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引經據典,侃侃而談,抨擊童貫等宦官以及蔡京等人胡作非為,一直談到暮雲四合時分。徽宗饑腸轆轆,餓得受不了了,他站起來邊走邊說:“今日且先到此,朕餓壞了,找機會再聽你說吧。”
小皇帝之所以不肯鬆口,是因為起居郎鄧洵武地勸解是從他的世界觀入手的,他的父兄兩代都在禍害國家,他如果不繼承父兄地遺誌,繼續禍害國家,那就是不孝,而“不孝”是儒學世界觀中最大的罪名,小皇帝不願意輕易讓步。
可小皇帝想走,又哪能走的成。黃庭堅上前一把拉住皇帝的衣服,堅決不讓他走,掙扯之間以至於把衣服都撕壞了。徽宗大叫道:“卿有話好好說,我的衣服被你撕碎啦。”
黃庭堅不客氣地回答:“陛下不惜衣服撕碎,臣子我何惜粉身碎骨報答陛下!”
徽宗無可奈何,答:“有這樣敢言之臣,朕還有什麼可憂慮的。”
稍傾,皇帝侍從過來為徽宗換衣服,宋徽宗勉強的回答:“給我好好保留起來,將來用它表彰正直有節操的大臣。”
宋徽宗這是在忽悠,他沒有正麵回答黃庭堅地彈劾,卻誇獎黃庭堅正直有節操。黃庭堅不為所動,立起身來,聲色俱厲的喝斥:“陛下,請早做決斷,遲恐不及。”
蔡京正在琢磨黃庭堅那句“遲恐不及”,有太監踉踉蹌蹌奔進大殿,揚聲彙報:“陛下,南洋事務局趙相公已至揚州,揚州水步軍統製魯豫來報,趙相隨船帶領五千火槍手,以占領揚州武庫,接管揚州軍政。”
宋徽宗還在欣然,又一名太監來報:“官家,南洋事務局帥範帥監司率得勝之軍,進入順保寨,接管順保寨防務,真定府留守來報,帥監司統領一千得勝之師,明日將入真定。”
宋徽宗隨口說:“黃大人,你師弟又打勝仗了。他這是攜帶高麗貢使入朝稱臣。瞧,我大宋如今氣象換新,威夾海外,有什麼事不好商量。依皇宋如今之富,朕……”
宋徽宗說到這,突然聽到一陣咯咯咯的椅子響,他抬頭順著聲源望去,發現發出聲音的是蔡京。
蔡京全身都在顫抖。這種顫抖出自於他的身體,不由他控製。
原本,蔡京那些新舉措,雖然說是繼承嶽父王安石的誌向,但所有的矛頭,其實都在隱隱針對趙興。
當初蔡京與趙興初遇的時候,趙興是下官,麵對蔡京這個名人。他態度謙恭,蔡京自然養成了以自我為中心地意誌。現在,他身為丞相,國中大事由他一言而決,但地方勢力當中。最不可忽視地就是趙興。
隨著趙興接二連三的立下開疆拓土地功勞,蔡京越來越擔心趙興的功勞蓋過自己,將自己取而代之,而目前趙興確實有這樣的趨勢。他的功勞已經大到朝廷無法封賞的地步。蔡京反複壓製,但依然壓不過趙興出頭之勢。
說起來,蔡京也是絕頂聰明地人,他一步步推行自己的新主張,反複的測試趙興的底線,每一步行動,最後的目標針對的還是趙興,如果趙興現在不出手反擊。他下一步的目標就是針對元祐黨徒,譬如趙興的老師蘇東坡等人——正如正常地曆史一樣。
然而,趙興反擊了,趙興在他還沒有布置好的時候反擊了,反擊是如此的迅猛。
因為趙興一貫在蔡京麵前保持低下的態度,似乎為了給他騰出相位,自己不惜前往地方擔當地方官。蔡京從心裡是蔑視趙興的,他認為這個著名地對於朋友和善的人是可以取代、可以蹂躪。可以占便宜的。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上錯了擂台。來到了一個不屬於自己所在公斤級的擂台上。
蔡京地顫抖讓宋徽宗恍然大悟,他嗖的跳了起來,喃喃的說:“怎麼又……”
蔡京像中魔一樣,用祥林嫂的姿態神神叨叨的念叨:“我錯了,原本我打算建澶州、鄭州、曹州、拱州為四輔,各地屯兵兩萬,以拱衛都師,可是事機繁忙,竟然下手晚了,我錯了。”
曹煜憐憫的看著蔡京,張用嘴角一歪,麵呈譏誚。這兩人都知道,趙興部下士兵出動一千人,那就是一股毀國滅族的力量,如今趙興發狠似的帶足了上萬人,分明做出了破釜沉舟地姿態,蔡京即使設立澶州、鄭州、曹州、拱州四輔,又有什麼用。
張用、曹煜的猜測基本符合事實,真實的曆史上,蔡京設立的這四輔,專門派他的親戚做郡守。為了籠絡軍心,還把禁卒的月錢由五百增到五千。但在女真人麵前卻連紙的作用都沒有起到,令女真人呼嘯而下,直抵京城。這也正說明,一個失去信用的政府,沒有人願意為它拋頭顱灑熱血。
沒有,四輔共八萬人守衛,麵對侵略沒有一個抵抗者。
此時,已經是深夜,揚州碼頭,趙興地旗艦正在緩緩靠岸。他地旗艦起名極其不符合傳統,傳統上這樣將軍的坐舟,應該起一個上古神獸地名稱,以示威猛。但趙興的旗艦卻起名“蘋果號”。
蘋果號靠上揚州碼頭,這座碼頭還是趙興當初修建的水軍碼頭,這碼頭當時看來還算高大,能夠直接停靠一千料大船,但現在顯得有點落伍了,因為蘋果號是一艘兩千料大船,甲板遠遠高出碼頭的堤壩。
趙興從高高的甲板上攀著艦橋走下碼頭,碼頭上迎接者是揚州水步軍統製魯豫,當初,趙興在揚州任官的時候,魯豫還是提轄,十年過去了,這個人終於爬上了一步,成為統製。
統製已經是揚州最高階的武官,再向上爬,就要尋求調離揚州,因為揚州沒有更高階的武官編製。魯豫這幾年辛勤經營,目的隻有一個,保住揚州的地位。因為按趙興留下的體製,揚州武官實在太富裕了,富裕的讓周圍州縣都感到嫉妒。
見到自己曾經的上官,魯豫身子躬的活像一隻龍蝦,他態度恭順,詞語謙卑:“老大人今日蒞臨揚州,魯某等舊日同僚甚感榮幸,我等已在暢春樓設宴,恭候老經略的到來。”
魯豫這是神經錯亂,趙興在揚州擔任的不是經略,他竟然以經略相稱以示親密。趙興看了魯豫一眼,點頭說:“我記得你,魯提轄,當日剿滅土匪,你也曾奮勇當先,怎麼十多年過去了,還是一個小小的統製。”
魯豫訕笑著,來碼頭上迎接趙興的那一刻,他似乎產生了人格分裂,忠於朝廷的那一半人格緊急向朝廷傳遞出了趙興抵達的消息,而忠於老領導的那一半人格卻乖乖聽從了趙興先鋒將的命令,交出了兵符,移交了揚州武庫,敞開了揚州水軍水寨大門,迎接趙興。
對於趙興調侃,他無話可說,總不能說揚州水軍油水太足了,我舍不得離開,所以他隻能訕笑。好在趙興也沒有追究,他馬上不見外的下令:“以我的‘同中書門下平章軍國事’印璽頒布各州,傳令廢止通商法、廢止變異鹽鈔法。”
魯豫眼也不眨,連連點頭,趙興眼角瞥到魯豫身後還有一隊文官,文官當中一個身穿知州官服的人原本還在掙紮,但聽到趙興這番下令後,他不動了,靜靜的站在那裡,趙興眼珠轉了轉,猜測出對方的身份,但他現在沒空與對方寒暄,立刻又下令:“交出你手中的軍隊,封存武庫,揚州地麵馬步水三軍從此歸我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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