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兩日後,公孫遙終於從濟寧寺回府,一踏進家門,便發覺家中是前所未有的安靜。

此時正值年關,最該是公孫玉珍帶著公孫玉昭四處招搖,顯擺她的新衣的時候,今日卻冷清的有些過分。

蟬月留在家中,一見到她回來,便拉著她小聲道:“三小姐近來不知做錯了什麼,惹了老爺不快,正被老爺禁足呢。”

“禁足?”

不怪公孫遙驚訝,公孫玉珍生來就是會跟爹娘撒嬌,裝懂事賣乖巧的好女兒,禁足這種事,家中從來隻發生過在她公孫遙身上,還尚未遍及過其他兄弟姐妹。

看來她這次,是真的惹了公孫雲平極大的不快。

不過她沒有興致去了解她究竟做了什麼,隻是簡單地幸災樂禍道:“禁足正好,省得她整日來我麵前炫耀她的新襖子,逢年過節,我的耳根子聽得都快要起繭子了。”

“誰說不是。”蟬月也跟著偷樂。

但細想之後,又是另一種心酸。

三小姐是趙夫人頭生的女兒,金尊玉貴,自小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甚至其實都不必等到逢年過節,京中每時興什麼花樣緞子,過不久便都能穿在她的身上;而她家小姐,因為被塞了一個素來節儉的名頭,就什麼都得撿便宜的套。

“不過馬上就好了。”她自言自語,引公孫遙去到屋中,在她慣常藏東西的床尾,抱出一隻沉甸甸的檀木匣子。

“昨日趙夫人命人把小姐的嫁妝單子送來了,奴婢已經先行瞧過,比之前咱們見過的趙家小姐的嫁妝還要多!”

先頭趙氏母家有位表姐出嫁,身為趙氏名義上的女兒,公孫遙自然也是跟著去觀禮了。

趙家也算是自開國起便在京中盤踞了多年的世家大族,族中雖非人人成才,但也出了不少棟梁。趙家那位身為嫡女長女的表姐出嫁時,她的母親為了炫耀女兒的嫁妝,特地將一摞的嫁妝單子疊的整整齊齊,遞給過公孫遙她們看。

足足一百二十八台,塞得滿滿當當,滴水難進。

公孫遙知道,自己好歹是嫁帝王家,家中肯定也不會讓自己的嫁妝太難看,但她從未想過,自己的嫁妝會比那位趙家表姐的還多。

她甚至連趙氏說的她的嫁妝會跟公孫玉珍的一樣也不信。

她將信將疑,接過蟬月遞來的單子,一目十行地看過去,直至看完第一張單子,神情才稍微有了些變化。

她迫不及待又去翻看下麵的單子,紅字黑字,整整一十二張。

她的嫁妝,竟也有整整一百二十八台。

甚至單子上的東西看上去,比那位表姐的還要瓷實,滿當。

譬如,這一箱標注著百斤重量的銀錠元寶。

“她命人將東西送來的時候,可有留下什麼話?”公孫遙不相信這天上會無緣無故地掉餡餅。

可蟬月搖頭道:“沒有,送東西的是趙夫人身邊伺候多年的康嬤嬤,她素來瞧不上我們,也不曾與我們多話。”

“那便是真的了?”

公孫遙捏了把自己的臉皮,又去碰了碰蟬月:“疼嗎?”

蟬月苦了臉:“疼。”

“疼就是真的了?”

她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手裡握著嫁妝單子,暗暗發誓,既然已經送到她手上過了目,那到時候她的嫁妝,便是少一個也不行。

她將東西收好,不過轉身的刹那,便聽見外頭有人說:“張叔來了。”

那是公孫雲平身邊常年跟著的家仆。

她走了出去,張叔便畢恭畢敬與她道:“老爺請二小姐去一趟書房。”

幾日前她在書房門前苦等他,他不見。

今日倒是主動來請她了。

公孫遙覺得自己這父親,近來也挺有意思。

她收斂起淺淡的笑意:“有勞張叔特地跑一趟了,隻是我方從寺廟裡回來,一路風雪狼狽,待我換身行頭,沐浴焚香,再去拜見父親。”

張叔好似沒料見此等情形,想說最好不要叫老爺久等,但公孫遙已經自顧自轉身回屋,並喊道:“蟬月,為我燒水準備沐浴,前些日子的鬆仁香可還有?記得為我點上……”

他隻得先回去與公孫雲平稟報,暗自觀察他陰晴不定的臉色。

但也許是二小姐生來頑劣的緣故,張叔想,老爺對二小姐的寬容,其實比其他幾位少爺小姐要高的多。

譬如,三小姐近來被老爺禁足,夫人那邊是一個字不敢為她辯解,她自己也是真的大門不敢出,二門不敢邁,老老實實窩在那一方小院中;但二小姐每每被老爺禁足,都敢直接不聽他的話,光明正大跑去濟寧寺散心,老爺對此,也從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從未過多苛責於她,甚至在她歸家後,還時常會主動想辦法與她緩和關係。

他聽著老爺歎出一聲沉重無奈的氣息,便知道,他此番又是不打算為此責備二小姐的。

等到將近日暮的時刻,公孫遙才姍姍出現在公孫雲平的書房。

她略一躬身,神色漠然:“父親。”

“回來了。”公孫雲平望著自己這個即將要出嫁的女兒,明明早已準備好了千言萬語要與她交代,但臨到關頭,除了一句乾巴巴的關心,竟就擠不出一句多餘的話。

“你母親為你準備的嫁妝單子,你都看到了吧?”到最後還是隻能先把今日叫她來的目的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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