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凰自昏迷中醒過來時, 背上是撕裂般的劇痛,身體是被雷霆貫穿之後的軟麻,連動一動手指的能耐都欠奉,看到的東西都覺得迷迷糊糊, 隻能勉勉強強辨出麵前應該有個人在守著, 但辨不出那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照理說修煉之人即便是看不到也沒關係, 完全可以根據氣息去判斷麵前的人是誰。
可凰凰在自己身體裡麵準備搜尋到一星半點能用的法力,卻隻能感受到乾澀的經脈,想做點什麼, 經脈便隻能傳來鈍鈍的痛感。
她張嘴, 想發出點什麼聲音和守在她床邊的那位不知是敵是友的人打個招呼,問一下她現在是在囚室還是在高堂,卻隻能發出極其沙啞的聲音,仿佛老舊的拉風箱被迫營業。
難受極了。
然後她似乎聽到了一聲歎息, 又似乎沒有, 霧蒙蒙地,仿佛隔了一層什麼東西, 聽不真切。
還不及難過自己變成了這麼個廢人模樣,凰凰的嘴角先碰上了一個溫溫的東西。
以她的生活經驗來說,大概是守在自己床邊的人正在給自己喂點什麼。
昏了不知多久,凰凰喉嚨裡也早已是乾得快要起火, 哪怕是被喂岩漿凰凰都想去喝一口, 當下直接努力牽動下巴連帶周圍的肌肉, 嘴巴終於努力張開。
一直守在凰凰旁邊的孔宣看著妹妹這個模樣,心疼得不行。
他輕輕將手上凝成一團的甘露對上凰凰微張的口,輕輕一彈便將甘露喂入了凰凰口中,而凰凰那邊自甘露入口,一路潤澤,喉嚨終於舒服了些許。
她努力地開口,聲音啞得不行:“多……多謝,我還……要……”
可憐成這樣,孔宣眼睛都紅了。
一點又一點,一點又一點,直到一整碗甘露都喂了進去,凰凰才感覺自己嗓子眼沒那麼難受了。
便能低低啞啞地說出口來:“這位……這位道友,我現在還是看不見,是不是瞎了呀……可我不就是被雷劈了一道麼,又沒劈到眼睛,怎麼就瞎了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眼中還有水光氤氳,可憐極了。
孔宣心疼得忍不住彆過頭去,側身把玉碗放下的同時舉袖拭了拭眼角,完了才特彆難過地低聲說:“沒事的,你彆緊張。”
但凰凰卻沒什麼反應,仍然可憐巴巴地保持趴在榻上的姿態,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
孔宣這才想起來,是了,才遭了那麼大的罪,這會兒肯定是耳鳴的,聽不到他說什麼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他輕輕歎一口氣,想著自己與凰凰同出一母,即便種族不同,排異反應應該也沒那麼大,索性決定不玩那些虛的了,直接一道法訣在自己中指上割了一個深可見骨的口子,鮮血冒出的瞬間,孔宣左手直接掰著凰凰的下巴,把破了口的手指塞到了凰凰口中。
凰凰一無所覺。
——她喉嚨本來就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兒,孔宣的血混著進來了也不會讓那血腥味兒更重一點,至於感覺……她隻是感覺到了有一個長長軟軟還帶著點溫暖的東西塞到了嘴裡,便仿佛小時候準提哄她的時候拿給她玩的甜草根。
並且這個東西……
凰凰感覺到,自從這個東西入了口,便有一股令她渾身上下乾澀的經脈開始流轉的靈氣,她本能地含住了那個異物,輕輕吸吮,靈台漸漸清明,五感漸漸回複,背上的疼痛固然因為五感回複而愈發難受,但好歹是能漸漸看清了。
然後她看到了自己含著的是彆人的手指,不用多想便知道是這人用自身精血來幫她恢複,肯定是絕不肯再飲下去了,隻把手指吐出來,疑惑無比地歪頭想看看是什麼人這般大公無私地用精血去養她,便看到了臉色微有蒼白的孔宣。
凰凰當時就懵了:“哥哥?”
然後還左右四顧,她還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靈山的小破屋子裡的,但此處殿堂寬廣,光線明亮,是她從來沒有住過的輝煌華麗,她又覺得不太對:“這裡是哪裡呀?我記得我去的是天庭不是昆侖山?”
沒有去昆侖山,怎麼會遇上孔宣呢?
要不是妹妹現在被雷劈的渾身是傷,孔宣都想好好敲一敲妹妹的腦殼問問裡麵都是什麼了。
但哪怕不能敲,也不耽誤孔宣佯裝生氣的斥罵:“所以你被西方那兩人掃地出門,無處可去,竟都不知道來昆侖山找我?你還把不把我當兄長了?”
凰凰委屈地扁嘴:“哥哥在昆侖山也隻是記名弟子呀,我是要找地方長住的,在昆侖山長住……哪怕哥哥的師長不會明說,可也是會嫌棄我這樣不知輕重的人吧?”
她低頭,努力去拉孔宣的衣角,小聲說:“哥哥也是寄人籬下,我如何能去給哥哥添麻煩呢?”
小毛球現在整個人都被劈焦了,保持的人形也是蔫巴巴的,又說著這樣令人心疼的話,孔宣心頭真不知是什麼滋味,更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隻能默默伸出手來揉揉凰凰的頭。
確實,要是還把凰凰當個孩子,這種時候最應該給她說的就是妹妹你不要想太多,昆侖山上我的師長對我都很好,你這麼可愛的小丫頭去昆侖山的話他們肯定會很開心,絕不會給我帶來什麼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