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宋代賞金獵人的幸福
順風,船隻有半船貨,海船駛得很輕快,後半夜的時候,船已經抵達嶗山灣峽口。< 張三豐異界遊最新章節 >灣裡頭的水文狀況趙興不熟悉,雖然明知道這個海灣即使萬噸輪也能駛進去,但他另有目的,便在海灣口下了錨。
趁著夜色,兩艘小舟被放下海麵,程爽帶著幾個從人登岸,從陸路去尋找張用。趙興便在船上靜靜等待。
天亮時分,船長來報告:“對麵有漁船出港,大人,是否要起錨,靠上去,讓他們引導我們進港。”
趙興的船乾舷較高,普通的碼頭根本無法停泊,他躺在地毯上想了一會,搖頭放棄:“算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等張用派人來接應。”
趙興不想找事,不代表彆人不想找事,不一會,船長又來彙報:“對麵的小船靠上來了,要求我們出示船引,還有通關文碟。”
趙興嘿嘿一笑:“請他上船查驗。”
小船靠上趙興的大船,趙興船上放下旋梯,對麵船上幾個官員模樣的人爬上船來,這時,趙興已經裝束整齊,他不懷好意的微笑,坐在一張椅子上,衝爬上來的人展露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上來的人明顯感覺到趙興的敵意,他四周打量了一下,目光盯在趙興身上,突然問:“來者可是密州團練判官趙大人?” 宋時明月148
趙興詫異的站起身來,問:“你怎麼認識我?”
來人趕緊做了個揖,大禮參見,口稱:“密州團練大將曲伏波參見大人,在下原聽說張管軍說起過,大人身軀高大,域內罕見。且張管軍曾從大人那裡獲得幾副寶甲,款式與大人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又聽說大人近日將來赴任,故此大膽一猜。”
大將?!
趙興被對方的官職嚇暈了,大將也。他小心的試探:“曲大將,我初來上任,卻不知道這大將是幾品?”
對方臉一紅,低首回答:“回大人的話,大將乃軍中效用,無品。”
效用!這個詞一說,趙興恍然,他哦了一聲,回答:“我正在等張管軍的船來接我,曲大將若有事,可自去,若無事,不如與我共同等待。”
趙興說這話,是因為他提前把官誥交給了源業平,現在他身上沒有任何憑證證明他就是趙興,所以打算著等張用來。這位曲大將顯然很自信自己的推斷,竟然也不索要趙興的官誥,便竭力邀請趙興去他家中坐坐。
“簽判,小的家就在對麵的漁港,這海上搖擺不定,簽判不如去我家中閒坐,也好安頓內眷。”
趙興無所謂,但曲大將接著的一句話讓他改變了注意:“簽判,正午時分藩船會不斷進入,簽判的大船身高體大,擋在航道中央,恐怕會遭物議。”
趙興點頭:“如此,那就謝過大將的好意了。”
“大將”這個官名是宋代首次出現的。它與三班使臣、差使,借差至殿侍。軍將、大將等一樣,都是無品效用。而效用是宋代軍中特定的一個詞。這些“無品效用”多是些小憤青,他們渴望軍功,自持有點身手,所以自備武器鎧甲,前去軍中投靠。
北宋一些文士,不少在軍的武人都自願投充“效用”,一些官員子弟和門客也樂於在軍中掛名效用。大多數“效用”平常也不參加官方的點校,甚至不參加訓練,而一旦地方有事,則由團練召集他們。事後,這些“效用”靠朝廷的賞賜為生,若榮立軍功,則獲得品級,慢慢在官場中升遷。
管理“效用”的正是地方團練。
曲“大將”在自己的小屋裡招待趙興,等他介紹解釋完效用的含義後,趙興明白了。原來大宋朝也有“賞金獵人”。原來西方社會搞得“賞金獵人”製度不是自己的原創,是在學習大宋朝。
也就是說,在宋朝若有人跟你說:我跟大將某某喝過酒。其實,他的意思是是說:我跟大宋朝賞金獵人某某喝過酒,然後他把我送進了監獄…… 宋時明月148
在這個時代,能夠自備鎧甲與兵器的人家,多數是些富足的小地主。或者是一些熱血的讀書人。曲伏波家裡就是這樣的,他所在的家族幾乎是這個村落裡最大的宗族,而曲伏波投軍當“效用”,讓這個家族與官府掛上了關係。
重要的是,曲伏波既然成了效用,那麼官府的差役就派不到他家了。
“差役苦啊”,曲伏波談到“差役法”就是兩把淚:“四年前,知州範鍔奏請在密州開高麗市舶司,然後修建高麗會館。此役一興,密州百姓逃亡過半,幸好我在軍中效力,才保住家業未失。”
趙興也在苦。
他是個官場菜鳥,此刻聽曲大將談起官場的事,他痛恨自己手中竟然沒有一個熟悉官場的幕僚,這讓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曲大將剛才說的話,愣了半晌,他憋不住問:“怎麼,密州修建高麗亭館,朝廷不撥款嗎?”
曲大將也愣了,他沒有想到趙興如此不同政事,他嚅囁半晌,才回答:“朝廷,例不……此事由範知州所奏議,該由範知州完成。”
宋朝是區域經濟體製,也就是說:各行政區劃是自負盈虧的。上交朝廷的稅收不能少,除此之外,地區的基礎建設全靠自己。
趙興從對方吞吞吐吐的話中察覺出自己問的失誤,他調轉話題,談起碼頭區曆年來的水文狀況——嘿,曲大將一個粗人能知道這種高科技知識嗎?幸好這尷尬的交談沒繼續多久,一身朝廷命婦裝扮的廖小小恰好進門,曲伏波趁機告退,去為趙興準備飯菜。
趙興歪著頭打量著廖小小,小小臉紅了,她拚命拽著那身命婦裝,低頭不說話。趙興歎了口氣,招手讓廖小小走近來。
朝廷的命婦裝上麵有繁複的刺繡,這樣的衣服不是一兩天做出來的,除非是購買成衣。這意味著廖小小現在這身衣服是她早就準備好的,有可能她在京城時,不知將這套衣服穿在身上多少次,一邊遐想,一邊憧憬。
然而,朝廷命婦裝不是誰都可以穿的,廖小小現在妻不是妻,妾不是妾,她本不該穿上這身衣服的……
罷了,趙興可不想打斷一個美女的幻想,他就裝不知道吧。
廖小小第一次乘坐這麼大的海船,她不會爬上爬下,船上的人隻好用一個吊籃將她從甲板上吊下,這讓她晚到了,恰好站在門外聽完趙興與曲伏波的談話。見到趙興沒有指責她的服飾,她抿嘴一笑,用最婀娜多姿的步伐走進院門,很內行的向趙興解釋:“官人,除了兵事、河工,朝廷很少給下麵州縣撥款的,所以,修建高麗亭館……”
明白了,範鍔搞得就是政績工程。密州雖然修建高麗亭館,但向朝廷應繳納的賦稅一分沒有減少,而為了修亭館,他又無限量的動用了大量的差役,才導致密州百姓近半逃亡。
“嗷嗷嗷……”趙興很享受地聽著廖小小解釋。
曲伏波在外麵轉了一圈,他重新進門時,廖小小還在跟趙興偶偶細語。而廖小小下來後,船上的人開始流水般往岸上搬運食物器皿。曲伏波讓開門口,讓豐盛的食物與精美的瓷器玻璃器流過身邊,他原本對趙興的不通事物有點懷疑,現在見了趙興的豪奢派頭,馬上打消了疑慮。
上岸的沒有多少人,除了那八名高山武士,也就程夏帶了兩三個小童。八名高山武士很熟練的在院中架起了便攜式炭爐,生火做飯,兩名胡姬也被送到趙興身邊,伺候趙興、曲伏波與廖小小進食。
院中架起了一張黑木的折疊方桌,桌上擺滿了八個涼菜,盛菜的盤子都是南海玻璃製作,晶瑩剔透,像水晶般閃閃發光。盛酒的酒壺是鎏金玻璃瓶,粉紅色的琅霂酒在瓶中蕩漾,像一團粉色的夢。兩名胡姬提著紫金的阿拉伯長嘴壺,不停的斟茶倒酒。
曲伏波看著那瓶酒,有點發呆:“在下曾在張管軍那裡見過這種酒,啊,還有一種藍色的淡酒,張管軍視若珍寶,輕易不肯示人,沒想到小的今日竟有這個福分。”
曲伏波感慨完畢,將酒一飲而儘,然後閉上眼睛回味。趙興寬厚的一笑,示意女奴再度給他斟上酒。曲伏波的渾家似乎是個小家碧玉,她嫻靜的用小口啜著粉色的酒,時不時幸福的瞥曲伏波一眼。
趙興看著這才場景,感覺到快樂溢滿了杯子,簡直就要溢出。
幸福,有時候挺簡單——活在大宋,在這個自由的國度、在這個“共和的國度,愛所愛的人、恨所恨的人,自由地表達思想,自由地吟唱……
幸福還在繼續。不久,曲伏波的親戚朋友聞訊趕來,不停的拜見參喏,時時中斷這場宴席,使這頓飯吃的格外長,一直等到晚上才結束。
張用是第二天中午才到的,他給趙興帶來了官袍與官印,同行的還有源業平,一見趙興,他趕忙說:“快上船,我們船上說話。”
趙興點點頭,低聲吩咐廖小小:“給曲大將家人留點賞。”
廖小小趕緊安排那幾名胡姬回艙取東西。由於曲伏波曾誇獎過趙興的鎧甲,給他的禮物是兩套武藏鎧,兩柄倭刀,這些東西作為軍中效用正好用得著。同時留下的還有十貫賞銀。錢雖少,但鎧甲武器加起來,價值約五百貫左右。
這筆不小的財富讓曲伏波感激不儘,他言詞裡露出了投效的意思,趙興馬上暗示許可,但要求他把家安置好,自己在任上理順手,再來。
一上船,張用趕緊介紹:“金部員外郎範鍔範子奇正領著中大夫、集賢殿修撰、寶文閣待製、京東轉運司轉運使李之純;密州知州王子韶、判官索問道在板橋鎮巡查。聽說,範鍔此次約請了有關官員,專程來到板橋鎮實地察探,準備再次給朝廷打報告,要求在板橋鎮設立市舶司。
有傳聞,板橋鎮建立市舶司後,打算升格為膠西縣。嗯,此地既增一縣,便會有一班官員職位空缺,我手下那群推官都已經去了板橋鎮。離人你還不來,我還要去催你。”
趙興灑脫,他搖搖頭說:“我無意經營州縣,先說吧,我的船停靠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