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消息的人是金大年, 就是那個協助擒獲前大管事紀祥一家,在揭露穆懷善身份一事裡立下大功勞的馬房管事。
不得不說, 馬房管事是一個很重要的職位, 古代出行, 很多時候少不得馬匹,一個馬房能窺探到不少隱蔽痕跡。
在接到主子命令之前, 金大年就有些小疑惑了, 因為前幾日, 馬房精心飼養的那幾匹千裡良駒, 無緣無故少了一匹。
這可不得了了, 要知道這幾匹馬比人還要金貴太多,馬房自金大年起往下,大家當祖宗般供著,有專人伺候, 尋常小廝還不能靠近看一眼。
這無端端就少一匹, 他趕緊報上去。
上麵很快有答複, 傳回來的是一句很籠統的話, 說沒事, 讓他約束下麵的人,照常當差即可。
沒等不明就裡的金大年嘀咕太久, 自家主子的命令便傳下來了。
他心頭一動, 當即將此事聯想在一起。
隻不過, 那馬雖是難得良駒, 但拉出去就不知所蹤了, 不在金大年的管轄範圍之內,他對後續無能為力。
他隻能按捺住,盯緊馬槽剩下那幾匹駿馬,爭取下次發現端倪。
皇天不負有心人,機會終於來了。
金大年是一個很負責任的管事,他一年有半數時間睡在馬房旁邊的小值房,這為他近水樓台製造了很大便利。
這個小值房一側牆壁,就是一條內巷,通過頂上一個小氣窗望內巷,還能看見侯府車馬出入的側門。
換而言之,隻要時刻盯著這個小氣窗,駿馬被拉走肯定瞞不過他。
金大年也是拚,隻白日窺點空隙歇息,晚上卻熄了燭火,抖擻起精神扒在小氣窗處,一眼不錯盯著內巷側門。
這麼辛苦熬了七宿,終於在第八天深夜有了收獲。
漆黑的夜色中,一個人快速接近馬房,金大年定睛一看,原來是新任大管事紀升。
紀升提著一大把鑰匙,開了馬房的門進了去,沒多久,就拉了一匹寶駒出來。
金大年屏住呼吸,見對方沒有打開側門出府,而是拉著馬匹,沿著內巷,往另一邊去了。
也是,京城有宵禁,四下靜謐,馬蹄半夜在外麵街巷走動,難保不驚動其他人家的門房。
這恰巧給金大年很大一個便利。
他立即設法,以暗號將消息傳出去。
在今夜之前,金大年就往上麵報了這個消息,高煦派了剛返京兩天的許馳領著人,負責盯梢。
臨江侯府如今外鬆內緊,他們沒有貿然闖入,隻待在外麵盯著,順道等待金大年的暗號。
如今一得了暗號,便立即加派人手,嚴密監視侯府各處門戶。
畢竟馬不同人,總得走門吧。
次日清晨,臨江侯府動起來了,各側門小門打開,辦事的辦事,采買的采買,人走車行絡繹不絕。
一上午,許馳等人也沒有發現不對,不過他們沒氣餒,畢竟這差事最需要耐心,繼續沉著盯梢便是。
直到響午後,某一處專供下仆車馬出入的小門再次打開,出來一輛平板小車。
車很舊,駕車是個帶著鬥笠的漢子,看衣著是低等仆役,拉車的馬一身雜毛,而後麵的車上裝著兩個大桶,雖蓋子嚴實,但也飄出些不和諧的味道。
這是一輛運送汙穢之物的小車,很不起眼。
然而,許馳眼睛卻一亮,立即低聲招呼,“來了。”
他眼睛毒,雖這馬一身斑駁雜毛,有些地方還禿皮,看著不上檔次,偽裝得很好,但卻瞞不過他。
馬的外表皮毛能偽裝,骨架子肌肉等內在卻騙不了人。
這匹馬十分高大,身材比例勻稱,肌肉流暢,一看就是耐力爆發力過人的良駒。它狀態很好,雙目清亮,還有些脾氣,似乎不大樂意拉車,蹄子撅了撅,才不甘不願地走著。
為求逼真,兩大桶糞是真的,滿滿當當很沉重,這馬兒卻拉得輕鬆,步伐一點不見吃力。
許馳嘬了嘬牙花子,這麼對待一匹寶駒,他看著都有些心疼了。
心疼歸心疼,差事還是得完成的,此事好不容易打開缺口,不容有失。
他一邊領人悄悄跟上,一邊命人回去報信給主子。
這拉糞小車在城裡晃悠了半個時辰,紀升確定四下無人,這才一甩細鞭,直奔目的地。
這是一個二進民居,他一進門,立即有人迎上來。
這是一個很麵生的中年男子,對方不是臨江府的府衛,紀升也不認識,不過他一句話沒敢問,對了暗號,確認無誤,他跳下車與對方交接。
男子實際是穆懷善的心腹暗衛,奉主子之命特地赴京,負責協助皇後兄妹。他迅速卸了車,一躍上馬,立即打馬出門,往北城門方向奔去。
高煦的命令早過來了,必須跟上,儘可能弄清事情始末。
許馳一看這人動作,便知道是高手,好在他早有準備,小心翼翼,悄悄尾隨。隻是他沒想到的是,短短時間內,他再一次回到韃靼王都。
那男子幾乎不眠不休,奮力打馬日夜兼程,繞過城池,出了關,直奔韃靼境內。數日後抵達王都,那匹寶駒口吐白沫,倒地而亡。
他棄了馬,徑自往韃靼王宮去了。
*
“難道,皇後等人,目標也是當年那封信箋?”
許馳人在路上,消息不斷傳回東宮,高煦也不隱瞞妻子,處置過後,密信總拿回屋給她看。
紀婉青細細看罷,掩信沉思。按照常理,皇後與韃靼可汗的接觸,三年前應是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