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1 / 2)

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8834 字 5個月前

大一那年的寒假,期末考試一完,宿舍裡都在收拾東西迫不及待往家裡趕。

她們都沒有出遠門這麼久過,如今想家,在考試前就開始搶車票,早就已經歸心似箭。而我安靜遞交了寒假留校的申請。

輔導員詫異於我寒假留校,問我怎麼不回家啊。

留校的大三大四比較多,大多是為了在校好好複習博個前程,大一就留校太少見了,寒假可不同於暑假,中間有個闔家團圓的春節,在外的人再忙都奔著回家過年。

我無法解釋,我隻說家裡情況特殊,回去也是一個人,在學校裡還能有點熱鬨。

輔導員倒也沒再多問,隻說學校會組織留校學生一起過年,到時候很熱鬨,還有注意保管財產,注意宿舍用電安全,等等等等。

他隻是普通的儘職儘責,我卻聽得鼻尖一酸。

就是這樣普通的叮囑,我卻從未在親情之中聽過一句。所以我有回家的必要嗎,或者說,我真的有家嗎。

帝都的冬天很冷,早早就下了第一場大雪。

我交完了寒假留校申請,從辦公樓出來,外麵又在簌簌落著雪,雪粒從天空飄飄揚揚落下,落進雪裡融入茫茫,仿佛飄搖不定也終有歸處。

而有的人,生來便沒有歸處。

我離開南苔以後,阿姨就不再在我南苔的家幫傭照顧我。

半年前她親自送我去的車站,目送著我離開南苔,那一幕其實讓我眼眶發酸,她隻照顧過我來到南苔的這四年,卻好像比我這十幾年的親人更難舍。

我在帝都上學的這半年,我們會用手機交流。

室友給家裡打電話,而我則是跟阿姨打電話,樂樂會在旁邊脆生生的喊我姐姐,問我帝都的大學是什麼樣子啊,我們會聊很久,聊到宿舍熄燈。

阿姨手機用得不熟練,所以每次找我基本上都是發語音,我聽著幾十秒的聲音裡帶著點南苔的口音,有種讓人想哭的感覺。

我如今情緒脆弱不定,一丁點兒的感觸就會很容易流淚。

期末考試完,室友們一個接一個的走了。

我交了電費和網費,抱著筆記本電腦在宿舍裡沒日沒夜的看電視劇看綜藝,看那些為數不多的鏡頭裡已經看了無數遍的周嘉也。

那本男主角很像周嘉也的,我也終於給它寫上了結局。劇情裡的女主角一直在等待,一直在尋找,可是找到最後,也沒能成全自己的一廂情願。

評論裡很多人都在哭,問著為什麼不能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

我想起很早以前有人問我,如果相遇注定要彆離,那麼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有意義。

如今我把這句問題還給了評論區,我問她,短暫的撞見光明,到底是恩賜還是神罰呢。

我很想知道答案,但是隻能等,等時間,讓我心死,或者釋懷。

春節的前一天,宿管阿姨挨個敲門來問我們留校的學生要不要下樓一起包餃子,我終於結束了我在宿舍裡快要發黴的原始人狀態,起來梳了頭發,套了個羽絨服。

大一宿舍的留校生不多,各個院係都有,我們平時不認識,如今湊在這個大團圓的節日裡一起包餃子,居然多了兩個朋友。

在等待著餃子出鍋的時候,我接到了我這半年沒有聯係過的媽媽的電話。

直截了當,沒有什麼寒暄,也沒有多餘的話,她知道我在帝都,直接告訴我時間地點,晚上要回林家。

這是慣例了,不用她再多說。回林家該怎麼做,怎麼打扮,怎麼微笑,怎麼打招呼,早就已經是多年慣例。

我生父前妻去世以後沒有再娶,隻留了一位掌上明珠,千嬌萬寵的養大,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外人皆道他情深。

但他私底下卻玩得很花,隻是打著前妻的幌子不想再娶,那些女人,也包括我媽媽,與他各取所需,心甘情願。

隻不過我媽媽手段高一些,竟討了歡心懷了孩子,隻可惜她的算盤落空,林家一開始就沒打算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

名利場上沒有慈悲,撕下臉麵便是魔鬼,所以人人都貪圖那張麵和心善的人皮。

林家每年過年都要演一出闔家團圓的戲碼,我這個恩賜養著的私生女,要乖巧回到林家,彰顯他們有多麼仁慈良善,連個野種都願意在過年的時候給她一個家。需要你的時候你就要做一個合格的背景板,戲碼結束,就要回到自己的泥沼裡去,不能出來汙了林家在外的臉麵。

這麼多年了,我已經不是年幼時對親情抱有幻想和懵懂的小女孩了,我全部都懂。

隻是這年,我有些累了。

有什麼東西是在遇見周嘉也之後改變的呢。

周嘉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他自由散漫慣了,凡事都隨本心,他不怕丟臉,也不怕被嘲笑,他想做的事就會去做,結果好壞也自己承擔。

他曾經在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台的時候一手將我推出去,老師已經看見了踉蹌站出來的我,我沒機會再反悔,而他就在後麵衝我大喊著不要怕加油,我仍然怕得要死,卻多了勇氣咬著牙閉眼往前。

那時候高一,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可我握著手機,仿佛還能感覺到那年周嘉也在身後推我出去的手,還有大聲喊著的不要怕和加油。

我曾經做過一次膽小鬼,而代價就是把周嘉也丟失在了人山人海。

那麼,如果我勇敢一次,能不能換回一個再見周嘉也的機會。

我沉默掛了電話,跟宿管阿姨說給我留點餃子,我出去一趟就回來。

我沒坐媽媽來接我的車,而是自己叫了一輛。今天過年,車不好叫,冬夜的帝都冷得人要僵硬,司機搓著手接上我,再次跟我確定了價格,“本來打算收車回家過年了,看你錢給這麼多,是有什麼急事嗎?”

我嗯了一聲。我付了五倍的錢,讓他在外麵等我十分鐘,我十分鐘出來後就走,因為今晚不好叫車,我很難回去。

雪夜的路不好走,雪白紛紛揚揚,漫天落下。

我到了林家大宅門外,望著那座燈火通明的彆墅,頂著風雪走了進去。

我的頭發早就被雪澆濕了,裹著厚重的羽絨服,踏進裡麵的輝煌程亮,像是來錯了地方一樣格格不入。

我一路上都在跟自己說不要怕和加油,等會怎麼開口怎麼預想了無數遍,心跳早已如擂鼓。

可是到了裡麵,卻跟我預想中生了偏差。

本該是林家上下都從容和愛的坐在一起,可是此時客廳裡亂成一團,林家老太太和幾位姑侄都圍著那位千嬌萬寵的掌上明珠,又哄又勸,而那位名正言順的千金始終不鬆口,理所當然著任憑所有人耐心的哄。

到最後,林老太太妥協,無奈寵她:“好好好,蔓蔓不氣了啊,你想去演戲就去演,明兒一大早就讓你爸去給那些導演製片打電話,你想演什麼就演什麼,不氣了啊,咱們去吃飯。”

得了這話,林蔓才破涕而笑,摟著林老太太甜甜的喊奶奶真好最喜歡奶奶了。

林老太太笑得慈愛,“你這孩子,剛才可把奶奶急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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