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從前(2 / 2)

秀珠隻好退了出去,出門前還用眼神警告了邱蕊一眼。

邱蕊正在得意,皇後平靜的聲音響起:“邱蕊,你也出去吧。”

得意的神色僵在連聲,邱蕊悶著頭退了出去。

玉貴妃給自己斟茶,又把視線投注到皇後手邊的圖畫上:“姐姐好技藝。”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想做什麼?”皇後連頭都懶得回,隻留給玉貴妃一個背影。

玉貴妃歎了口氣:“當然是找你說說話,這宮裡,能說得上話的人也就隻剩下你了。”當年趙敬光還是皇子時,府裡也有不少妻妾,不過這些年來死的死,瘋的瘋,也沒剩下幾個人了。

“這不都是拜你所賜嗎?”皇後終於放下手中的畫筆,轉過身來,“你現在是來向我炫耀你的本事嗎?”

彆人或許不知道,皇後卻是再清楚不過,那些女人的遭遇,或多或少都有玉貴妃的手筆。一開始她還因為這些事情處置過玉貴妃,皇帝反而因此責怪她,她也就撒開手不管了,任由皇帝對於玉貴妃的做法熟視無睹,甚至多加維護。

“我是不是應該恭喜你,已經拿到了鳳印,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皇後的寶座了。”

皇後生硬的語氣讓玉貴妃幽幽地笑了:“這麼多年來,你是不是一直都覺得不甘心,覺得皇上對我如此用心是因為當年我陪他一起被幽禁?”

皇後沒有否認。

趙敬光還是皇子的時候,因為生母早死,不得皇帝的喜歡,又加上他有七個兄弟,總是處處被欺負,後來還受到二皇子的陷害,被幽禁於郊外的一處園林。

如今的皇後為了庇護整個皇子府裡的人和幾個年幼的孩子,並沒有隨他而去,反而是趙敬光身邊的一個丫鬟,悶不作聲地陪他同去,在那園林中關了兩年多。

這個丫鬟就是如今的玉貴妃,也是因為如此,玉貴妃在後宮屹立多年,不管有再年輕漂亮的女人進宮,在趙敬光心裡,那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女人,才是他心中唯一的妻子,在玉貴妃生下七皇子太醫說玉貴妃不宜再產子之後,趙敬光甚至不允許後宮的任何一個女人再有孩子。

而趙敬光一直覺得自己的皇後雖然是名義上的妻子,卻在他大難臨頭時翻臉無情,不肯陪他吃苦受罪,和她漸漸疏遠。

當年皇後獨自一人支撐整個王府,其中的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她滿心期盼自己的丈夫回來,卻隻等來了冷眼相對和對另外一個女人的溫聲軟語,頓時怒火中燒,和趙敬光大吵一架,從此以後,再沒有提過有關幽禁的半句話。

玉貴妃莞爾:“不,你錯了,當年他被幽禁我陪他同去隻是讓我走進他心裡的開始。我能讓他把心留在我這裡這麼多年,靠的可不是曾經不離不棄的這一點情分。這後宮佳麗三千,再多的情分也會被年輕貌美的妙齡少女打消乾淨。”

玉貴妃還隻是一個丫鬟的時候,的確是仰慕那個英俊又透著點脆弱的皇子,那點微末的感情,驅使著一個年輕無知的少女為了所愛之人同甘共苦,皇後不會知道,失去了皇帝在意的皇子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送生活用品的宮人來得一次比一次慢,送得一次比一次少。

沒有菜吃他們就自己種,沒有炭火就把門板給拆下來,那個連韭菜和野草都分不清的皇子,為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學著做飯,學著洗衣服,手指手背上全是傷口,在她掙紮了兩天兩夜生下旭兒,頂著一臉黑灰的趙敬光端著一碗半生不熟的粥站在她麵前的時候

,她熱淚盈眶,也是第一次對自己說,她要這個人,一輩子都愛著她。

“你知道我為什麼能輕易留住他的心嗎?你錯就錯在不會示弱。一個男人,再怎麼平庸也希望自己妻子能向他撒嬌,更何況是坐擁天下的帝王。你仗著娘家的權勢在他麵前剛強不屈,隻會讓他越來越厭煩,漸漸的,他就不再向你訴說心事,訴說煩惱,兩個人也就漸行漸遠了。”

“我從不在他的麵前說你的不好,也不會和他爭執,要求他為我做什麼,我隻要在他煩惱的時候,溫聲軟語地陪伴他,在他冷了餓了的時候,為他做一碗羹湯,縫一件衣服,他的心自然就留在我這了。我不是來示威的,我是來感謝你,感謝你把他推到我身邊。”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苦笑了一聲,說到底是她的性

子害了她嗎?

想起年少時,那些針鋒相對,毫不退讓,除了遺憾竟再沒有彆的感覺,她對那個人的愛,早已在日複一日的爭吵與敵視中消耗殆儘。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執著於皇後之位嗎?”趙敬光給她的一切,都未必比皇後差,甚至有些時候連皇後都要避其鋒芒,可玉貴妃還是咄咄逼人,不肯讓步,“因為隻有皇後才是皇帝名正言順的妻子,我要做他唯一的妻子,今後我還會做太後,太皇太後,百年之後墓碑上刻的也隻會是我倆的名字。”

“你真是好大的口氣。”皇後看著這個不顯一點衰色的美人。玉貴妃眉眼之間儘是嬌豔和傲氣,時光似乎格外優待了她,讓她在歲月裡染儘幽香,若沒有趙敬光,沒有朝堂家族,她一定會很欣賞這樣的女人。

“因為我有這樣的底氣。”玉貴妃將喝儘的茶杯放下,“姐姐,我最後叫你一次姐姐,我要向你宣戰,這個位置你坐了太多年,我已經不想忍了。如果你不想一敗塗地的話,就好好教一教你的女兒吧,她實在是太蠢了,讓我根本生不出一點打敗你的愉悅來。”

孩子是皇後的逆鱗,說起常樂,皇後立即變了神色:“常樂的事,是你做的。”

玉貴妃沒有接話,施施然而去。

皇後頹然地軟在座椅上,儘觀她這一生,都是失敗,家族沒有絲毫的壯大反被掣肘,丈夫疏遠視她如無物,兒子敦和不善鬥爭落於下風,女兒沒有城府屢被陷害,連她唯一還擁有的權勢也被虎視眈眈,她想保護的總沒有護好,她要追求的總得不到,倦意和疲憊從骨子裡彌漫上來,一向剛強的女人,彎了自己挺直的脊背,捂著臉輕聲啜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