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2 / 2)

雪中春信 尤四姐 8165 字 3個月前

素節的心思單純得很,“管他呢,隻要他對你的心是真的,就行了。”說罷話鋒一轉又感慨,“我一向叫你‘阿姐’,等你和嗣王成親之後,我就要叫你‘嬸嬸’了。早前我還擔心會叫你舅母呢,後來才知道是誤會了……”

肅柔微微怔忡了下,聽她這話,好像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略踟躕了下笑道:“就算進宮,也做不得你‘舅母’,你舅母是聖人。”

素節卻大咧咧一擺手,“先帝還稱太後和生母為大嬢嬢、小嬢嬢呢,我稱大舅母、小舅母也沒什麼錯。”

反正都是些閒篇,說說笑笑便掀過了。

看看天色,已然不早,肅柔道:“家下祖母還等著我吃晚飯呢,我這就回去了。”邊說邊挽著畫帛站起了身。

素節說好,一直將她送出門,看著女使攙扶著她登上了馬車。

她隔著窗戶搖了搖手,那纖細的翠玉鐲子在腕間留下一道驚豔的碧影。素節也揮了揮帕子,又道過彆,方目送小廝駕車離開。

肅柔到了家,太夫人問嗣王府上安排得怎麼樣了,肅柔隻說一切都妥帖,“他跟前有個從隴右跟來的乳母,很是儘職,婚房裡頭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隻剩最後安床一項。”

太夫人哦了聲,“那很好,既然操持得差不多了,我們這頭也就不必懸心了。”

“隻是……”肅柔無奈地說,“那位乳母好像掌慣了家,一應都說不必我操心,我到了那邊府裡也插不上手。”

太夫人聽了沉吟,“你還未進門,人家多作幾分主,全當為你分憂,你的心胸且放開闊些。等進了門,要是百樣都不需你過問,那就僭越了,到時候再收權就是,你是王府當家的主母,誰也不能爬到你頭上去。”

肅柔應了聲是,因沒到飯點,姑母和綿綿在沁香院還未過來,她接過次春手裡的紙牌,陪著祖母打了兩局。

太夫人有心事,連玩牌都愁眉不展,肅柔疑惑地問:“祖母怎麼了?是寄柔的親事有變故嗎?”

夕陽穿過月洞窗,照紅了東邊的半間屋子,那雞翅木的書架木紋浮動,層疊如山巒。

太夫人臉色肅穆,到底無心抹牌,將牌麵合攏起來道:“不是寄柔,寄柔和王家的親事大約也八九不離十了,我擔心的是晴柔。”

肅柔愈發不明白了,“晴柔怎麼了,不是一向好好的嗎?”

太夫人道:“定親一個月了,黎郎子都沒來瞧過她,也不曾送過一樣小物件給她玩兒,竟像是用不著人情往來似的。如今年月,哪裡還有這樣的年輕人,也不知是不是對這門親事有異議。我昨日招你叔父和嬸嬸來說話,他們全沒放在心上,說那位黎郎子原本就是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等成了親,日日在一處就會好的。我也沒法兒,畢竟三房不是我親生的,我提過一嘴,聽不聽全在他們。但願我是杞人憂天了……我隻是擔心晴柔這樣的性子,倘或不好,拖累的可是一輩子。”

肅柔想起了黎家請期那日,晴柔和她說起的話,當時就覺得黎郎子對她很冷淡,她還勸她寬懷來著,以為那黎舒安是太靦腆了。但當日靦腆還說得過去,靦腆個沒完可就過分了,自己見慣了赫連頌這種恨不得整天膩在一起的,再去比較那個黎舒安,很覺得奇怪,世上果真有那種對未婚妻完全不感興趣的人嗎?那這門親事定來,還有什麼意義?

然而就如祖母說的,叔父和嬸嬸要是不在意,彆人也不便插手。自己算是運氣好的,遇上了潘夫人這樣的繼母,淩氏對晴柔實則是完全不上心,照著她的意思,晴柔這樣的庶出能聘得少尹家已經是運氣了,隻求晴柔能夠順利出閣,彆的要求一樣沒有。

肅柔微微一歎,“祖母可曾問過三妹妹的意思?”

太夫人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素來是個麵人兒,捶她一下都不帶吭聲的,心裡就算不稱意,也不會放在嘴上說。”

這樣最難辦,黎家不像金家,要是真有明顯的錯處可以挑剔倒也罷了,人家不登門不走動,至多算是守舊,守舊不是罪過,張家這頭要是提出來,人家反倒會說輕浮,枉稱了書香門第。

太夫人終究隻能放手,說罷了,“再看看吧。”一麵轉頭問馮嬤嬤,“晚飯預備好了沒有?過沁香院把她們母女請來用飯。”

綿綿那頭倒是不著急的,肅柔問了宋郎子對綿綿如何,太夫人道:“蜜裡調油著呢,請期之後連著來了好幾次,對綿綿也很好,唯獨一點,為人油滑了些,不過不油滑騙不得娘子,隻要綿綿喜歡就成了。”

一時申夫人和綿綿都進了園子,母女兩個邊走邊笑,進了花廳各自坐下,申夫人告訴太夫人,說:“綿綿的陪嫁都預備得差不多了,等陪母親過完中秋,我就回江陵,把那頭的事操持完,再和她爹爹一道過上京來。”

到底江陵府還有幾樁大事不曾料理,她心裡一直記掛著,太夫人明白她的意思,頷首答應了。

綿綿挨著肅柔坐,偏身道:“二姐姐,阿娘定了套頭麵給你添妝奩,明日金銀鋪送來,你晚間回來就看見了。”

肅柔聽了,赧然對申夫人道:“竟是叫姑母破費了,多謝姑母。”

申夫人道:“家中這些孩子都是我的心頭肉,我給每個人都備了一套,姑母這些年不曾有機會照應你們,你九月裡出閣,姑母怕也不能送你,那套首飾全當姑母的一片心意吧。”一麵看著兩張年輕的臉唏噓,“我還記得當初自己備嫁時候的情景呢,如今一轉眼,你們都長大了。”

太夫人說可不是,“到時候做祖母、外祖母,也是須臾之間。人生百年,白駒過隙,我剛嫁給你父親那會兒還嫌他憨蠢呢,如今他人都不在了,我也兒孫滿堂,開始忙著操持孫輩的婚事了。”

肅柔聽祖母和姑母說起以前的事,年代久遠,如箋紙泛黃,但卻透著濃濃的煙火氣。

飯後大家對坐著喝香飲子,綿綿唧唧噥噥和肅柔說她預備的那些嫁妝,裡頭最可令人咋舌的,大概就是那四十萬兩銀子。綿綿說:“還有各類鈔引和田地產業沒有算進去,阿娘在江陵府另給我存了二十萬兩,說是給我的退路,萬一伯爵家對我不好,我就回江陵去。”

肅柔說姑母想得周全,“不過伯爵家要是實心過日子,也不會對你不好。”頓了頓,想起赫連頌先前說起宋家家業凋零,自己不便明著告訴綿綿,隻是委婉叮囑她,“婚後不管是產業還是現銀,表妹一定要抓在自己手上,萬萬不能隨婆家的人處置。”

綿綿說自然,“我這人大方起來很大方,小氣起來錙銖必較,二姐姐放心吧。”

肅柔含笑點了點頭,複對祖母道:“後日我去侯爵府瞧瞧長姐和安哥兒。安床翻鋪的事都說定了,隻等日子定下,就讓長姐抱著安哥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