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紀婉青清醒之前,天亮後, 皇後便火急火燎遣人前往陳王府彆院, 召小兒子進宮。
魏王觸怒聖上, 連夜被押回府, 勒令閉門思過。這麼大一件事, 此時已經沸沸揚揚了。
陳王昨夜的動作是很謹慎的, 用的都是潛伏在坤寧宮人手中的心腹, 他肯定,並無半點痕跡留下, 更不可能被人察覺。
隻不過, 他明麵上是關切兄長的好弟弟,實際上,也極關注謀算是否達到預期效果, 當然立即稍作整理,準備出門。
剛要上馬, 便碰上前來召他進宮的太監, 於是, 目的地便是行宮。
“燁兒。”
陳王一踏進戲蓮閣, 皇後便握住他的手, 焦慮道:“你哥哥昨天遭了東宮算計。”
昨夜皇帝拂袖離去之後, 立即下令將事情徹查一番。東宮幾乎沒伸手, 那丁點痕跡早已抹乾淨, 而陳王也確實沒露餡。唯獨皇後, 全程幾乎是她布置的, 事後潑臟水也被高煦洞悉先機,利落避開。
她雖謹慎,但影影綽綽的指向還是有的。
這正好印證了昌平帝心中猜想,他大怒,天不亮便令孫進忠前來,嚴厲嗬斥皇後長達一個時辰。
皇後正位中宮十多年,頭一次遭遇這等挫折,麵子裡子都沒了。她臉色陰沉,眉心緊蹙,對東宮恨得咬牙切齒。
隻不過,雖顏麵掃地,宮權被分割,但對於焦頭爛額的皇後而言,當務之急依舊是魏王。畢竟,她這輩子最大的倚仗,是膝下兩個嫡出皇子,以及聚攏在麾下的朝中勢力。
隻要兩者無恙,其他的稍後都能扳回來。
“你哥哥如今惹了陛下厭棄,正閉門思過,手上差事也卸了。”一見了小兒子,皇後也顧不上敘述其他,趕緊撿最要緊的事務說起。
“母後已經給你舅舅傳了信,他會使勁,你先把差事接過來,暫時先替你哥哥掌著。”
聽到皇後前半句,陳王先一喜,隻是後半截子話一出來,他的心便從半空重重落地。
“暫時”替他哥哥掌著。
魏王已經被大受打擊,觸怒皇帝,結下一個幾乎不可能解的疙瘩。皇後卻從未想過舍棄大兒子,視眼前優秀的小兒子而不見。
陳王的嘴角有些僵硬,頓了頓,才接話道:“我知道的,母後。”
皇後心神不寧,並未有發現兒子的小異常,得了陳王回應,她點了點頭,“燁兒,如今境況不好,母後也不多留你,你趕緊出宮,先找你舅舅,商量一下該如何替你哥哥解困。”
從進門到離開,陳王不過站了片刻,連椅子也沒沾邊,便立即出宮,前往臨江侯府彆院。
他以為,母後始終是婦人,而舅舅浸淫朝堂已久,眼光終究不同。
可惜,陳王失望了。
“你母後的傳話,我已接到,並安排下去了。”
魏王手上大部分朝務,都是紀皇後一黨要員協助的,這些事情換了人來,桃子肯定摘不好。皇太子避風頭不會插手,而中立黨也不會涉足,臨江侯周旋一番,讓陳王接過來不難。
“近日,殿下要辛苦些。”
紀宗文拍了拍小外甥仍響單薄的肩膀,歎了口氣,“魏王殿下,恐怕仍需閉門一段時間。”
聞弦音而知雅意,很明顯,臨江侯也沒有讓陳王取魏王而代之的念頭。
陳王的心一下子沉到穀底。
昨夜,他固然想過此事不易,一次肯定無法徹底成功,但他卻完全沒想過,會無法撼動魏王的地位分毫。
皇後與臨江侯,兩個坤寧宮一黨的靈魂人物,魏王捅了這般大的一個婁子,卻無半點埋怨憤怒之意。
陳王慣會掩飾情緒,心下諸般念頭閃過,表麵也不露一絲,應了之後,他隱晦試探道:“那二哥之事,該如何是好?”
提起這件糟心事,紀宗文也蹙起眉頭,“昨夜得了你母後的傳信,我已細思良久。”
“目前陛下正在氣頭上,魏王殿下及我等應暫且蟄伏,不動即是上策。”
他再次拍了拍小外甥的肩膀,勸慰道:“你也莫要太過擔憂,你兄長到底是嫡出皇子,要與東宮抗衡,暫時還是無人能取代的。”
麗妃所出的四皇子,要成長起來還遠得很,等昌平帝冷靜下來,他還是得把魏王放出來,並給予差事的。
“無人能取代?”
陳王心底默念一遍這句話,他再次被忽略,但作為一個擔憂兄長的弟弟,他狀似釋然笑了笑,“舅舅說的是。”
“好。”
紀宗文點了點頭,既然目前的策略方針已定下,他便說起另一件事,“我近日需悄悄回京一趟,殿下接過朝務後,蕭規曹隨即可。”
諸事商量妥當後,陳王跨馬離開臨江侯府彆院,剛轉過街口,他立即陰了臉。
看來,要取魏王而代之,任重而道遠。
*
陳王滿懷期待出門,大受打擊而歸,回府閉門一個多時辰後,他除了心思更深沉,眸光更堅定,表麵看著,並無甚變化。
他儼然是個努力幫襯兄長的好弟弟,已在馬不停蹄接手朝務。
然而,雖皇後臨江侯二人與陳王說話時,是屏退來了所有人的,但隻要知悉內情者,從陳王的表現,便能窺出端倪。
消息在午膳前,便到了高煦手裡,並沒有讓他詫異。
如今妻子問起,他便告訴了她。
紀婉青大奇,“難道皇後與臨江侯,一絲一毫動搖的念頭亦無?”
答案是肯定的,否則陳王絕不會這般受挫。
“麗妃要協理宮務,四皇子即將封王開府,皇後與臨江侯,就感覺不到威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