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皇後“騰”一聲站起, 帶倒了炕幾上的琺琅小香爐以及茶盞,骨碌碌滾下地後,乒鈴乓啷摔了一地。
她絲毫未覺, 隻大睜雙目,看著麵前兩個兒子,不可置信問道:“鈞兒燁兒, 你們說什麼?信箋早已遺失?”
封後十數年, 皇後罕見這般震驚, 她簡直無法相信, 一直以為被握在韃靼可汗手裡的要命把柄, 居然早不在了。
魏王陳王鄭重點頭,“千真萬確。”
皇後聞言, 半是高興半是擔憂, 又夾雜著氣憤, 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高興是信箋已不再韃靼可汗手中, 對方無法再要挾自己母子;氣憤是之前被對方蒙騙了, 付出一半代價卻沒有得到回報。
至於擔憂, 當然唯恐信箋落在其他人手裡,不定什麼時候會跳出來,咬自己一口。
皇後連忙拉兩個兒子坐下來, “快, 快給母後說說。”
這時候, 外麵傳來一陣喧嘩, 她眉心一蹙, 何人敢抗命接近並吵嚷,揚聲喝道:“都給本宮滾下去。”
若有需立即處理的大事,胡嬤嬤會敲門稟報的,皇後因此不以為意,隻緊盯著兩個兒子,等待答案。
外麵立即恢複安靜。
魏王是兄長,他負責講述,陳王在旁補充,二人將剛知悉的情況一一道來。
關於這一點,韃靼可汗得了好處,倒沒隱瞞,很爽快將當年遺失信箋的情況說了。
當然,他不可能說自己被楚立嵩殺得狼狽後遁,否則可汗顏麵何在?因此有關戰爭場麵一句帶過,隻表示,那信箋他當時揣在懷裡,跟對方大將乾一架後發現不見了。
事後,他也找過兩回,不過沒見蹤影。
此事對可汗影響不大,因此他輕鬆自在,說明白遺落在戰場,便算了事。
隻不過,對皇後幾人來說,可不是這樣。
這對方大將,不就是楚立嵩嗎?
不說楚立嵩是皇太子心腹,跟皇後呈敵對態勢,即便是普通戰將,被己方勾結敵軍陷害,恐怕也恨得要死吧。
楚立嵩不久後戰死了不假,但這中間還有一小段時間,若他真撿了那份信箋,他有無可能做了些什麼?
皇後臉色青白,冷汗登時下來了,陳王見狀忙安慰道:“母後,當時戰場情況萬分危急,楚立嵩大軍馳援一刻不停,他若撿了信箋,不可能有空隙傳出去。”
“很快,抵達鬆堡以後,他連同率領的援軍,就全軍覆沒了,他也無法張嘴說出去。”
“當然,更有可能他沒撿到信箋。”那信箋或許在落地的時候,便被千軍萬馬踐踏而過,化為泥濘了。
陳王仔細分析很有道理,皇後魏王神色鬆乏很多,隻不過,他隨後話鋒一轉,氣氛又緊繃起來。
“隻是,楚立嵩得到信箋也不無可能,他雖不能外傳,但鬆堡守軍卻是有的,還有給他收殮屍骨的人。”
這種事情,報喜不報憂沒意思,處於陳王的位置,當然得往最壞的方麵卻打算。
當時,鬆堡還剩不少正在頑強抵禦敵人的將士,楚立嵩會不會將信箋交給其中一個?
不過,陳王認為上述可能性不大,畢竟鬆堡守軍同樣直麵敵人,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最後活著,交出去意義不大。
“母後,兒臣認為,我們應往第二批援軍查一查。”陳王思索半響,最後得出結論。
第二批援軍來晚了,當時鬆堡都死傷差不多了,來了就是打掃戰場,還有收殮屍骨。
戰場混亂,還有失火,很多屍骨已無法辨認,打掃戰場到最後,就是挖個大坑一起埋葬了,讓將士們的英靈一起繼續守護著大周邊境。
僅剩一些能認出的大將靈柩,被護送著返回京城或故鄉。
楚立嵩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他的屍體有人收殮,那信箋若在身上帶著,很可能就落在收殮者手裡。
皇後神色凝重,“燁兒說的正是。”
小兒子日益成長,她是欣慰的,但此時卻顧不上誇獎,她立即轉頭看向大兒子,“鈞兒,你出宮後,立即前往英國公府。”
沒錯,就是第二批援軍的統帥,就是魏王繼妃秦采藍的親父,英國公秦申。
秦申三年多前,便暗暗投向紀後一黨,如今雙方還成了兒女親家,魏王若成功登基,他女兒就是皇後,他本人就是國丈。
大家是一條船的人,對方若得了信箋,不可能藏匿起來以待後用。皇後之所以讓魏王去英國公府,是想讓秦申幫忙排查他手下的中低級軍官。
收殮屍骨這活兒,肯定不用領頭大將出馬,然而小兵卒負責的話,又顯得對楚立嵩不夠尊重,因此乾活的肯定是中低級軍官之一。
若有信箋,很可能落在對方手裡,英國公更容易熟悉這群人,他出手效果最大最好。
這道理,魏王不可能不知道,他立即站起,“母後,兒臣馬上就去。”
*
在皇後母子閉門密談的時候,外麵發現一樁事,不大不小,正是喜事。
魏王妃懷孕了。
是坐床喜,秦采藍大婚不過一月出頭,今早晨起不適,召了太醫一看,正好懷孕一月餘。
報喜的宮人從魏王府出發,興高采烈進宮報喜,魏王陳王前腳進了坤寧宮,她就到了。
崔六娘一見這人,再聽對方嚷嚷,心下立即一動。
她接到主子探聽消息的命令已頗長時間,也無計可施很久。畢竟,信箋事關重大,皇後連乳母胡嬤嬤也不讓知道,隻吩咐對方親自守門,其餘人等更不可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