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上完晚自習回寢,江嵐在樓道上碰見了原五班的損友。
江嵐用書擋臉,很想裝作自己是空氣。
然而那幾人一看見她,就圍了上來。
“喲,這不是江嵐嗎?”
“哇真的誒!轉班這麼久第一次見你,沒想到會是在運動場上。”
“江美女,你今天跑得好快!好帥!人家都要被你颯得走不動路啦……不過我有一個疑問,江嵐你在我們班怎麼就他喵的裝死人裝鹹魚,轉進一班後直接攤牌不裝了,秒變運動健將是吧。”
“江嵐你彆走啊!我悄悄告訴你,唐淺玥說你是負心漢,之後她要紮小紙人來詛咒你……”
樓道的學生都往這邊望了過來,疑惑幾人口中的“江美女”、“負心漢”到底是誰。
江嵐急著跑路,走在後麵的顧半夏聽見這話,卻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那當然!我給你們講,江嵐可厲害了,不僅跑步跑得快,而且畫畫也畫得好。”
“上次畫那黑板報,老師每次從後門路過,都要停下來看好幾眼呢。還有啊,其它班的人還專程跑來我們班教室後麵站著,欣賞江嵐畫的旗子和天壇,看了的人都說畫得跟真的一樣。”
“我靠,江嵐竟然還會畫畫嗎?以前怎麼沒見她在我們班露一手。”
“江嵐你完了,雖然你已經轉走了,但我還是要給老楊打小報告。哼哼,我記得很清楚,上學期我們班辦黑板報,楊老師可是邀請過你參與的。結果你呢?你這條大鹹魚居然敢謊稱自己不會畫畫……”
直到回了306,江嵐仍是心有餘悸。
她爸以前語重心長告訴過她,講明了廣結良師益友的重要性,可恨自己當時隻是打了個耳邊風,壓根兒沒當一回事。
現在看來,結交益友而不是損友,簡直太重要了。
下午剛跑了一千五,按理來說,江嵐這時候應該趕緊往床上躺了。
但是除了雙腿肌肉格外酸痛之外,她莫名精神抖擻,竟然還有種渾身輕鬆的舒暢感。
甚至邊刷牙,還邊坐在椅子上沉浸式思考漫畫劇情。
想到關鍵處,就放下水杯和牙刷,找了紙筆速記下來。
喬桐以為江嵐是在做數學題,可勁兒在黎枝麵前誇。
“我覺得江嵐最近真是越來越努力啦。每次在寢室看見她,好像都在忙著刷題呢。”
黎枝:“這是好事啊。而且江嵐本來畫畫就畫得很好,如果她下學期去學藝術,綜合文化成績,肯定能考進那所很有名的慶大美院的。”
“說起來,慶大美院也是慶城的一流大學呢。不過,如果江嵐能考上首都的華大美院,那就更好啦。這樣以後我就能跟我的初中朋友們炫耀,說我室友是華京大學的學生了。”
“唔,不過我聽說華大美院每年好像隻招幾個人,特彆難考。”
“是這樣的,畢竟是國內的
頂尖學府嘛……”
江嵐並不知道,室友對自己存有很大的誤解。
隻可惜,她目前沒有那種考上華大的淩雲壯誌。
她所擁有的,僅有一部斷更一年的漫畫,以及一位每天用投禮物來催更的土豪榜一。
想起自己還沒填完的坑,江嵐又找出這幾天畫的手稿看了看。
可能是因為下午在長跑這一項上得了第一,江嵐的好心情還沒消褪,開心到甚至開始盲目自信了。
看著手裡那幾張勾線稀碎的稿,竟然能從混亂中看出一絲彆具一格的美。
憑借這點兒微弱的美,江嵐靈感如泉湧,手也開始癢了。
一時之間,甚至忘了自己從前到底有多抗拒畫畫,恨不得立馬閃現回家,捧著數位板接連畫上幾天幾夜。
江嵐身為一條鹹魚,最優秀的品質大概就是說做就做。
當然,僅限於她發自內心想做什麼事時。
江嵐想到了申請回家上晚自習這一出,所以剛洗漱完,把框架眼鏡一戴,就去樓道上找電話機打電話了。
一中每學期都會給學生發放五十塊錢的電話費。
說不上多,但也絕對不少了。
反正高中生課業繁重,平時打不了幾通電話。
每層宿舍樓配有兩座電話機,一左一右,分彆安裝在宿管阿姨寢室兩側。
這主意是笑麵虎校長想出來的,據說是為了防止早戀人士給對象打電話,用學校的錢公費談戀愛。
晚上十點十分,離熄燈時間僅剩二十分鐘。
放在往常,應該沒多少人會在這時候打電話了。
然而江嵐剛走過去,就在電話機前看見了兩個人。
好巧不巧,這兩人她都很熟悉。
一個是五班的何以姝。
看表情,何大小姐應該是被什麼人給惹到了。
滿臉都寫著不開心,不惜專程從四樓跑到三樓給家裡人打電話,傾訴在學校遭遇的所有不公和苦楚。
另一個,則是她的同桌寧羨。
這位算是稀客了,反正江嵐轉進一班這麼久了,還沒見寧羨用電話卡打過電話。
江嵐無意偷聽寧羨打電話,本來想站到何以姝後麵排隊。
剛作出走過去的架勢,就聽見了何大小姐的通話內容。
“爸爸我給你說,我真的好討厭那幾個女生。今天學校辦運動會,她們在那裡給同學算命,我好心奉勸她們不要封建迷信,結果那幾個人莫名其妙走過來,說要給我算上一卦,還問我五行缺什麼。”
“我說我五行缺金少水,然後她們就笑,讓我改個名字叫何淦淦,說剛好有金又有水,一下子什麼都不缺了,然後我就……等等,爸爸我剛才好像聽見你笑了,你在笑什麼!!”
江嵐生怕自己再聽下去就會笑出聲,於是調轉腳步,排在了寧羨身後。
寧羨打電話時,眼睛平視著電話機上顯示的通話時間,似乎並沒有察覺到身
後多了個人。
聲音也平淡,不像是在嘮家常,更像是客服在公事公辦打電話。
“上次我已經說過了,我很忙,沒空出去吃飯。就算姐姐沒回來,我也沒空。”
“嗯,我不去,你們聚吧。”
聽著寧羨的通話內容,還有從電話筒裡傳出的模糊男聲,江嵐合理猜測,寧羨應該是在給她爸爸打電話。
並且可以得知,寧羨除了有個弟弟之外,居然還有一個姐姐。
聽起來,寧羨的姐姐好像在外麵讀書,跟寧羨的關係不是很好。
不然,恐怕也就不會說出“就算姐姐沒回來,我也沒空”這種話了。
江嵐把關注點放在了寧羨關係不好的姐姐上,所以直到寧羨掛了電話,她才後知後覺……
怎麼感覺,寧羨她爸爸的聲音好像有點耳熟。
好像,有點兒像某個她認識的人?
不過,這個想法僅在江嵐的腦海裡留存了一兩秒。
因為之後,寧羨就把電話放回去,轉過來了。
走廊上的燈算不上特彆亮,但剛好可以映照出寧羨眼中的怔愣,以及眉間還沒來得及收起的輕蹙弧度。
一陣風吹過,撲在燈泡上的飛蛾隱隱翕動薄翼。
燈光下,寧羨的眼睫好像也跟著動了動。
江嵐正在看寧羨垂在腰際的長發,沒注意到這一點。
收回視線後,笑著打招呼:“晚上好。”
寧羨眉間蹙起的弧度消失了,回應道:“晚上好。”
回憶起下午跑過終點線時,寧羨用雙手接住自己的柔軟觸感,江嵐稍稍有點不自在。
但很意外,她唇角的笑一點兒也沒消減,甚至更甚。
甚至不識好歹,跟她打完電話準備回寢的同桌聊起了天:“寧羨,你打完電話了嗎?”
剛說完,江嵐就後悔了。
——什麼廢話文學。
寧羨很有耐性,回答了她的廢話:“打完了。”
說完這句話。
寧羨還頓了頓,問了句:“你也要打電話嗎?”
江嵐看了眼自己手裡那張顯眼的電話卡,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很顯然,寧羨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說了句廢話。
——畢竟站在電話機前,除了打電話,也不能乾其它什麼事。
不過,寧羨的心理素質明顯要強於江嵐,淡定讓出一條道,“我走了,你打吧。”
江嵐覺得自己真是個罪人,居然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把一向不說廢話的寧羨給帶偏。
罪人江嵐隻能用微笑來掩飾愧疚,乖巧點頭:“好。”
寧羨本來已經準備走了,看見江嵐乖巧點頭的模樣,莫名想起了她同桌經常發的那個[貓貓點頭]的表情包。
於是頓住腳步,出聲問:“腿還疼嗎?”
江嵐停下了撥號的動作。
事實證明,她的嘴遠遠比思維更快
,直接無視了四肢的酸痛,笑答:“已經不疼了。”
剛答完,像是為了懲罰她的說謊行徑,江嵐小腿上的筋就抽了抽。
江嵐又開始在心裡種草,嗓音卻依然溫柔。
“對了寧羨,晚上的時候,你記得在脖子和胳膊上塗點蘆薈膠。我看你下午沒帶遮陽傘,在終點接我那會兒,也沒站在傘下。”
頂著寧羨的眼神注視,江嵐麵不改色,繼續說:“下午太陽大,你皮膚本來就薄,又沒塗防曬,萬一被曬傷了就不好了。”
隔了兩秒,寧羨頷首:“好。”
點頭時,唇角在燈光下微微抿著一絲笑,對江嵐說:“你也是。”
寧羨走後,江嵐已經跟江落打了一分鐘電話了,思緒還沉在她同桌的笑容裡沒怎麼緩過來。
很多麵相偏冷的人就是這樣,不笑時好看,但笑起來未必好看。
而寧羨不笑的時候,是冷冷清清一潭雪。
麵含笑意時,卻如同春水融雪,眉眼鼻梁都勾勒出一段溫柔情態。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很像寧羨身上的那款香。
前調是冬風般的清寒料峭,逐漸過渡到尾調時,就變成了溫暖散發出皂香的乾淨被褥,讓人覺得舒服。
“最近天氣變化大,嵐嵐你要記得多加點衣服,被子也要蓋厚點。”
江落的聲音讓江嵐回了神。
江嵐忙應聲,“謝謝落姐姐。”
聊了四五分鐘,江嵐終於停下了與江落寒暄家長裡短,切入正題。
先是隨意提及她最近畫了黑板報之類的事,之後冷不丁來一句。
“姐,我之後想了想,你上次說的那些話很有道理,我的確應該給出一個結局。畢竟那是我自己的漫畫,隻有我自己能夠左右角色們的命運,給予他們結局。”
江落那邊似乎愣了愣。
“真的嗎,嵐嵐,你現在想繼續畫畫了?”
“應該吧。”江嵐含糊其辭,下一句卻飽含目的性,“不過,我還沒告訴我爸媽,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支持我。”
“而且我如果要完成漫畫的話,就隻能利用晚自習的時間來畫了。在學校肯定不行,到時候就隻能回家畫。我媽還好,但我爸那邊……”
江落馬上說:“沒事,嵐嵐你放心畫,二叔那邊就交給我來勸吧。”
計劃通。
在她爸心裡,優秀的江落的每一句話無疑是格言,是名人名句。
加上江落本身就是辯論隊的,講起道理來格外唬人,往往連學校領導都能糊弄住,更彆說她那兩位衣食父母了。
江嵐開心極了,但在表麵上還是要裝作驚訝,說幾句“真的嗎落姐姐”、“太謝謝你啦”。
等到把事情說完了,江嵐回想起“不羨長風”那件事,又試探了一下她姐:“落姐姐,你的星野漫畫賬號,裡麵還有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