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興這個童子營不是朝廷正式的編製,朝廷不發俸祿,是他打著照顧戰爭遺孤的名義,建立的慈善機構。而這個童子營平常的表現也完全像個正常的難民收容所,孩子們在這裡經過一段時間的培訓,等身體修養好了,學會了一定的技能,便會送到各個坊場裡打工,借此自力更生。
幾個月的時間,這個大收容所收養了數以萬計的孤兒與家中困難的孩子,並向各個坊場輸送了數萬童工,慶州人都誇獎趙興這項德政,認為趙興在收養遺孤上,有乃師蘇東坡的遺風。連附近的涇原路、鄜延路,也有地方政府將部分孤兒送入趙興這座童子營,以求孩子們能夠獲得一項養身之技。
但實際上,這數萬兒童中進進出出,其中體格最健壯、最吃苦耐勞的三千童子卻沉澱在營內,他們被挑選出來,每天上午進行負重行軍——名義上是武裝護送環慶商隊;下午則進行體能與隊列訓練。由於童子營來來去去的人川流不息,大多數人都沒有注意到這樣一個隊伍已經訓練了幾個月。少數參與訓練計劃的軍官也壓根想不到一群孩子能成事,他們常調笑地將這三千童軍稱為:“假兒營”。
私建軍隊那可是古代中國的大忌,趙興乾脆拋棄了宋軍的通常軍製,翻版了現代軍隊的稱呼法,將每五百人稱之為一營。這一營的兵力恰好是宋代軍製的一個“都”。剛才程爽無形中的稱呼,附和了這時代宋人的思維慣性,但這話絕對不能宣之於外。
程爽摸摸腦袋,他自己也知道說了錯話,趕緊轉移話題:“七叔,京城還傳來消息,說是宣州觀察使、提舉明道宮、大太監李憲卒;徒弟童貫出宮,入宗室侍奉。”
趙興輕聲歎了口氣。童貫這廝太性急,他應該等朝廷確定了誰是端王,再從宮裡出來侍候宗室。現在端王是誰還沒有確定,但願這廝的運氣好,能夠與曆史契合,找到真命天子,也不枉趙興的前期投資。
想了片刻,趙興又問:“現在,我環慶路上備戰狀況如何?”
程爽回答:“萬俟書記還在分發物資,登記入庫。如今,我們物資儲備方麵應該是充足的,朝廷方麵撥的茶藥錢已經運到了。錢上麵我們不再發愁。此外,我環慶路權駐泊京東的禁軍已經回防。不過,因涇原路經略司言‘西賊於鎮戎、德順軍出沒,乞增兵’。故第三將董敦率領禁軍去了涇原路。
環慶路經略司‘準備差使’馬琮已到定邊軍,我們各地州兵已集結起來,章老大人請你儘快回去,以便他領軍出征。”
趙興搖著頭,答:“章老大人年事已高,還奔波在路途上,實在令人欽佩。不過,懷威堡接到警訊、傳遞到慶州,章老大人再把消息從慶州傳遞到清水關、我再從清水關返回……這段時間裡難到西夏人沒有發動攻擊?懷威堡有什麼後續消息?”
程爽回答:“沒有,據說西夏人正在逐步增兵,但他們一直沒有發動攻擊,夏人根本沒有踏入洛川一步。”
一直沒有說話的帥範立刻插嘴:“有問題,絕對有問題,我聽說西夏今年的糧食並不足,他們陳兵邊境,這麼久沒有動手,一定是主攻方向不在慶州。”
趙興也如此認為,他求證似的問帥範:“子連以為,西夏人的主攻方向會在哪裡?”
“麟州!從洛川方向進攻的有可能是西夏嘉寧軍司,也可能是鹽州,隻要問問敵軍是從蝦蟆寨方向來的,還是賀蘭原方向,就可以判斷——我估計是嘉寧軍司,因為鹽州主攻的話,不可能拖延這麼久。而嘉寧軍司主攻,它們的主攻方向隻能是鹽州”,帥範拿起一根棍子,在地麵上畫著邊境的地形圖,邊說邊解釋。
宋人在修建城堡抵擋西夏人進攻,西夏人也對應的在邊境修建一係列城堡,作為侵略的前沿陣地,帥範所說的蝦螞寨與賀蘭原都是西夏人修的城堡。蝦螞寨屬於鹽州軍司,賀蘭原屬於嘉寧軍司,兩個寨子恰好一東一西,位於洛川的出口處。
趙興神色一動,馬上跟帥範商量:“帥判官可否跑一趟慶州,把我們的分析告訴章老大人,另外讓一千童軍準備好戰馬,趕緊前往懷威堡,我先帶一千童軍過去看看動靜。”
帥範眼睛一眨,立刻明白了趙興的意思,馬上回答:“一千騎兵過去,人數太多,我們一名騎兵需要五名後勤人員,這些人過去,不是大戰姿態,也是大戰。招討不妨帶500騎兵過去,這點兵力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趙興連忙讚同:“還是子連思慮得當,這樣吧,我先帶一千徒步童子過去,你馬上向懷威堡運送後繼物資,等你到了慶州,就挑選五百最精銳的馬軍過來,要一人配雙馬。還有,府庫裡有的武器全給他們裝備上,讓他們保持夜間行軍,悄悄進入威邊寨,而後等我命令。”
帥範拱手告彆,趙興留下程爽與環州當地官員應付,自己帶著黑人侍衛泰森和幾名隨從,先趕往橫山寨與陳不群帶領的童軍彙合。
橫山寨寨主帶領親屬隆重迎接了趙興,趙興沒空與對方寒暄,劈頭問:“物資情況如何,我讓你儲存的物資都備好了嗎?”
橫山寨寨主的兒子今年由趙興推薦上京城參加武舉,對趙興充滿感激,他拱手《熬夜看書》:“托大人的福,我們寨中購進了一台鉗床,兩台拉絲機。如今寨中已經人手三張弓,還儲存了五百張弩、四千餘張弓、金絲鎖子甲三百多副,箭一百餘萬支——就是蘋果樹長的太小,鄉民不忍多伐,儲存的箭支少了點。”
趙興直到此刻,才深切的體會到為什麼戰爭遊戲中,木頭也是一種資源。一百萬支箭,隻夠5000人的軍隊進行一場中等烈度的戰爭,但如果戰爭持續三天以上,箭就會不夠用了。
可惜,曆年的戰爭已經使陝西的森林被砍伐一空,而戰爭最大的消耗品——箭,反而受困於資源限製。這是短期裡解決不了的,趙興也無可奈何。他想了片刻,終於狠狠心,說:“開單子,你有多少箭,路府如數采購了!我給你簽字,你去找萬俟師爺領錢。”
橫山寨寨主大喜,他寨中男女老幼齊上陣,這一年裡瘋狂生產了大量的物資,就等這一天了,早有準備的他立刻遞上庫存單,趙興看也不看價格,直接簽收。
童子軍原先就配發了簡易的鎖子甲:一身短袖上衣、長裙褲。還有人手三把長短刀,但唯獨沒配弓箭。這次趙興直接從橫山寨將所有的弓弩取走,帶上半數箭支,拉上一千童子軍趕赴懷威堡,剩下的一千童子軍則留在當地,等候程爽回來接管。
八月中秋,清晨的薄霧剛剛從河穀散開,山路的儘頭便湧出一股洶湧的銀色金屬潮流,一千餘人身披一水的鎖子銀甲,全副武裝的向懷威堡行來,隊伍中還夾雜著幾個穿白袍的人,他們的白袍上前繡蓮花火焰,背麵繡著十字架,這是童子軍配備的隨軍牧師,兼有隨軍軍醫的職責。
提前得到通知的懷威堡主石敢帶著兩名軍官出迎,他激動的連連衝趙興拱手:“招討大人,我懷威堡才傳警訊,沒想到大人親自來了,還帶著這樣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大人,老朽無以為謝,唯效死而已。”
奇怪的是,石敢身邊出現的兩名軍官竟是藩人,為首者一臉大胡子,高鼻深目,頭發還有點微微卷曲,膚色有點發白,眼珠是褐黃色的,從瞳孔的顏色看,該人似乎有鮮卑的血統。他向趙興一抱拳,報名說:“灑家、環慶路經略司第四將羅信參見大人。”
這位羅信趙興知道,他是一名歸順的藩人部族首領,原名鄂欽,趙興剛到環慶路的時候,經略司準備馬琮帶領第三將、第四將前往京城移戌就糧,這家夥在京城受到官家接見,被賜名為“羅信”。
羅信身後的人也是一名歸順的藩人首領,他是從西夏來的黨項人,他原名均淩淩,歸順後朝廷讓他建立順義城,賜名為朱保忠。這位朱保忠衝趙興拱手,語氣驕橫:“咱家順義城城主朱保忠,見過安撫大人。安撫大人好闊氣,不過一身好鎧甲穿在孩子身上,可惜了!不如分把點與我。”
趙興臉色一沉,頭也不回的喝了一聲:“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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