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2 / 2)

雪中春信 尤四姐 8220 字 7個月前

肅柔道好,男人在朝堂之上攪動風雲,女人在後宅什麼忙都幫不了,隻能定下心來等消息。

第二日五更送他上朝,人走之後,肅柔便在紙閣裡等他回來。溫爐熱氣氤氳,慢慢蒸出紙屏上附著的香氣,即便不點香,這小小的空間裡也有絲絲暗香回旋。

這時聽見紙閣外有人叫了聲女君,隔著門上草簾看過去,見稚娘站在門前,她起身過去打起門簾,奇道:“你怎麼來了?”

稚娘顯得有些無奈,“是烏嬤嬤催妾過來的,說郎主從幽州回來,我還沒拜見過郎主,這樣不合禮數。我拗不過,隻好過來叨擾,還請女君恕罪。”

肅柔頷首,吩咐邊上聽令的雀藍:“去廚上挑幾樣可口的點心過來。”頓了頓想起來,“這紙閣中有香氣,對孩子不會有妨礙吧?”

稚娘說不會,“雪中春信的香方,裡頭沒有驚動胎氣的香料。”邊說邊謝了座,抬眼看了看對麵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我來府上這段時間,著實給王妃添麻煩了。”

肅柔說哪裡,“這事我原該謝你,談不上麻煩。”一麵斟了杯梅花熟水放到她麵前,溫聲道,“裡頭加了煉蜜,能滋陰潤肺,你嘗嘗。”

稚娘微微俯身,道了句多謝,仔細嘗了口,笑道:“王妃彼時開設女學,上京城中的姑娘無一不向往,要不是我這樣的身份不便出現在人前,也想過去跟著王妃學習插花和點茶來著。今日有幸嘗了王妃的手藝,愈發覺得仰慕了,花烹得好,甜淡也適口,果真和我平時胡亂煎的不一樣。”

肅柔一笑,心下也感慨,上回見她和赫連頌佯裝熱絡,實在是彆彆扭扭沒話找話,原以為她不善言辭,沒想到口才很不錯。複又給她添了一盞,偏頭問:“你不是鳳翔府的稚娘,那你的本名叫什麼?”

稚娘道:“芳辰。我們哨戶不講姓氏,要是論姓,應當姓綦。匈奴人說其族‘多勇健’,我們的祖先曾經任赤沙都尉,後來族人越來越少,最後成了護衛赫連氏的哨戶。”

肅柔哦了聲,“我聽王爺說起過哨戶,行偵緝護衛之職,是隴右最忠勇的一群人。”

稚娘道:“這是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重任,我多年前就被安插進了商隊,一向在上京周圍活動,今年正好入上京,接了王爺的令,就輾轉進了王府。”說罷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道,“這件事,我真要多謝王爺,若是沒有王爺成全,我和那個人,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在一起。一男一女,總是要結成夫妻,才能成為真正血脈相通的親人,我們這樣的出身,常受指派各領其職,也常有分散的時候,若是不成親,相隔得太遠太久,慢慢感情就淡了,沒有人能熬過二十年。所以當王爺說出他的計劃時,我真是高興極了,我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日,能和心愛的人結成夫妻。”

肅柔聽她娓娓地說,也明白了她的難處,歎道:“雖然結成夫妻,但卻不能正大光明示人,往後恐怕還要繼續隱忍,你覺得為難嗎?”

稚娘卻說不,“我們這類人,生來就是替王爺賣命的,就算今日立時為主斃命,也絕沒有二話。其實進入王府這二十多日,是我六歲之後最安逸的一段日子,我每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什麼都不用去想,都是托了王爺和王妃的福。隻是……烏嬤嬤不知內情,聽說與王妃起了幾次爭執,我心裡很過意不去,又不知道應當怎麼和王妃說,趁著今日出了院子,和王妃致個歉,請王妃多擔待。”

肅柔擺了擺手,“烏嬤嬤對王爺忠心耿耿,雖說有時候言行出格,我也不與她計較,畢竟她上了年紀,離鄉背井照顧王爺這麼多年,實在不容易。”

稚娘頷首,“倒是我,受之有愧了。”

肅柔說大可不必,“你們都是為王爺效命,各自有各自的職責,瞞著烏嬤嬤是為大局著想,你不必覺得愧疚。再者,我和王爺很感激你,要你們犧牲那麼多,為我們周全。”

稚娘忙道:“王妃言重了,該說的話我都已經說了,能為王爺分憂是我的榮耀,怎麼當得王妃一句感激。隻是還請王妃千萬彆忌憚我,我在府中不過是權宜之計,絕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肅柔分得清孰是孰非,自然不會因這種事把原該拉攏的人往外推,因笑道:“我與王爺是經曆了一番周折才走到一起的,我若是信不過他,當初也不會嫁給他。你如今隻管安心養胎,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就成了,不用去想彆的。不過我也憂心,萬一生出個女孩兒來,該怎麼辦才好?”

其實如何讓這一胎成為板上釘釘的男孩,並不是什麼難事,就是兩下裡權衡,隻怕又要讓她受委屈。

稚娘卻並不擔心,抬眼望向肅柔,目光透出堅定,“若是女孩,就想辦法換成男孩,我自會儘心照顧,至於我的孩子,交給她父親撫養就是了。”

肅柔聞言,輕舒了口氣,“你對王爺的忠心我都瞧見了,將來必不會虧待你。”

這裡話才說完,雀藍提著食盒進來,一樣樣小食擺滿了麵前的小桌,指了指酥餅道:“這是用鮮羊奶剛做出來的,王妃和顏娘嘗嘗。”

肅柔將碟子往前推了推,示意她吃,稚娘靦腆一笑,捏起一塊來放進嘴裡,一嘗之下,大覺驚豔,“比我以前吃過的點心都要好吃。”

肅柔會意,轉頭對雀藍道:“和廚上說一聲,回頭再預備上一份,送到橫汾院去。”

雀藍嘴上道是,心裡卻有些不甘,暗道自家娘子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好性兒了,居然還管這妾室愛吃什麼。仔細瞧瞧這稚娘,靦著臉又吃了一塊,仗著肚子裡有貨,就這樣無所顧忌,所幸不得寵,要是得寵,那還不蹬鼻子上臉,爬到娘子頭頂上去啊!

正想著,外麵門上遙遙傳話進來,說王爺回府了。

稚娘忙起身攙扶王妃,見赫連頌進來,欠身納了個福道:“郎主昨日從幽州回來,我沒能過去請安,今日來向郎主賠罪了。”

赫連頌淡淡應了聲,“天寒地凍的,你好生將養著就是了,不必親自過來。”

稚娘堆起個笑臉,“郎主一去那麼多日,我日夜懸心,也不知您在外頭吃了多少苦。如今見您一應都好,總算放心了……”邊說邊朝他身上看一眼,“郎主,稚娘為您更衣吧!”

然後在場的人都有些呆滯,明明很符合一個妾室侍奉家主的言行舉動,但不知為什麼,偏又顯得如此做作和不合時宜。

赫連頌的唇角艱難地牽動了一下,“不必了,你身懷有孕,用不著費這個心。外麵冷,彆受了風寒,快回你的院子去吧!”

這番冷冰冰的對話,實在令站在門外的烏嬤嬤感到心累。她悄悄朝稚娘遞個眼色,示意她再使使勁,結果稚娘恍若未聞,福身道:“那郎主歇著吧,稚娘告退了。”

從前院出來,就迎來了烏嬤嬤無儘的歎息,搖頭道:“怎麼這麼生分呢,你們早前就認識,現在又有了孩子,合該是情投意合,你儂我儂才對啊。”

稚娘被她說得無法招架,隻得做出個泫然欲泣的神情來,“嬤嬤不知道,我之所以能懷上這個孩子,全是我算計來的。因我受夠了商隊的漂泊,想早些安定下來,正好與郎主重逢,就央求他收留我,然後設計給他下了藥,才掙得這個名分。如今郎主心裡恨我,女君也怨我,我夾在裡頭難堪得很,隻求三飽一倒,也不奢望能得到郎主的寵愛了。嬤嬤往後彆總把我往前推,越推我越臊得慌,恐怕還會動了胎氣……”說到最後抽出帕子掖著眼睛嚎啕大哭,在烏嬤嬤愕然的注視下,疾步往她自己的小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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