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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13052 字 4個月前

他站起來伸手要拿,我沒覺得我能有拒絕的權利。人家本來就是周嘉也的朋友,鴨子也不是我的。

痛失小鴨之際,周嘉也伸手把人攔了下來。

他自己拿回了鴨子,放在了他自己桌子上,吊兒郎當地笑:“夠了啊,剛剛就你嫌棄得最大聲。”

“我錯了,我那不是一時說錯話嗎,哥,嘉也哥,求求你了。”

男生做作起來,能讓人掉一身雞皮疙瘩。

周嘉也嘖了一聲,“少學那一套。”

“下午劉晨藝不就是這樣叫你的?”男生裝腔作勢又來了一聲:“嘉也哥——”

周嘉也還沒動手,男生被同桌嫌棄吼道:“你吃錯藥了啊。”

顯然兩人之間有些彎彎道道。

周嘉也看熱鬨不嫌事大,立馬煽風點火:“就是啊,不知道吃的什麼藥,你得管管他。”

男生被同桌瞪了一眼,連忙認慫:“姑奶奶,您踢我凳子能輕點嗎?”

班上鬨哄哄一片,班主任借了手電筒很快回來。

教室裡終於比剛才亮了一些,不過晚自習是不用再繼續上了,班主任出去接到了通知,電一時半會兒來不了,所以晚自習就提前結束了。

借著班主任手電筒的光,收拾好了書包。

老師們在門口用手機和手電筒照著明,組織大家有序放學。防止混亂中發生事故,按班級順序排好一起走。

這是我和周嘉也第一次一起放學。

住校生回宿舍,走讀生排成男女兩列,我和周嘉也恰好並排。

由於提前放學,大家都挺興奮的,又一起排隊放學,湊在一起遠比教室裡放鬆,大家都在小聲聊天嬉笑,雖然不算哄鬨,但是耳邊嘈雜一直不斷。周嘉也自然不是例外,在任何時候,他都很容易成為中心。

老師此時也懶得管這種紀律了,隻要彆太過分就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按順序每個班陸續下樓離校,我們班的教室在走廊靠裡側,要等一會兒才輪到我們。

停了電的校園裡籠罩在黑夜,稀薄的月光毫無存在感,風也冰涼,我縮了縮脖子。

好不容易輪到我們下樓,由於手電筒的光線範圍有限,樓梯很窄,我不習慣這種狹窄和黑暗,每一步都走得膽戰心驚,很怕哪一步樓梯在黑暗中踩空,手扶著樓梯,每邁出一步都格外小心翼翼。

忽然,狹窄擁擠的樓梯裡,人群中,我聽到周嘉也低笑一聲。

很輕的一聲笑,但是莫名心有感應似的,覺得他是在笑我。

我抬起頭看向他,果然他正揚著毫無收斂的弧度,“林薏,有沒有這麼怕啊。”

光線模糊裡,他眉眼上揚,笑得說不上來的好看。

他像是在嘲笑我,但又不像,因為我的心跳在這一刻很快,我躲開了對視,沒搭理他,握著樓梯扶手的力氣變得更加僵硬。

他卻抓過了我的胳膊,他人高腿長,抓著我的胳膊像拎隻鴨子,我跟他的那隻鴨子塑料燈沒什麼區彆。

我驚慌不定望著他。

燈光模糊昏暗,他卻笑得燦爛,上挑著張揚恣意的眼,他下巴朝前麵點了點,“繼續走啊,摔不了。”

我身體緊繃,偷偷四下看看周圍人的反應,但是昏暗一片,手電筒的光隻照亮路麵,我什麼都沒看清。

我謝過他的好意,“沒事,我慢慢走也不會摔。”

“那我鬆手了?”

“嗯嗯。”

他一鬆開,我瞬間又跌回了剛才那種縹緲無定的感覺,儘管走在隊伍裡跟隨大部隊,但是這種沒有光的狹窄空間裡,我真的很沒安全感。

我死死握著旁邊的樓梯扶手,繼續戰戰兢兢隨著大部隊往下走。

然後,周嘉也再一次拎起我的胳膊。

他力氣很大,儘管沒有感覺他並沒有用力,卻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存在感。

這次他倒是沒說什麼,我也沒有反抗,默認似的接受了他的幫助。

好在高一的樓層不高,大多集中在一樓和二樓,這一段樓梯雖然出於安全考慮走得緩慢,但也並不算漫長。

出了教學樓,到了外麵的平底,四周寬闊,月光也傾瀉而下,方才狹窄昏暗的恐懼感也煙消雲散。

我轉頭跟他說謝謝,出了教學樓後其他同學已經勾肩搭背找上他,他也隻是抽空回了我句謝什麼。

蔣檸和張楠楠也找到了我,我們一起往校門外走。

後麵依稀聽見有個男同學問周嘉也我謝他什麼,儘管那時我已經走出去一段距離,可我的耳朵卻拉長警覺,很想聽他會怎麼回答。

可我沒能聽清,他的回答被夜風吹散在了興致勃勃提前放學回家的人群裡。

第二天照常上學,早讀,上課,大課間做操,一切都照常。

不同尋常的是我好像多了一個被周嘉也抓到的把柄。

他會在課間哄鬨的時候捏著那隻鴨子,他捏得輕,聲音不大,被淹沒在課間的哄鬨裡,差不多隻有周圍的我們幾個人能聽見。

然後他會懶散笑著像笑話我。

他一個字沒說,但我莫名就想到了他昨晚拎著我胳膊時挑眉笑的那句,林薏,有沒有這麼怕啊。

他時不時的就會衝我捏一下鴨子。

像是故意惹我生氣。

我本來不會生氣,因為我從前早就習慣了各種嘲笑貶低,早就已經麻木到失去脾氣,更何況,周嘉也的笑裡完全沒有惡意。我要是真的惹急了跟他生氣,恐怕他又會立馬道歉,然後像上次給我買很多很多根本寫不完的本子一樣,用一些讓人哭笑不得卻無比真誠的方式道歉。

可他真的好幼稚。

幼稚得讓我一瞬間也忘了那些忍氣吞聲的從前,跟著他一起幼稚。我一把搶過了他手裡的鴨子,放在他耳邊不停的捏,嘎嘎叫個不停。

看著他連連說錯了,我前所未有的快樂,止不住的想笑。

我停了手,輪到他不依不饒。

他囂張地把腿一伸,雙手抱在胸前,他微微挑眉,漫不經心的扯著唇,張揚的眉眼透著幾分狂妄邪氣。他慢悠悠開口,“林薏,你膽子肥了啊。”

他這副架勢痞氣十足,把低年級堵在巷子裡找麻煩的混混大抵就是這個模樣。

他是周嘉也,我其實不怕。

但大約是長期的折磨,恐懼早已成了本能,那一瞬間我還是害怕緊繃。就是這麼片刻,周嘉也居然也能察覺。

他勾頭湊近我,觀察著我低垂的眼。鴨子還在他手上,他拿到我麵前捏了一下,喚我回神:“喂,林薏。”

本能褪去,我抬起眼衝他扯了扯笑,如常的語氣問他:“乾嘛。”

“我以為你又要哭。”他語氣裡的沒正經也收起來了,解釋道:“我逗你玩兒呢。”

而我被他的前半句驚到,“我什麼時候哭過?”

“上次。”

“哪有上次?”

我急於求證。

他卻慢悠悠道:“還有上上次。”

我瞪大眼睛:“哪裡還有上上次?”

他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仍懶懶散散的笑著,把鴨子放回桌子,說了個正經問題:“林薏。”

“哦。”

我試圖表達對他答非所問的不滿。

但這點表達不滿的方式對他沒有造成半點影響,他仍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甚至支了隻手撐著下巴:“你有什麼是不怕的。”

“……”

我想無視他的嘲笑,莫名有點委屈。可是又很羨慕他:“我才想問你,你有什麼是怕的,老師你都不怕,叫家長你也不怕,你好像什麼都不怕。”

“有啊。”

他漫不經心的語調,實在聽不出有多怕。

“你猜我現在籃球都不打了每天在這兒學習是因為什麼。”

“是因為什麼?”

那一瞬間我是真的很想知道。

周嘉也剛轉性子的那段時間,大家都好奇,我不敢問他,但是跟他關係好的都問過他,我每次都在旁邊偷偷注意。

隻是每次他解釋得都五花八門,沒一個靠譜。久而久之大家習慣了,也沒人深究原因,畢竟身為學生好好學習也不是什麼破天荒的事。

我雖然沒問,但是一直梗在我的疑惑裡,我想知道,隻是總怕越了分寸。

他忽然主動問起,我說不上來的渴望。

但他笑臉一收,又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下次告訴你。”

“下次是什麼時候?”

問完才意識到我的過於急切。

我從來沒有追問過彆人,更不敢追問周嘉也。

可他好像沒在意,還有心情逗我玩:“下次就是下次。”

我感覺失落,因為在我的認知裡,下次約等於沒戲。

那時候我不知道的是,周嘉也說的下次就真的有下次。他不著調的時候很多,可他從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