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黎早知道會有人舊事重提。
簡津正在被羈押中。他不服一審判決,正在等二審宣判中。
但就算簡津不出來搗亂，季晨夕當年還有許多經曆過那件事的同學。
季黎現在已經知道，當年他爺爺不是沒有辟謠,隻是沒有說是季晨夕自己生孩子。
季晨夕剛懷孕，肚子不顯。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高考,他完全可以考完再慢慢養胎。可惜被校園暴力毀了。
當年流言四起的時候，大家都是捕風捉影。
大家說的有鼻子有眼,但從沒有人見過那個所謂大肚子女孩出現。後來辟謠報警之後，還有好事者傳言季家把那個大肚子女孩一家拉工地埋了。
傳謠言的人,除了簡津給錢買的傳謠言的人，還有季家在當地的競爭對手，還有許多嫉妒季晨夕的人,還有許多厭惡同性戀的人……
簡津是導火索,整個事件是可怕的集體惡意。
四年後，參與這場集體惡意的人不會自我反省。網絡社會又是以流量為主。當他們中有誰發現那個很出名的遊戲設計師是季晨夕的時候，他們大概率會和無良媒體一拍即合,吃季晨夕的流量。
季黎早就知道會這樣。人類的惡意有時候就是如此令人作嘔。
四年而已,網絡上還留存著許多痕跡。季黎和柏修晏早就把當年的事收集好,包括參與校園和網絡暴力季晨夕的同學在網絡上留下來的言論。
其中一些人的言論表明，他們其實知道季晨夕肯定沒搞大女孩的肚子——季晨夕從未掩飾過自己的性向，他和男朋友在校園中雖然沒有舉止多親密,但關係都是公開的。
他們隻是討厭季晨夕這個富二代、隻是嫉妒季晨夕和尹清澤在一起、隻是厭惡同性戀、或者隻是單純找樂子，所以自發的亂傳謠言。
同學中也有為季晨夕說話的人。季晨夕人緣其實不錯,為季晨夕說話的人很多很多。
可正麵的聲音總沒有負麵的言論傳播快，特彆是無知路人們,根本對正麵聲音不屑一顧,隻盯著負麵言論看,認為這才是真實。
因為那些人還是未成年，並且是高三生，報警了也沒用，連警告都不敢，怕耽誤了孩子高考。
至於季晨夕被耽誤高考……誰讓季晨夕隻有一個人？
季黎收集訊息，都快把自己搞抑鬱了。
這懶蟲破天荒的去小花園跑了幾圈，跑了個大汗淋漓，以衝淡心裡的鬱悶。
柏修晏也有些難過。
相處一年多，柏修晏心中不自覺把季晨夕當做了家人。季晨夕填補了他兩輩子都沒有的親情空白。
柏修晏想了想，把這些資料都一五一十的發給了尹清澤，讓尹清澤做好準備。
尹清澤回國之後，知道季晨夕遭遇過的事，不過知道的不是很詳細。
他看到柏修晏發來的資料後，從來不抽煙的他，坐在陽台抽了好久的煙，一邊抽一邊被嗆得咳嗽，嗆得涕泗橫流，難看死了。
尹清澤真的不會抽煙，一點都不會。
季黎也告訴了季晨夕這個可能。
季晨夕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他還沒有成長到對負麵言論無動於衷的程度。
但再害怕，他也要在孩子麵前支棱起來。
季晨夕努力做出比肌肉的姿勢：“放心！爸爸不害怕！爸爸現在非常非常厲害！”
季晨夕擠出來的笑容讓季黎慘不忍睹。
“呃，爸爸，你提前多和同學們說說這件事，就說我是你親自生的，咱們再往保障少數群體婚育那幾個基金會多捐點錢，做一下鋪墊。”季黎道，“有人發現你的上學年齡不對，你也照實說，曾經意外懷孕加校園暴力，所以休學了幾年。”
季晨夕放下手臂：“隻做這些就可以了嗎？”
季黎點頭：“當事人最好不出現。你也彆開評論。這件事咱們冷處理。無論怎麼做，被傷害的都隻是你。”
季晨夕抱起季黎：“被傷害的還有你。還有……還有尹清澤。”
尹清澤肯定也會受到傷害。
季黎歎氣：“是啊，受傷害的隻是我們一家人。”
柏修晏老氣橫秋的歎了一口氣，想離開書房，把這個溫馨的時刻留給父子倆。
但季晨夕眼疾手快，一把將準備逃跑的柏修晏抱懷裡蹭。
季晨夕深深舒了一口氣。
一個孩子分量不夠，還是兩個孩子一起抱，這沉甸甸的分量才有安全感。
蹭蹭，再蹭蹭。
柏修晏抓著季晨夕的肩膀，再次老氣橫秋的歎口氣。
唉，他就知道會變成這樣。以後一定要及時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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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當輿論爆出來的時候，那條新聞下麵第一則評論就是三個問號。
那孩子不是季晨夕自己生的嗎？季晨夕是可以生孩子的男媽媽的事，不是玩天問遊戲的玩家都知道嗎？
季黎早就和天問的公關部打招呼，尚雪珍每天上班都會按時搜索關於季晨夕的消息。
她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則新聞，在新聞還沒發酵的時候，就帶領公關部成員，當了這個“知情人”。
尚雪珍的確深知網絡輿論的套路，她用更“稀奇”的套路吸引人的眼球。
富二代玩弄女孩感情，哪有富二代自己被玩弄感情還男男生子稀奇？
哦，對了，這個男男生子並被玩弄感情的富二代，遭遇了校園暴力和網絡暴力，其導火索是富二代與其男友都不熟的嫉妒他們感情的路人甲，以及一群拱火的同學。這件事比單純的富二代男男生子更稀奇。
季晨夕當年的事曝光，許多人摸到季晨夕的網絡賬號，發現季晨夕沒有開評論。
季晨夕的網絡發言，全是絮絮叨叨工作與學習的事，其中幾條“但願網絡攻擊我們服務器的黑客人出事”，把網友們笑得夠嗆。
A大的學生們也及時跟上，告訴其他網友，季晨夕從來不掩飾自己生了孩子的事。
“以前以為季晨夕是高冷，現在發現，原來是社恐啊。遭遇了這種事，怪不得社恐。”
“當年幫過季晨夕說話的老同學表示，季晨夕曾經是個很活潑外向的男孩，喜歡他的人很多。估計就是這樣遭了嫉妒。”
“雖然十九歲生孩子有點……但成年後才發生關係，你情我願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季晨夕也擔負起了爸爸的重責。”
“隻有我好奇，孩子另一個爸爸是誰嗎？有知道當年真相的人嗎？季晨夕既然有男朋友，那個孩子肯定是男朋友的吧？”
……
季晨夕忍住了沒看網絡上的言論，季黎看了。
尹清澤的事果然也被扒了出來。
他沒有解釋太多，隻說自己聽信了季晨夕和女人好上了的言論，又不相信男人會懷孕，就單方麵拉黑了季晨夕，把所有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尹家家主的從中作梗、老管家和簡津的聯手隱瞞、季晨夕父親的欺騙和謾罵，尹清澤什麼都沒說。
輿論果然開始炮轟他。
在尹清澤的輿論印象最差的時候，他才法律警告相關平台，開始刪帖、封號和降熱搜。
這場輿論風波就這麼在表麵上消失，留給民眾心中的印象便是尹清澤是個偏聽偏信的渣男，現在兩人開始合作才發現自己的錯誤，開始追求季晨夕。
季黎歎了口氣，把手機丟到一旁，大字攤到沙發上發呆。
個人形象對剛開始創業的尹清澤來說也很重要吧。
尹清澤其實不必這樣做。他可能是想親身體會一下老爸被網絡暴力的感覺？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季黎越想越認為沒必要。
兩個老爸都有錯，錯都已經被各自那四年的痛苦抹平了吧？現在何必還繼續自找傷害？
“想通了？”柏修晏剝了一堆瓜子，然後把瓜子仁一把一把的往嘴裡抓。
“嗯。”季黎翻坐起來，抓了一把柏修晏剝好的瓜子仁塞進嘴裡，“好吃，再剝點。”
柏修晏把瓜子端到季黎麵前，讓季黎自己剝。
他起身給尚雪珍打電話。
就算網友們認為洗白也好，但當年的事，真正的罪魁禍首不能隱藏在陰影下。
尹家家主、老管家、簡津這三個人的惡行，必須被公之於眾。
而那些明知道真相，卻還惡意帶節奏的樂子人們，也該被眾人知道他們當時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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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尚雪珍給我打電話，讓我們配合她的工作。”章銘誠委婉道，“曙光的聲譽遭受影響，也會波及天問。”
尹清澤正在瀏覽網絡上那些罵他的話。
“嗯。”尹清澤關閉頁麵，麵無表情道，“儘力配合他。我的名聲現在在最低點，觸底反彈肯定會很快。”
章銘誠鬆了一口氣：“是。唉，老大，你何苦？”
尹清澤道：“觸底反彈的威力比一開始就澄清我有多無辜更有用。”
章銘誠語塞：“好吧。那個，你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尹清澤道：“明天去。”
他現在沒有資格墮落，更沒有資格糟蹋自己的身體。
章銘誠心頭的巨石徹底落地：“老大，這件事有好有壞，至少天問的新遊戲省了宣傳費對不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遊戲？”
尹清澤道：“小黎和修晏邀請我和他們一起玩遊戲。”
章銘誠笑道：“那好。看來黎哥和晏哥已經接受你了。”
尹清澤搖頭：“沒有。他們……算了。”
他總覺得，這兩個孩子看他的眼神太冷靜，所作所為不是出於感情，而是純粹的理性。
他想走近孩子們的心，仍舊看不到希望。
但這樣也不錯了。他至少能夠接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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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章銘誠所說，這件事讓天問的新遊戲免除了大筆廣告費。
天問的遊戲雖然一直是精品，銷量也不錯，但還不算是現象級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