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嵐放下筆,交卷,一氣嗬成。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成竹在胸,堪與學神寧羨爭鋒。
實際上,江嵐的筆停在考試結束鈴敲響的瞬間。
語文,作為她唯一稍微能拿得出手的科目,當然要全力以赴,堅持到最後。
畢竟還是個中國人,不是麼。
走出教室,外麵的雨已經停了。
陽光照在藍白相間的建築上,教學樓底下,幾棵桂花樹香得正好。
清清淡淡,濕潤的花香。
江嵐聞著這香味,又想起了雨中那雙冷淡的眼睛。
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很乾淨。
剛回神,秦思夢正站在校門口,衝她揮手:“江嵐,這兒!”
嗓門之大,把高一剛入校的新生都嚇得打了個激靈。
“……”
江嵐用書擋臉,很想裝作不認識秦思夢的樣子。
然而秦思夢看見江嵐,兩三步衝上來,圍著她像小學生放學一樣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江嵐我給你說,你是不知道這次考試題到底有多難,隻剩四十五分鐘了,我才開始寫作文!”
秦思夢走在江嵐右側,從論述類文本說到文言文翻譯。
直到沒話可說了,又開始吐槽起考場氛圍:“再也不想去一考室了,那裡麵都是什麼人啊。我作文才寫到一半,好多人都開始檢查了,你敢信?”
江嵐毫不意外,安慰她:“一考室裡都是學霸嘛,很正常的。”
其實她知道,秦思夢也是學霸。
隻不過,正所謂一山更比一山高,跟那幾位雷打不動的真神比起來,肯定還是有所差距。
反正不管怎樣,都比自己厲害就對了。
秦思夢正處於考後亢奮狀態,加上又跟江嵐說了會兒話,居然把她剛剛最想講的一件事給忘了。
下午考完數學回了宿舍,躲在陽台後麵玩手機,一拍腦袋,才想起這件震撼人心的大事。
【江嵐江嵐江嵐】
【!!!】
【急急急急急,十萬火急,看到速回!!!】
江嵐本來還在盯著屏幕上的漫畫軟件發呆,收到秦思夢化身為急急國王的消息,敲字發問:
【瘋了?】
好大兒:【%#@&!】
好大兒:【[抓狂][抓狂][抓狂]】
江嵐:【彆一直發字符和表情,說人話[疑問]】
兩三秒後。
好大兒:【語音】
江嵐看著那條隻有幾秒的語音,懶得找耳機,乾脆就語音轉文字了。
秦思夢的語音,轉化成文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屏幕上蹦了出來。
【江嵐你,早上考試用的那支筆,是寧……】
【寧現的!!!!】
由於是語音識彆,寧羨的羨字還打錯了,被自動識彆成了“現”。
但江嵐目光一滯,還是認出來了。
【?】
【你再說一遍?】
於是,秦思夢把起因和緣由完整地給江嵐敘述了一遍。
包括什麼寧羨冰冷的眼神,反常的行為,以及周圍考生們震撼無比的目光。
可以說是添油加醋,應有儘有。
好大兒:【我是真沒想到,有一天寧羨會管這種閒事[凋謝]】
好大兒:【畢竟,那可是寧羨啊!!我考前看著她那張臉,總懷疑要是有人死在她旁邊,估計她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江嵐無話可說。
秦思夢還在聊天框裡持續輸出。
好大兒:【唉,誰能想到呢,寧羨居然會主動把筆借給彆人,當時我都傻了,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江嵐:【確實】
好大兒:【江嵐你也沒想到,對吧[轉圈圈]】
江嵐:【對】
江嵐:【秦思夢,我確實沒想到】
江嵐:【我想不到,你特喵的居然會這麼坑我!!!![植物][植物][植物]】
在屏幕上連發了幾十個[草]的表情,江嵐依然難以平複心情。
然而秦思夢已經躲在屏幕後裝死,不回消息了。
江嵐放下手機,從文具袋裡找出了那支塗卡筆。
筆身純黑,外殼微微帶著涼意,讓她想起了那位在雨中念演講稿的學生代表。
冷淡,沉靜,秀挺筆直的身形。
所以這是寧羨的筆。
所以說,她一介凡人,用真神的筆塗了機讀卡?
而且。
還借了一天,沒還回去。
江嵐感覺到窒息。
呼吸不暢的同時,隻能自我安慰:怕什麼,寧羨又不知道這支筆是秦思夢幫她借的。
秦思夢都不覺得尷尬,她又有什麼好尷尬的。
為此,次日江嵐還特意找秦思夢確認了一下,寧羨知不知道是誰用了她的塗卡筆。
秦思夢:“放心吧,寧羨又不認識你,也不認識我,肯定不知道我是借給你用的!”
聽起來就像真的一樣。
說出這句話時,秦思夢完全遺忘了,她講話的音量之大,足以響徹整間考室。
江嵐並不知情,甚至釋然。
還好。
反正寧羨也不認識她,托秦思夢把筆還回去就行了。
……
考英語前,秦思夢雙手捧起讀卡筆,以一種極其虔誠的姿態,走到考場最前排的座位邊,歸還給寧羨。
“感謝!”
順便長篇大論,解釋自己昨天忘了借過這支筆,今天才想起來還。
走時,還不忘補充一句:“我朋友,她說謝謝你。”
寧羨翻頁的動作微頓。
白淨指節夾在書頁間,過了兩秒,才翻往下一頁。
“不用謝。”聲音平緩,依舊淡如涼水,沒什麼感情。
秦思夢解決掉這件麻煩事,又樂嗬嗬地回座位記語法去了。
等到考完了所有科目,她拿著兩個蘋果,獎勵自己不吃晚飯,跑到五班去找江嵐玩。
江嵐抽屜裡放了些豬肉脯之類的小零食,兩人帶了蘋果和零食,繞著操場跑道的白線散步。
走了一會兒,秦思夢找到個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洗蘋果,而江嵐站在鏡子邊旁觀。
陽光明耀,清水從管口流瀉而出。
澆在缸底潔淨的瓷麵上,像是灑了露水,閃著光的百合花瓣。
江嵐心念微動,忽地又想起了那幅情景。
微雨,桂花香。
明亮的街道和乾淨的眼睛。
莫名覺得,如果能用彩鉛畫出來,應該是一幅很好看的畫麵。
等等。
畫出來?
她怕不是中邪了吧。
剛生出這個念頭,江嵐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畢竟她已經八輩子沒畫過畫了,最近怎麼頻繁犯魔怔。
為了防止自己變成魔怔人本人,江嵐隨便找了個話題,跟秦思夢閒聊。
“你把筆還給寧羨了?”
秦思夢:“那當然。我剛到考場,還沒把書包放座位上,就立馬跑過去還給她了。”
江嵐:“寧羨有沒有說什麼啊。”
秦思夢咬了一口蘋果,含糊不清地說:“還支筆而已,她能說什麼。”
江嵐心想也是。
秦思夢咽下蘋果肉,後知後覺想起寧羨早上說過一句話。
“噢對了,她說不用謝。”
講完這句話,秦思夢自己都被震驚了,眼神裡充滿了匪夷所思。
“說起來,我剛開始還以為借了這麼久才把筆還給寧羨,她會對我很不滿呢。”
江嵐:“結果?”
“結果沒想到,寧羨居然這麼好說話,不僅沒問我為什麼晚一天才還,而且還跟我說不用謝。”
秦思夢講話十分不著邊際,無意間偷換概念,混淆了寧羨說不用謝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