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是半下午時重逢的,紀明錚很有分寸, 即便極不舍, 到了傍晚,他還是告退了。
這一彆不知何時才能再聚, 紀婉青難受得緊, 強打精神與兄長告彆後, 還是暗暗落了淚。
回到屋裡, 高煦見了,難免心疼, “哭什麼,這不是好事麼?”
他特地騰出時間與兒子培養感情, 半下午過去後, 父子二人已親熱得很。安哥兒玩耍許久也累了, 小臉蛋在父親懷裡蹭了蹭, 昏昏欲睡。
高煦將兒子交給乳母,讓抱回他屋裡去睡,又囑咐好生伺候。
屏退所有宮人太監後,他親自絞了熱帕子,給妻子擦乾淨臉, 將人抱在懷裡輕拍著背部安撫。
這個懷抱雖感覺不同,但一樣寬敞溫暖, 安全感十足, 紀婉青低低嗔道:“殿下, 你也沒有提前告訴我。”
驚喜來得太大太突然, 她雖然哭了一場,卻是萬分喜悅的,鼻尖還有點兒紅,美眸卻亮晶晶的。
高煦微微笑著,他就是不希望她獨自哭泣。
“啊?”
紀婉青其實也沒糾結,她反倒想起另一個問題,“我哥哥回京後,那二叔……”
靖北侯爵位陰差陽錯被二叔紀宗賢襲了,雖紀明錚另立大功,也不怕沒有前程,但祖母何太夫人仍在,他返京後少不了回家去。
若是在那個家裡住著,怕他會憋屈得很。
以紀婉青對二叔一家的了解,這家人或許能耐不大,但幺蛾子卻不小的,癩蛤.蟆上腳麵,它哪怕咬不了人,恐怕也惡心得夠嗆。
“青兒放心,孤先給你哥哥賜個宅子。”這是皇家的恩賜,有了台階,紀明錚這聰明人肯定就利索下來了。
提起現任靖北侯,高煦不免想起齊家兄弟,他眸底立即暗了暗。
紀家當初,可是差點那韃靼暗牒結成兒女親家的。
不,其實下了大聘,三書六禮已經成了二書五禮了,若苛刻些說,紀婉姝已算是齊家婦了。
高煦本來就對紀二叔一家沒有好感,此事過後,印象跌到了穀底不說,還平添了厭惡。
他冷哼一聲,“此事孤會處理好的,定不叫你哥哥受了委屈,青兒莫要擔憂。”
於公,紀明錚是大功之臣,必要重重行賞,以昭示皇恩浩蕩;於私,對方還是他妻子唯一的胞兄,愛屋及烏。
相較而言,紀宗賢這等好運撿了大便宜,躺在父兄功勞簿上享福的蛀蟲,不安生待著,還到處攪風攪雨,實在不值一提。
“嗯。”
紀婉青了解夫君,也篤信他,既然高煦這般說的,那事情肯定能辦妥帖,她也不細細詢問,隻偎依在他懷裡應了。
高煦低聲安撫良久,見妻子情緒漸漸平複,方攜手去用了晚膳。
“殿下率將士們全殲韃靼七十萬大軍,我還未祝賀殿下今日凱旋呢!”
紀婉青是將夫君放在心上的,也就喜逢兄長驚喜太大,這才先占據了她的心神。
如今緩了緩後,看著眼前清瘦了些許男人,她心疼得緊,忙催促他梳洗沐浴,早些歇息。
高煦含笑應了,夫妻梳洗妥當上榻後,他笑道:“娘娘不好生犒賞一二?”
紀婉青眨了眨眼,抬眸瞅他,見他黝黑眸底隱有熾熱,這才明悟。
“你也不累?”她嗔道。
安哥兒滿三月了,太醫當初建議的調養日子也滿了,高煦素了很久,嬌妻在懷,當然蠢蠢欲動。
“不累。”他近段日子雖工作強度很大,但年輕人有心有力,精神奕奕的。
妻子心情暢快,俏臉泛粉,一直笑盈盈的,高煦看著心頭發熱,說話間,大掌已經鑽進寢衣裡頭,一路向上了。
紀婉青對這事兒不排斥,畢竟夫妻和諧,少不了靈與欲契合。
她產後已三月,身材恢複得極好,也想他得緊,既然夫君明確表示不累,她就輕輕“嗯”了一聲,任他翻身覆上。
她骨架子纖細,產後胸.臀豐腴挺翹了些,腰肢卻細細,高煦用實際行動表示了他的歡喜。
他素得久了,動作難免狠,但到底惦記夫妻許久沒敦倫,她怕是不大適應,想著徐徐漸進方為好,他淺嘗了一回便罷。
錦帳低垂,許久,急急的嬌.吟粗喘漸平息,高煦側身摟著妻子,一邊輕撫著她的背,一邊細細親吻她汗濕的鬢角。
安撫良久,懷中人顫栗漸漸平息,他扯過錦被給二人蓋上,方低聲囑咐道:“青兒,明日就班師回京了。”
“你與兒子待在清寧宮即可,外頭諸事有孤,你不必勞神。”
紀婉青本昏昏欲睡,聞言一驚,忙睜眼詢問:“那,陛下那邊……”
大軍凱旋,徹底擊潰韃靼七十萬大軍,韃靼已至少二十年再無力南侵略,皇帝該回來了,而且他肯定以非常快的速度趕回來。
大軍收尾工作花費了些時間,說不得,昌平帝鑾駕已正往京城趕了。
東宮僅憑這一戰,聲望已完全壓過驚慌“南狩”的皇帝,特彆在北地,看看此刻老百姓發自內心尊崇的誰?
當然是臨危不懼,挺身而出,並一舉蕩平韃靼大軍,還北地數十年太平的皇太子殿下。
這已完全侵犯了皇帝的根本利益,徹底激化父子間的矛盾。
對於皇帝而言,他不管自己做了什麼事,錯處都在對方身上,危難時給予出去的權柄,當然不計代價收回來。
而且,有這麼一個聲望能耐皆高於他的皇太子,想必會寢食不安,繼而欲除之而後快吧。
紀婉青雖篤信夫君能力,但思及此,心下仍惴惴。
妻子憂心忡忡,高煦忙低聲安撫道:“青兒你放心,孤這幾個月來,勞心勞力的,可不僅僅是軍務朝務。”
他豈是坐以待斃之人?
從高煦自請代天子親征那一刻起,戰後要麵臨的一切他早有心理準備,一切都已密鑼緊鼓的布置妥當,隻待東風。
他今日提前囑咐,就是怕妻子平白擔心。
“那就好。”
紀婉青安了心,也沒詳細問什麼布置,倒是靈光一閃,突然想起另一事,“殿下,那皇後臨江侯的事呢?”
她問的是通敵信箋,大戰已結束,這事兒該提上日程了吧?
“很快了,等犒賞三軍,再給諸位有功之臣論功行賞過後,孤就處理這事。”
大勝過後,第一時間當然是撫恤傷亡將士,並論功行賞。
此次戰事完美收官,並把將士百姓喜悅順利推到最高峰,使天下歸心,是頭一等大事。
緊接著,就可以揭露通敵之事了。
屆時,天下臣民有多歡欣鼓舞,就會對通敵者有多痛恨,時機就卡在最恰好之處,仇恨罪惡值能飆升到極點。
這群人做下了通敵賣國的惡事,隻配人人唾罵,死後不休。
高煦知道妻子惦記,給細細分析了一番。
紀婉青點頭,“殿下說的是。”
那麼久都等過來了,確實不差那一時半日。
她冷哼一聲,皇後死了兒子,即便暴風雨前夕有平靜,她也絕對不會好過,多煎熬一些也是好的。
直接打垮反倒便宜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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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太子率大軍班師返京,薊州距京城,不過一百裡出頭,即便沒有急行軍,依舊隔日便到。
城門大敞,京城留守方遠遠出迎。
皇帝南狩未歸,皇太子殿下正是統領大軍之人,於是,便由首輔王瑞珩為首,率領六部數得上號的官員,一同迎出城門外。
大軍當然不可能全進去的,高煦下令挑選三千兵士為代表,由參戰將領親率,從城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