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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7019 字 4個月前

我在某一天感覺難以支撐的夜晚撥通了周嘉也的電話。

他給我手機號的那張便利貼我好好收著,又抄在了很多地方,因為很怕那張便利貼哪天會被弄丟,到後來甚至可以熟悉背下來。

那時候距離寒假結束還有不到半個月了,我媽媽依然在國外旅遊,沒有打回來過一個電話,十六歲那年的生日即將到來前,她留給我的最後一個畫麵就停留在那一個發狠的耳光。

我從小就是這樣長大,在她失望後就被她丟下,隻雇傭了阿姨給我按時做飯,她給的錢足夠多,隻要求沒事彆煩她,仿佛給夠了錢就可以把我甩下。

小的時候還會哭,後來我越來越麻木了,愈發平靜像一個木偶,安靜接受被她丟下,安靜接受孤獨。

我也見過她對我好的時候。

她總是給我報很多興趣班,給我報名很多比賽,她為了讓我學好那些東西就會對我很好。拿到獎項或者榮譽,能夠趕得上我生父那位掌上明珠時,她就會笑容溫柔的牽著我的手去家裡吃飯過夜。

從前還會覺得,媽媽是因為我而驕傲。

漸漸長大以後才明白,我隻是一個工具,是她想要林家麵前長臉的工具,工具的感情她並不在意。

所以我不再聽她的話,不再聽她的安排學這學那,她想要萬眾矚目的公主,我偏不如她願,我報複性的把自己封閉起來,任由自己爛掉,然後接受她的打罵。

我把考試故意搞砸,那是她第一次把我丟下,她把我鎖在房間裡不準我吃飯,餓了我一天一夜,但我沒有認輸,看著她歇斯底裡的發瘋,竟然有種報複成功的快感,許是我的倔強刺痛了她,她再也沒有回來。

我的習慣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因為家裡隻有我一個人,我就隻躺在房間裡,像一具行屍走肉,除了呼吸,不想做任何的事情,也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甚至感覺不到痛苦和悲傷。

我的身體仿佛和我的靈魂是分割的,我隻是占用了彆人的身體,這個身體的任何體征對我來說都很陌生。

這種割裂感隨著孤獨的年歲增長變得愈發強烈,有時候我甚至會質疑我是否還活著,如果我還活著,那麼還有多久可以死去呢。

給周嘉也打電話的那天是我十六歲的生日,我們家過生日習慣過農曆,所以恰好在元宵節。

我沒想怎麼樣,我其實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我隻是覺得,如果生命隨時都是儘頭,那在儘頭到來之前,我想再見一次周嘉也。

所以緊張也忘了,膽怯也沒有,很平靜的,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平靜的撥通了那個早就爛熟於心的電話號碼。

可他接通電話後隻喂了一聲,沒聽見聲音,他直接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林薏?”

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緩緩,總是帶有幾分散漫隨性,即使隔著電話,也能從他的聲音裡想象到他說話時眼角帶笑的模樣。

我的呼吸卻在那一刻驟停。

許久沒有聽到過的心跳也恍惚突然鮮活起來,我開始感覺得到我的呼吸,感覺得到我的脈搏,感覺得到我猶如死亡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這一個月以來,我第一次感覺得到我還活著,不是一個麻木的木偶,不是被放逐的遊魂,不是一個隻是機械執行身體指令的機器人,我隻是躺在深淵沉睡,等待著一隻朝我伸出的手。

隻要握住那雙手,就可以回到人間。

原來我想要的救贖,隻是這麼簡單啊。可是就是這麼簡單,為什麼一直沒有人向我伸出手呢。

“彆不說話啊,是不是你啊林薏。”

“不說話我掛了?”

“我真的掛了啊,我數到三,你不說話我就真的掛了聽到沒。”

“1——”

“2——”

“2.1。”

“2.101。”

“2.1011111。”

“林薏——”

“林薏林薏林薏。”

我聽著周嘉也在電話那頭無限放水的倒計時,握著話筒早已淚流滿麵。

他不再倒計時,也不再沒完沒了的叫我。

但是他也沒有掛掉電話,時間就這樣安靜在電話線上流動。

直到過去了很久,我才吸了吸鼻子,聲音穩定一些,問他:“你怎麼知道是我。”

他輕笑一聲,“來電顯示是帝都,除了你,我哪有帝都的朋友。”

“……萬一是彆人打錯了呢?”

“打錯了不會說話啊,我喊了這麼久,真要是打錯了早就煩得掛電話了。”

“哦。”

“林薏。”

“嗯。”

“過年那麼多天沒見你給我打個電話說新年快樂,今天元宵節,年要過完了,你這是掐著點來補上?”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