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禦史一塊大石, 激起了千層巨浪。
戶部右侍郎梁振軒立即被羈押,緊接著, 刑部左侍郎張進被任命為主審刑官。
這人是中立忠君黨,相當能乾,偏又鐵麵無情,聞聽此事已大怒, 一領了旨意,立即著手徹查此案。
整個京城的氣氛立即緊繃。
這麼大一件事爆發開來,不足一個時辰, 消息便已傳到了坤寧宮。
“這梁振軒, 難道真敢盜賣官糧?”
皇後的話雖是疑問, 但實際心中已經相信。畢竟此事很大, 沒有些許證據, 哪個言官敢貿貿然上奏,昌平帝可不是好脾氣的君王。
她又急又氣,狠拍了一下炕幾,這力道極大, 幾上茶盞等物應聲跳了跳。
紀皇後還真不知道這事。
她母子與臨江候府收攏黨羽也是有要求的, 不是什麼勢力都要,就是以防得利不成反被拖累。
隻是常在河邊走, 今日終濕了鞋。
梁振軒這幾年來,也有向坤寧宮孝敬過不少銀兩, 很為紀皇後勢力擴張出了一把力, 但梁家數代簪纓, 是大家族,那些銀錢數額也合理,從未引人疑竇。
紀皇後想起從前那些銀錢,一時頗覺燙手,隻是銀錢已經花用出去,無法倒騰回來。
而且即便能倒騰回來,這時候也不可能還回去,並撇清關係了。
“枉本宮當初看在他的麵子上,還選了他外甥女為魏王妃!”皇後麵色陰沉,咬牙切齒。
她兩個兒子就坐在左右,正一臉凝重,聞言,魏王臉色陰了陰,“也不知那梁振軒吞了多少?”
折子在昌平帝手裡,經手的倒有幾個閣臣以及蔡禦史本人,不過,這個關頭,可沒人敢湊上去詢問此事。
看皇帝的震怒程度,此案肯定不小,隻不過,不知道到了何種程度?
這案情的輕重程度,對紀皇後一黨影響是巨大的。
畢竟,這幾年為了製衡東宮,昌平帝一再扶持紀皇後母子,這梁振軒能繼續穩坐戶部高位,少不了他睜隻眼閉隻眼。
即使案情隻算中等程度,梁振軒也是肯定要垮掉的,紀皇後一黨已注定失去一大支柱。
這還隻是最輕的情況,若是案情比想象中嚴重,影響將會更加深遠。
梁振軒投於坤寧宮好幾年,勢力早已糾纏在一起。若是案情巨大,超越了昌平帝容忍底線,他下令連根拔起,那就損傷就大發了。
更有甚者,昌平帝還可能對皇後母子心生疙瘩。
最後一點才是最重要的,畢竟隻要皇帝偏頗,勢力可以重新聚攏,而失了聖心,那才是失去立身依仗。
要知道,昌平帝後宮佳麗不少,光兒子就序齒了十五六個,麗妃所出的四皇子已經十四了,她們母子並非不可替代。
紀皇後眉心緊蹙,問魏王,“你舅舅如何說?”
“舅舅說,先靜觀其變,看清這事情究竟有多大再說。”
進宮前,魏王兄弟飛馬跑了一趟臨江候府,此刻聽了問話,魏王立即作答,“舅舅說,以張進行事作風,這幾日便能看出端倪。”
“舅舅還說,應先儘量撇清與梁振軒乾係,要不著痕跡。”魏王很讚同臨江候的意見,“母後,我已經讓舅舅著手辦了。”
皇後點頭,“這個做法很對,目前情況不明,隻能先這般處置了。”
暫時的處置方法議定後,魏王頓了頓,道:“也不知此事有無東宮手筆?”
母子三人的大敵正是皇太子,事情一發,俱立即聯想東宮,皇後冷笑一聲,道:“若是有他插手,也不足為奇,太子心思慎密,手段向來非同一般。”
最了解你的,果然是你的敵人。高煦溫潤太子形象毫無破綻,連昌平帝也騙過去了,偏偏皇後從不相信,她篤信自己的直覺。
她們這位皇太子,表麵溫文爾雅,手段卻一貫雷霆萬鈞,高明非常。
母子三人對皇太子研究頗深,此事若有對方插手,恐怕會更加棘手。
室內寂靜片刻,三人臉色更加陰沉。
“母後,”魏王想了想,道:“太子妃不是答應了為我們探聽消息嗎?如今正好用上。”
非常時期,魏王也不管紀婉青初來乍到了,消息能有一點是一點,能得知太子有無插手也是好的。
紀皇後點了點頭,“本宮正有此意。”
陳王一直安靜聽著,此時蹙眉道:“太子妃不得寵,恐怕要探聽這等機密頗為不易。”
“本宮也沒讓她深入刺探,隻是細述一番太子的神態舉止罷了。”
太子大婚還沒滿一個月,不管他是否寵愛太子妃,這頭一個月,新房也不能空。
既然每天都能見到人,仔細留意一下微表情變化,也不是不能窺見些端倪的。
紀婉青是個聰明人,皇後不懷疑她的能力,卻倒知道她打算敷衍的心思,大約是發現了端倪也不會說的吧。
說句實話,梁振軒一案事已至此,即便知道太子插手也不大能改變什麼。不過皇後卻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探聽消息是其一,關鍵是可以借此給紀婉青壓力,讓她知道,一直敷衍是不行的。
逐漸深入,才能讓太子妃這顆棋子發揮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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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婉青那不好的預感是正確的,次日早晨她再到坤寧宮請安,便立即感受到了不同的氣氛。
表麵看著沒任何變化,實際從引路宮人,再到大宮女翡翠,都給了她隱隱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