】
好大兒:【反正老師還沒來,我剛好帶了兩支,你下來拿】
江嵐發了個[收到]的表情包,然後離開座位,奔赴神聖的一考室。
一考室內。
秦思夢盯著那支孤零零擺放在文具盒裡的2B塗卡筆,開始懷疑人生了。
?
為什麼捏。
秦思夢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明白如果她敢讓江嵐空手而歸,下場一定極其慘烈。
伸手拍了拍前桌的同班同學。
“江湖救急,有多餘的2B嗎?借我一支,謝了謝了。”
秦思夢的聲音向來洪亮,這一嗓子嚎下去,全世界都知道她缺支2B了。
同學提醒她:“秦思夢,你桌子上不是擺了一支嗎?”
秦思夢:“我幫我另一個考室的朋友借。”
同學頓時悟了:“五班那個江嵐?”
秦思夢:“對。”
同學:“雖然我很想幫助美女,但是愛莫能助,隻帶了一支哈。”
秦思夢離開座位,接連問了好幾個認識的朋友,都搖頭表示沒有。
而在這時,監考老師已經用胳膊肘夾著文件袋,大步走了進來。
秦思夢站在座位之間的過道上,大腦幾乎像鵝毛一樣蒼白。
完了,江嵐待會兒還不得把她給鯊了。
眼看監考老師踩著皮鞋走上講台,拆試卷袋的動作快到無影,清了清嗓子就要宣讀考試規則——
一道清淡淡的嗓音,驀地從旁側傳來。
“我有兩支。”
秦思夢愣住了。
轉過頭,看向全校考室座位最靠前的那個人。
寧羨的眼睛很黑,很平靜。
抬手,把手裡的筆遞給秦思夢:“我有兩支,可以借你朋友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