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義一大把年紀的人, 今日卻在自家府門外,好無形象地哭成了一個淚人。
雖然錢夫人站在一旁看著他哭,總有種撞見大野熊落淚的既視感,咳……
但好笑又心酸的同時,她也同樣驚喜於自己視若親女的唐糖回來。
礙於自家丈夫已然搶先一步將唐糖抱了個死緊,讓錢夫人沒處下手。
所以她也隻能孤零零地在一旁站一會兒,等著錢謙義的哭聲在唐糖懂事的安慰下稍稍平複一些之後, 這才出言道:“且先進府, 莫繼續站在門外給人看了笑話。”
“是是是, 是我一時太激動,都忘記這是在家門口了。”
錢謙義聽出自家夫人話語中的暗示,抬眼一看, 他們錢府外果然圍了不少被自己此番動靜所吸引而來看熱鬨的人。
回想起自己究竟乾了些什麼, 他老臉一紅, 連忙跟搶人似地一把抱起唐糖,帶著就往府內衝。
“真是……怎麼跟劫匪似地,我都還沒抱過孩子呢!”
錢夫人似埋怨般地低語一句, 隨即示意家丁將府門關上, 自己也搖曳著身姿轉身回了府。
一路被劫持進錢府,都沒給唐糖一點反抗的機會。
當然, 唐糖自己也沒打算反抗。
她小樹袋熊似地掛在錢謙義兩條有力的臂膀上,微微仰著頭,打量著四周圍不斷後退的熟悉景色。
五年過去了,沒想到舅舅家中還與她記憶裡的差不多。
錢府內細節上的變化肯定有, 但大體而言,還是唐糖幼時所熟悉的那種格局。
錢謙義一路抱著唐糖回了正堂,跟擺什麼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唐糖擺放在那鋪著軟墊的椅子上。
這時,錢夫人也跟在他們兩人身後進了屋。
眼見丈夫還有獨占糖寶的打算,錢夫人當即變了個臉色。
她快步上前,一把推開錢謙義,蹲身與唐糖的視線保持持平,“糖寶,可還記得舅母?”
錢夫人的音線隱隱顫抖,她雙手憐愛地輕撫唐糖那已然沒了幼時肥嘟嘟雙頰的白嫩小臉,一貫淩厲嫵媚的雙眸難得柔和下來,泛出點點淚光。
“可還記得舅舅?”錢謙義也殷切地湊了上來,俊朗的雙目中滿含期待。
選擇性地無視了方才府門外,唐糖安慰自己時脫口而出的‘舅舅’。
疼愛自己的舅舅舅母雙雙期待地凝視著自己,歲月已然不留情地在他們臉上留下了點點風霜。
顯然已經不年輕了的夫妻二人今日卻為了唐糖的突然回歸,而興奮得像兩個大孩子,激動又憂慮,還含著幾分不知所措的期許。
見此,唐糖的心口突然一陣緊縮。
宛若被一隻大手狠狠地抓了一下,有點鈍痛,還麻麻地,很不舒服。
“糖寶記得的,舅母,舅舅。”
唐糖揚起與兒時一般無二的燦爛笑臉,一手點點錢夫人,一手指著錢謙義,證明自己還記得他們二位自小疼愛自己的長輩。
“好好好……乖孩子,好孩子……”錢謙義與錢夫人激動得有點手足無措。
他們連想多誇唐糖兩句,都一時無法從如今已然變為一片空白的腦中搜索出合適的詞彙。
明明以往在與人做生意/與各家夫人交流的時候,錢謙義/錢夫人那都是八麵玲瓏,巧舌如簧的人兒。
等大家情緒都冷靜之後,錢謙義與錢夫人才問出了他們最為關心的問題。
“這些年,你都去了哪兒?可知你娘親找你找得都呃……”
後麵的話語錢謙義沒說出口,因為錢夫人一隻素手已然悄悄地探到了他腰間,捏住,用力,擰!
“舅舅?”似乎聽到了什麼奇怪聲音的唐糖歪歪腦袋,麵露疑惑。
“沒什麼沒什麼?剛剛話說得太快,咬著舌頭了。”錢謙義忍著痛,笑得極為僵硬。
未免再次遭受自家夫人‘擰肉神功’的襲擊,他隻能明智地換了個話題:“這幾年,你過得可好?”
好吧,這與上個話題堪稱異曲同工,但是這也是如今的錢謙義與錢夫人最為關心的問題。
“過得很好呀,我現在有師尊,有嘉嘉,有茹茹,有翟虎尊者,有墨徇師兄……”
唐糖掰著手指頭,一個個地給舅舅舅母認真地數著她這些年來所認識的長輩與朋友們。
他們所有人都在唐糖的成長中留下了或重或淡的痕跡,無論那痕跡深淺如何,都被唐糖給牢牢地記在腦中,放在心上。
一一數完了人,也不用錢謙義再問,唐糖就自動自發地將話題帶到了她這五年間的生活。
之前便說過,她還不到懂得凡事報喜不報憂的年齡。
所以這五年間所經曆的,不管是好的,壞的,開心的,委屈的,唐糖全都一股腦地跟錢家夫婦倒了個光。
末了,她還開心地宣布:“糖寶最喜歡師尊了!跟喜歡娘親一樣喜歡!”
瞧著這孩子那毫無陰霾的燦爛笑臉,錢家夫婦在感激那些出現在唐糖生命中的好人們的同時,也感到了酸澀。
他們……竟是整整錯過了唐糖這五年的成長,讓她獨自一人在外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委屈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