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人子,得知自己的父親要毒死自己的母親,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趙明義說不出來,仿佛置身萬裡寒潭,除了冷還是冷,連骨子都在打顫。
“母後…不行,我要回去!”滿腦漿糊的趙明義心裡隻有這個念頭,轉身就要走,被坐在旁邊的蕭曼輕易按在了椅子上。
蕭曼笑眯眯的,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意味:“殿下現在回去也來不及了,況且就算你回去了,又能做什麼呢?”
趙明義六神無主:“召太醫,召太醫為母後看病,太醫一定能治好母後的!”
宋瑜瑾也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事,愣了之後回神道:“既然是你父皇下的命令,太醫院的
太醫恐怕早就知道。”
趙明義無力地癱軟在椅子上,宋瑜瑾的話像一瓢冷水澆醒了他,此前太醫數次為母後診病,一直都是說母後憂思過度需要好好靜養,沒有一次提醒他母後的身體正在受到毒藥的摧殘…
趙明義絕望地閉上了眼。
蕭曼又道:“送信的人還捎帶了藥渣,我看過,是一種名為滴水觀音的毒藥,這種毒毫無外症,卻會讓人內裡慢慢腐朽,最後衰竭而亡。以皇後中毒的時間來看,毒性已深,就算現在斷了,也沒有幾年的壽數了。”賀子軒不通醫術,隻好把藥渣一並送了過來,蕭曼看過之後,也隻能說為時已晚。
就在趙明義覺得自己被打入深淵的時候,沈獨開口了。
“我們的人已將悄悄換了動過手腳的藥,但是皇後的身體隻能慢慢養著,蕭曼會儘快地配好能溫養身體,消弭毒性的藥,但是皇後能撐多久,沒有診脈也不能妄下定論。”
趙明義眼中浮現了一絲希冀:“這就足夠了,我會為母後找來最好的大夫,她一定會沒事的。”
沈獨沒有打破他的希望,隻是道:“我告訴殿下這些,不是為了分散你的心思,而是想告訴你,如今你已四麵楚歌,斷不可再婦人之仁,你和趙敬光也好,和趙明旭也好,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了。”
趙敬光已經毫不掩飾他的真麵目,一旦玉貴妃為後,趙明旭亦是嫡子,為他爭位,更加增添了一筆助力。要是趙明義在大勝關出了絲毫差錯,必然是群起攻之口誅筆伐,那時不止是趙明義自己,他的母後,妹妹,妻子,其他的親人,都將萬劫不複。
要是從前,沈獨直呼趙敬光其名,趙明義還會說上一兩句,可是現在,他卻說不出一個
阻止的字,隻是麻木地點頭:“我明白了,我會在大勝關做我該做的事,母後那裡還請你多照顧。”
沈獨說出了陸楟之一直不敢說的話,看著趙明義眼底慢慢聚攏的陰翳,他隻能歎息,天家無父子,皇家最薄幸。
“我聽聞太子一直沒有自己的諸率,這和被拔了刺的刺蝟有什麼區彆,隻能任人魚肉。”沈獨纖長的手指敲著桌麵,“張嵐和文棋已經在平州募兵,到時候就請太子在其中挑一些人組建太子諸率,到時候由太子親自訓練,打磨一批完完全全效忠於你的隊伍。”
陸楟之瞪大了眼,比趙明義還要激動:“真的嗎!”趙明義沒有自己武裝一直是他最大的弱點,沒有部下就沒有威懾他人的能力,故而在許多大臣看來趙明義太過軟弱無能,統領不起自己的親衛。陸楟之深以為憾,沒想到沈獨這麼磊落,居然給太子這個機會,還表明了自己不會插手。
“禮尚往來,你給了我信任,我自然也要拿出誠意。”沈獨和趙明義平視,語氣平淡的就像是兩個普通朋友在說話一樣,雖然一開始對趙明義有些不喜,但平州一行,他的的確確給沈獨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趙明義笑笑:“我突然有了一個大逆不道的念頭。”
“什麼?”
“我在想,如果我為君,你為臣,一定能成就一世美名。”沈家的家風,從沈獨身上就能得窺一二,如果有這樣的人相助,一定能開創一個盛世,而這樣的世家,也絕不可能謀逆造反,如果他是帝王,絕不會像父皇一樣,根本不查清證據的真偽就下令抄家。
“或許,將來真的有機會讓這個設想成真呢?”宋瑜瑾看了看兩人,沈獨誌在疆場,而趙明義又是一位頗有君子之風的儲君,將來兩人之間一定能夠少了許多猜忌和嫌隙。
陸楟之不樂意了,他可是趙明義的伴讀,從小就與他相識,立誌要做一個載入史冊的賢臣,居然被忘了個乾乾淨淨:“殿下,你與沈獨成了美名,那臣是不是鳥儘弓藏兔死狗烹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