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1 / 2)

山風入懷 一夕風月 25042 字 8個月前

明天就要考兩門科目,一班的學生們卻無心在晚自習上複習。

許世頂著全班看好戲的目光,硬著頭皮走上講台,對守自習課的薑海盛說:“薑老師,我做個檢討。”

薑海盛摸了摸光滑的禿頂,雖然已經忘記了許世到底犯過什麼錯,但還是把玻璃杯一挪,給他讓出塊地方。

“許世啊,記得把語速放快點,彆耽誤了同學們的複習時間。”

許世心想,這麼丟人的事,他難道不知道加快語速嗎?

剛想耍寶接句話,對上本班學委平靜淡然仿佛看屍體的眼神,他瞬間又失去了那種世俗的欲.望。

拿著字跡潦草的檢討書,語速飛快,囫圇吞棗般念:“上學期一月十三日,我在食堂做出了那種令班級蒙羞的流氓事,我愧對父母,愧對薑老師,愧對我們偉大的學委,我真該死……”

前麵好像還有點對味,聽到“我們偉大的學委”時,全班再也憋不住了,噗嗤笑出聲來。

就連對許世沒什麼好感的江嵐,麵上也添了些笑意,略微偏頭看向寧羨:“他好像很怕你。”

寧羨翻著書,一語道破天機:“他隻是為了湊字數而已。”

薑海盛手捧玻璃杯,一口菊花枸杞茶哽在喉頭。

心裡有點兒納悶,許世這小子怎麼都知道把“偉大的”這種前綴安在寧羨頭上,卻不會給自己這個教導他多年的師長也添點詞?

更讓薑海盛不解的還在後頭。

許世念完了那張通篇口水話的檢討書後,應寧羨的硬性要求,在眾目睽睽之下,九十度鞠躬向江嵐道歉。

“對不起,江同學!我作為班委,作為同班同學,不應該在背後議論你。”

部分不明真相的同學震驚得不行,轉而把目光聚焦在了江嵐身上。

這個轉班生居然這麼厲害,能讓混世魔王許世當眾給她道歉?

結果他們就發現,江嵐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甚至也沒做出任何反應。

其實,江嵐對許世的看法不多。

換句話說,她在沒留級之前,好歹也是進過校長辦公室的典型分子,還不至於把這種愛裝逼嚼碎嘴的弟中弟放在眼裡。

下午在走廊上的失態,不過是因為想起了某些事,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被觸動到了。

而且來源於寧羨,難以跟許世扯上半坨毛線的關係。

但是江嵐也清楚,像許世這種人,是不可能主動給她道歉的。

除非,是寧羨要求的。

想到這裡,江嵐的心情莫名不錯,隨意回了句:“沒事,我不在意。”

罵她的人多了去了。

這點程度,她是真的不在意。

許世看著江嵐隱約帶笑的麵容,誤以為江嵐竟然寬仁如斯,不計前嫌在對自己笑。

什麼南無觀世音菩薩。

兩節課前,他居然還在背後悄悄說人家的壞話。

瞬間,許世

羞愧至極,深深低下了頭。

他真該死啊。

月考迫近,各學科老師不再繼續上新課,把自習課時間都留給學生,讓他們自由複習。

說是複習,其實班級內部還是分成了兩派。

一派是沒把區區月考難度放在眼裡,無需拚命複習的頂尖生。

另一派,則是複習了也差不多等於沒複習的擺爛大王。

兩派雖然出發點不同,但是奇妙地做到了殊途同歸,班級內隻要有琅琅背書聲,就一定會有與學習毫無關係的雜言雜語。

教室裡什麼聲音都有,甚至中途還從後門溜進來一個人。

瞧見陳明禮背著書包走進了教室,置身於教室後方,正拿著粉筆給黑板報寫字的林嘉怡臉色大變。

“陳明禮怎麼回來了!他上周不是剛向老薑請假,說是他年級排名下降心態崩了,要回家自學一個月嗎?()”

宋靜書也垮著一張臉,開心不起來:誰知道他怎麼又殺回來了,看來這次考試我又要往後掉一名了。?()_[(()”

許世做完檢討,第一節自習課就隻剩二十分鐘了。

得了老薑的許可,林嘉怡本來打算跟宋靜書一起趕會兒黑板報進度,下節課再專心複習,誰知陳明禮居然回來了。

時間不等人,林嘉怡當機立斷:“不行,我不能再寫黑板報了,我要複習,衛冕我來之不易的第二名。”

“誒誒,班長你彆走啊,你走了誰來寫字啊?”

此時此刻,林嘉怡滿腦子全是學習,哪還有什麼趕黑板報進度。

“不管了,我要努力保持我的排名……噢,對了靜書,要不你去試試找寧羨寫吧,她字寫得比我好,而且肯定已經複習完了。”

???

宋靜書滿臉問號:“找寧羨?林嘉怡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然而,林嘉怡已經瞬移到座位上了。

麻了,宋靜書完全麻了。

她跟寧羨同學一場,不能說不太熟,隻能說純屬萍水相逢。

周嶼瞧見宋靜書臉上麻木的表情,“嘖”一聲,拍拍手裡的粉筆灰:“我去跟寧羨說。”

看著周嶼跳下板凳離去的背影,宋靜書愣了愣,第一次覺得,周嶼這家夥好像還算有點用處。

……

周嶼的確沒想到,來找寧羨的,居然不止她一個人。

陳明禮排在她前麵,正拿著一本練習冊當幌子假裝問寧羨題,實則破釜沉舟下戰書:“寧羨,你等著,這次月考我一定不會輸給你!”

說完,還無限憂鬱地看了江嵐一眼。

江嵐一臉莫名其妙,就差把“同學你誰”給打在公屏上了。

寧羨更是連眼睛都沒抬,邊看議論文素材邊應了句:“嗯。”

看樣子已經對萬年老二的挑釁習以為常。

周嶼排著隊,突然靈光一現。

等等,陳明禮以前好像跟江嵐表過白是吧?傳聞當時江嵐回了

() 句什麼……對了!江嵐說——

我就喜歡寧羨那樣的。

其實,這句話是謠傳。

江嵐真正說出來的兩句話,分彆是“寧羨不比你好”和“女生怎麼了我就喜歡女生”。

奈何吃瓜小分隊的總結能力太強大,直接偷換概念進行等量代換。

解題步驟如下:

因為:“寧羨”=“女生”

所以:“江嵐”喜歡“女生”=“江嵐”喜歡“寧羨”

雖然過程極其抽象,但周嶼未曾親臨現場,並不知道內情。

她隻是高興極了,覺得自己又敏銳地發現了一個疑點。假以時日,必定能夠憑借此把柄,輕鬆拿捏寧羨。

不過當務之急,周嶼還是要邀請寧羨參與黑板報製作,並且謊稱:“隻需要寫幾個字就行了,用不了多長時間。”

江嵐轉過頭,望了一眼教室後方那張巨長的黑板,以及剛寫下標題的黑板報。

果不其然,寧羨拒絕了:“今天不行,我還要複習。”

周嶼不死心,繼續討價還價:“不用今天,明後天也行。老薑說了,在放假前弄完就成。”

寧羨微微蹙著眉,似乎正在思考,寫黑板報對她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周嶼看著坐在寧羨身邊的江嵐,靈機一動,突然想出了某個一箭雙雕的計策。

“江嵐,我聽說你畫畫得很好,要不你也來跟我們一起畫黑板報?”

江嵐愣了愣,她是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還能波及到自己。

正打算婉言推脫,顧半夏的彩虹屁就從斜後方傳來:“對,江嵐畫畫特彆厲害!早上那節美術課,她速寫了我的肖像,隻用幾分鐘就畫完了,不過畫得好好,比我在畫冊上看到的作品還好看!”

“……”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腦子有坑的隊友。

她真是謝謝顧半夏了。

周嶼早就知道江嵐會畫畫,但還是故作驚奇:“是嗎?原來江嵐你竟然還是個大觸啊。這麼說,看來今天我必須要把你抓來當苦力了。”

江嵐強顏歡笑:“……彆聽她胡說,我不是大觸。”

江嵐還在試圖狡辯,顧半夏卻拚命為她立大觸人設:“我才沒有胡說,江嵐你畫畫本來就很厲害啊。”

“而且你如果要去畫,剛好我字寫得也還行,我可以陪你一起。”

這並不能讓江嵐得到任何安慰,反而覺得更窒息了。

本來畫畫就已經夠讓她感到心累了,再加上一個顧半夏,豈不是雙重折磨。

顧半夏對此毫不知情,繼續拋橄欖枝:“來嘛來嘛,江嵐你就來畫嘛。正好你畫的時候教教我,說不定改天我也修煉成大觸了……”

說這句話時,她還把腦袋湊近了,越過前排的寧羨往江嵐那邊擠,就差閃著星星眼去搖江嵐的手臂了。

江嵐對顧半夏這種沒有邊界感的行為感到無奈。

餘光瞟見寧羨似乎在皺眉,以為

寧羨肯定是嫌棄顧半夏侵占到了她的私人空間。

於是抬起手,輕輕拍了拍顧半夏虛撐在寧羨座椅邊緣的手背,提醒她:“教室裡還有老師,你這麼明目張膽乾什麼。”

顧半夏果然悻悻地把手伸了回去。

江嵐自認為她真是心細如發,能夠及時察覺到不妥,維護同學之間的友好關係。

含笑轉過頭,結果發現寧羨的眉好像皺得更緊了。

“……”

江嵐又把頭轉了回去。

好的,當她沒說。

平心而論,其實江嵐不想再跟畫畫沾上關係,但向她發出邀請的人是周嶼和顧半夏。

一個下午剛幫她說過話,另一個是除室友外,她在班內唯二關係還不錯的朋友——如果能強行把寧羨也算進去的話。

於情於理,她都沒有拒絕的餘地。

好像沒辦法了。

行吧,那就畫。

江嵐隻能應下,並且做好了打算:“後兩節是政治老師守課,他好像不讓人隨便在教室走動,我就這節自習課先畫一會兒吧。沒畫完的,明後天再畫。”

“可以可以!太謝謝你了。”

一想到等會兒能在宋靜書麵前嘚瑟起來,周嶼就高興極了。

又注意到顧半夏的字寫得確實挺好,更是喜上眉梢,甚至忘記了她剛才邀請江嵐的本意,是想看看寧羨的反應,逼迫這位神出手。

周嶼:“那你們先跟我出來一下?就耽誤兩三分鐘時間,我簡要給你們講講這次黑板報的主題和分工……”

江嵐和顧半夏還沒應聲,寧羨忽然說:“明後天我有空。”

周嶼的聲音戛然而止,顯然是愣住了。

同時陷入怔愣的,還有江嵐,以及一臉懵逼的顧半夏。

“啥,寧羨你剛剛說啥?”周嶼險些以為是自己複習的知識點太多,腦子裡產生幻覺了。

寧羨補充了後半句:“明天考完數學,我可以來寫黑板報。”

這回,顧半夏都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大神,你剛剛不是才說你今天要複習,沒時間弄嗎?”

寧羨:“所以我明天再參與。”

“……”她竟無言以對。

江嵐聽著同桌清清涼涼的嗓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寧羨今天下午剛幫她說過話,此時她忍不住多想。

寧羨該不會是因為她要被抓去畫畫,所以才想答應周嶼去寫黑板報的吧?

嗯……

隻是想想,就覺得很荒謬。

雖然江嵐心知,像寧羨這麼端正的人,絕對不可能因為彆人輕易改變自己的想法。

但腦補到這裡,眼底還是不自覺添了幾分笑意:“今天時間不多了,那我也明天再畫吧。”

周嶼眯眼看向莫名帶著笑的江嵐,再看看神色如常的寧羨,總覺得腦子好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長出來了。

甚至聯想到了一個不太恰當的成語。

夫唱婦隨

不對,江嵐和寧羨都是女生,就算要找個成語來形容,也該是婦唱婦隨。

或者更離譜點……妻唱妻隨?

隻可惜,周嶼沒有再繼續發散思維想下去。

她現在根本沒心思憑空捏造成語,隻想把這三個壯丁扯到宋靜書麵前好好炫耀一番。

所以欣慰點點頭:“好!真神,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不枉你我室友一場,知道我被班級壓榨得很苦,居然也善解人意起來了,主動幫我分擔事務……()”

說點正事。()”寧羨無情抹殺了周嶼的表達欲。

等到周嶼交代完了製作黑板報的相關事宜,也扯著三個人向宋靜書炫耀過了,她逐漸回過味兒來,突然回憶起了一個值得注意的盲點。

等等!細細想來,寧羨好像是在顧半夏加入之後,才主動提出要寫黑板報的。

不會吧,寧羨該不會是……

是因為不想讓江嵐和顧半夏一起弄黑板報,所以才會擠進來湊成三人組吧?

這個頗具荒誕主義色彩的念頭,隻在周嶼的腦子裡存活了一秒,緊接著她就自己否定了自己。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寧羨這人,就算真的莫名其妙對江嵐有幾分特殊相待,也沒可能做出這種事。

畢竟這件事所需要的感情太豐富了,寧羨這尊有點兒人性但不多的神,根本達不到基礎要求。

所以。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周嶼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了,可惜世界是唯物的,並不以她的主觀意誌而改變。

第二天照常進行月考,她深陷語文和數學的海洋,根本沒空思考其他事。

江嵐考完數學,人生也陷入至暗時刻,開始怨天恨地,覺得全世界都欠她一顆學數學的腦子。

偏偏她身邊還坐了一位各學科之神,來借試卷對答案的人數不勝數。

就算江嵐無意關心答案,各式各樣的驚呼哀嚎聲也會鑽進耳畔。

“啊啊啊,最後兩道題寧羨也選的B……果然,數學選B就是永遠的神!哈哈哈我對了,我全蒙對了!”

“可惡,真是個畜生啊,快滾快滾,你這種選填七十五分的人不配跟我說話。”

剛聽幾分鐘,江嵐就把所有答案知道了個七七八八。

同時,她也大致能估算出來,自己很快就要從進步之星搖身一變,成為退步之星了。

寧羨瞥一眼坐在身邊默背文綜的江嵐,把試卷收進課桌櫃,開始趕客:“不對答案了,去複習吧。”

圍在她周圍的一群人麵麵相覷,頓時退散。

沒有數學的世界,格外清靜。

江嵐剛生出這種感覺,寧羨就問:“還有三十分鐘才上晚自習,要畫會兒黑板報嗎?”

江嵐本來想趁人少的時候再畫,不過看班裡人都在忙著對答案,也就不再顧忌,答應了寧羨:“好。”

一中教室後方的黑板寬而長,覆蓋麵積很大。

() 為了時刻準備著迎接教育部某某領導的蒞臨檢查,每個年級都要根據傳統節日或者特定時間,定時更換黑板報主題。

國慶節要到了,這次的主題顯然跟國慶有關。

在硬性主題的要求下,江嵐也沒什麼發揮的餘地,隻是用紅黃粉筆畫了黨徽和國旗,然後隨手拉了幾條框。

卻沒想到,竟然吸引了許曉倩的注意。

許曉倩手裡拿著一個空牛奶盒,遲遲不往垃圾桶扔,驚訝發問:“江嵐,你畫直線框都不用直尺的嗎?”

江嵐拉的這條框比較短,她懶得去講台上拿直尺,就徒手畫了。

“長的要用,短的不需要吧。”

許曉倩遲疑了會兒,問出了一個傻得可愛的問題:“那你會徒手畫圓嗎?”

“……”

許曉倩好像也發現了,自己這個問題問得太有失水準,咬著吸管正準備說“我隨便說的你彆當真”。

江嵐就將指尖定在黑板上,以小拇指為軸,徒手畫了一個線條利落的圓。

畫出來的圈輪廓流暢,圓滿漂亮,簡直跟用圓規轉的一模一樣。

江嵐沒覺得有什麼,畫完後拿起黑板刷,打算三兩下擦了。

許曉倩卻激動異常:“等等!江嵐你先彆擦。”

不擦怎麼繼續畫?

許曉倩喊來她的幾個小夥伴:“你們看看,江嵐徒手畫的這個圓,好像是不是比李老師畫的還圓?”

小夥伴們圍著看了會兒,給出了肯定的答複:“啊,真的誒。”

“能說嗎?感覺像用黑板圓規畫的!”

江嵐這邊的動靜,也吸引了正站在椅子上寫字的寧羨。

寧羨的身量頗高,在全班女生中間,除開長得最高的周嶼和第二高的江嵐之外,她能排得上第三。

但黑板報的文本要自上往下寫,寫最上麵的字時,她還是需要踩一下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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