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密信, 從大同發出, 很快抵達京城臨江侯府。
紀宗文大驚失色,“騰”一聲站起, 寬袖帶翻了茶盞, 剛沏好的熱茶滾燙,全澆到他衣袍下擺上,他卻渾然不覺。
他心臟狂跳, 手足有些冰冷, 勉強定了定神, 將信箋掩下,吩咐道:“趕緊的, 立即將魏王陳王請過來。”
“是的, 侯爺。”
答話的人,是新任臨江侯府大管事紀升。前大管事紀祥回鄉探親得了天花疫病,病逝在家中沒有回來, 於是,他便升了一級頂上。
他不敢探尋主子失色的原因,立即遣心腹出府,打馬往兩處王府而去。
紀宗文要立即通知皇後, 但這等機密,他不會交到任何一個心腹手裡。於是,傳話人選就僅剩兩個外甥了。
魏王與陳王, 當年也為此事傳過信, 雖當時他們年少, 沒有參與其中,但事情真相卻是知道的。
畢竟當年魏王已經十五,陳王也十三了。在皇宮,這年紀早不是小孩子。
二人迅速趕到,匆匆進了外書房,舅甥三人閉門密議。
很快,魏王陳王便出了臨江侯府,麵色沉凝,急忙往皇宮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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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魏王陳王進了坤寧宮,皇後見他們麵沉如水,也不多說,立即屏退所有宮人太監。
兩兒子帶來的消息,卻如一道驚雷劈下來,讓她腦中片刻空白,“竟有此事?”
魏王蹙眉點了點頭,“也不知,東宮究竟獲悉多少線索?”
這事兒,其實僅是穆懷善本人的猜想,不過他言之鑿鑿,在幾人當中已掀起滔天巨浪。
這小弟弟雖一貫不按常理出牌,辦事隨心所欲,不過他很聰明很有能耐,不管大事小事,隻要插手的就沒出過岔子。
皇後對他還是篤信的,“那你小舅舅怎麼說?”
“小舅舅信箋上說,他那邊並沒有動靜,皇太子可能是從另一邊察覺這條線索的。”
從皇後這邊入手,就繞不開穆懷善,他一貫謹慎,耳目不少,既然沒有察覺異常,那東宮碰觸過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況且當年那事太隱蔽,一環扣一環,外人插手,也不是那麼好抽絲剝繭的。他雖最終相信自己的直覺,但卻不認為是自己這邊露了破綻。
因此他覺得,東宮奔韃靼王宮而來,若是為了信箋,那應該是從其他方麵得到的消息。
畢竟韃靼那邊,新可汗當年暗通大周某方勢力,最終取得汗位,雖並未廣而告之,但到底並不是個絕密消息。
隻有這樣,一切表麵現象,才能合理地串聯起來。
也就是說,皇後一黨的身份很可能還未暴露。
母子三人的心定了定。
陳王此時也顧不上自己的小心思了,立即接話道:“母後,兒臣認為,小舅舅所言是上策,我們應立即設法,從那邊把信箋取回來。”
“太子能耐,一貫不容小覬,萬一被他搶了先,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很可能還未暴露身份,但若沒有儘快把信箋取回來,那就難說了。
“你們說的是,確應如此。”皇後鄭重點了點頭。
實際上,當年那場戰役過後,她與臨江侯何嘗不知那信箋是隱患?合作成功後,自然是嘗試過取回來的。
隻是新可汗也不是傻子,這麼一個日後可能派上大用途的把柄,哪能輕易給還回去?
若真要退還,也不是不行,那必須用更大的利益來交換。
當時可汗提出的條件,就是讓紀後一黨設法幫助他,在大周北疆某幾處關卡製造混亂,好讓他混淆視聽後,再悄悄將自己的細作推上早已看好的位置。
通俗點說,就是為了韃靼細作的上位,大開放方便之門了。
對於韃靼可汗而言,魏王能不能稱帝很難說,日後變數大的去了,不如現今討些實際的好處。
那皇後臨江侯答應了嗎?
當然不可能。
此事與圍困鬆堡,並鏟除紀宗慶楚立嵩等異己,已完全是兩碼事了。鬆堡的結果是二人樂見並可控製的,而前者則不然。
韃靼可汗點的地方,都是邊卡要塞,一旦在要緊地方埋下不確定因素,日後若發生大戰,很可能影響很大。
哪怕細作並沒有占據高位,隻當個守城門的小卒,也夠嗆的。
一旦這些雄關被破,京城便危矣。
大周在,他們才是皇後皇子侯爵,一旦大周被韃靼蹄鐵所滅,他們就隻能是亡國奴。
不要說,皇後一黨當時並無法觸及那幾個關卡,即便真碰觸到了,他們也無法答允。
條件談不攏,於是,這件事便擱下。一晃眼過了三年多,直到今天。
“鈞兒,燁兒。”
皇後神色凝重,“回去告訴你們大舅舅,就按你們小舅舅的法子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