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蘇韻跟傅士傑一起去看望他母親。
她穿了一身淺紫的過膝連衣裙,踩了雙小貓跟,係了條明黃的絲巾,整個人明豔典雅。
傅士傑嘖嘖稱奇,“我說,怎麼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見你這麼打扮呢?這去見我媽,怎麼搞的跟去晚宴一樣?”
蘇韻白了他一眼,“說什麼呢?會不會說話?你的意思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不美了?”作勢轉身就走。
被傅士傑攔下,好聲好氣道歉,“是是是,我嘴笨,不會說話。小祖宗,你彆跟我生氣了。你平時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典範。我這是嫉妒,嫉妒我媽……”
一番討饒,蘇韻才放過他。
打一棒也要給個甜棗。蘇韻係好安全帶,柔聲道:“你也彆不高興,我這麼興師動眾,還不是怕給阿姨留下不好的印象。阿姨高興了,咱們才能順順利利啊。”
這話聽得傅士傑彆提多熨帖了,戲謔道:“你也有怕的一天啊,我以為你都天不怕地不怕呢。不過,你也彆太擔心了,我媽這個人,脾氣特彆隨和,她最喜歡女孩子了。從小就嘮叨我不是她的小棉襖,我兩個舅舅家也都是表哥表弟,我們家是女孩比男孩金貴。”
傅士傑的母親叫儲修文,他外祖父儲老爺子雖然過世了,但他外祖母還健在,他母親就跟著外祖母住家裡的老宅。
儲家老宅在京市郊區的燕山腳下,這邊住著的不少都是老革命,依山傍水、單門獨戶帶花園的院子,沒事養養花、種種菜,溜溜鳥、逗逗貓,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這年頭物流還不發達,傅士傑每周都會讓母親列個單子,交給秘書去采購,除了每個月例行去醫院體檢之外,儲修文母女住在這邊,時不時跟老友嘮嘮嗑,看看書爬爬山,倒清淨得很。
“梅姨,我媽呢?”
“你媽出門了,今兒她幾個同學來看她,說是要進城看電影去。你姥姥在後院摘菜呢。這位是?”
“哦,梅姨,這是我女朋友,她叫白初曉,我今天帶她回來見見媽和姥姥。”
梅姨一聽是傅士傑的女朋友,臉上都笑開了花:“好好好,來了就好。小白,你愛吃啥,阿姨給你做去。”
蘇韻笑道,“謝謝阿姨,我不挑食,喜歡吃粵菜多點。”
“梅姨,你忙你的,我帶初曉四處轉轉。”
傅士傑讓蘇韻把東西放在客廳裡,就拉著她去了後院。
儲家這院子並沒有多雕梁畫棟,但細節處的生活痕跡讓人倍感溫馨。
葡萄藤下的躺椅放著柔軟的地中海風布藝沙發,在這年也算是走在潮流前列。沙發上還放著一本《宋詞選集》,翻開的一頁用壓書石壓著。
旁邊的貓爬架上懶洋洋臥著隻橘色條紋的虎斑貓,那貓看到他們進來,也隻是半撩起眼皮子慢吞吞打了個哈欠,嘴巴上的胡須一顫一顫的,萌的蘇韻心肝都快化了。
傅士傑的外祖母正在給爬藤的絲瓜摘葉子,她滿頭銀發梳得整整齊齊綰在腦後,穿著一件米色的薄款羊絨衫配洋紅色長褲,腳上穿的是同色紅底白花布鞋,格外清爽大氣。
“姥姥,我回來啦”,傅士傑上前接過外祖母手中的剪子和噴壺,幫她剪起了絲瓜葉。
外祖母捶捶微微有些發酸的腰,看到蘇韻,有些驚喜,“這是初曉吧,老是聽小傑說你,今天終於舍得把人帶過來給我們兩個老骨頭看了。”
蘇韻摻了她一把,“姥姥,您真是太美啦。天呐,我要是到您這個年紀,還能有這個狀態,做夢都要笑醒了。”
這話倒不完全是恭維,傅士傑的外祖母的確是她見過最美的老太太。
這種美不是說她打扮有多妖豔或者看上去八十歲就像四十歲,而是說她的精神狀態太好了。
在現實世界,蘇韻也見過不少明星貴婦花大價錢留住青春,四十歲的年齡看上去二十歲的麵貌,但很多人隻是皮相保養得好罷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還是疲憊不堪、垂垂老矣。
眼前的老太太不一樣,她是真的眼裡還有少年的明媚,這明媚不是故作嬌嗔,而是真的眼裡有星光,有希望,有生機勃發。
她想到了一個詞“空穀幽蘭”——應該就是形容傅士傑外祖母這樣的美人吧。
蘇韻向來是個會交際的,有她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
她扶傅士傑外祖母到葡萄架下坐下,一眼就瞥到那本宋詞,“姥姥也看宋詞,那您最喜歡那個詞人?”
蘇韻看著老人
家含笑的目光,大大方方道:“要我猜的話,我會猜蘇東坡。”
老人家有些意外,“我以為你會說李易安。”她那本《宋詞選集》正好翻到了李清照那首《永遇樂·落日熔金》。
蘇韻狡黠道,“就是直覺吧,也沒誰規定女人最喜歡的就一定是女詞人。我隻是覺得在您身上見到東坡詞中的風流。”
傅士傑正好拎著一籃子絲瓜回來,沒聽到前麵,就聽到了後頭半句蘇韻說她姥姥“風流”的。他嚇得臉都綠了,差點沒把絲瓜都摔倒地上。
這動靜不小,兩個女人卻一個也沒回頭,反而自顧自聊得熱火朝天。傅士傑一時不知這是什麼情況,不過看這樣子,倆人應該挺投機的。
他終是忍不住好奇,咳嗽兩聲,“那什麼,姥姥,你這絲瓜我給你摘好了。怎麼著,中午整個絲瓜蛋湯,再來個肉末茄子和糟溜魚片?”
老人家擺擺手,“都行,你自己去跟阿梅說。”
他摸摸鼻子,轉身去廚房送菜,就被蘇韻叫住:“老傅,你把我帶的那胸針拿來,我覺得那特彆襯姥姥今天的衣服。”
行,他一個大老板,在家裡就是給你們這些女人支使的。還“老傅”,他哪裡老呢?有這麼當著親外婆的麵,嫌棄人家孫子老的嘛?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