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2 / 2)

曾將愛意寄山海 梨遲 11334 字 4個月前

“周嘉也。”

“嗯?”

“耳釘是高三畢業那年戴的嗎?”

他掃我一眼,“嗯。”

“你什麼時候回去啊?”

梳子停頓了一下,他似沒聽見,繼續梳了下去。

“周嘉也?”

“小也?”

他始終沒有理我,直到頭發梳完,他把梳子放回去,拿起我洗澡時摘下來的項鏈過來給我戴上。

他撥弄了一下項墜,而後向後靠進了沙發裡,他閉了閉眼,這才低聲回答我:“你彆老是趕我走行嗎。”

他沒再說話,閉著眼靠在那裡。

身後的煙花綻放又墜落。

我和他很久都沒有說話,隻有窗外的煙花在夜空中的聲音。

很久後,他向我靠過來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耳垂上有一粒很小的痣,顏色很淺,隻有靠得很近的時候才能看見。

我捏了捏他的耳垂,很輕的聲音,怕他難過:“我不是趕你走,隻是你真的沒有必要太浪費自己的時間,你這次回來已經夠久了。”

他安靜著,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我知道你回來是擔心我,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在這裡好好的,好吃好喝還長胖了,每天都挺開心的。”

他還是不說話,隻是側臉動了動,調整了一下繼續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去握他的手,馬上就被他反手緊緊的握住。

好一會兒,才能聽他聲音輕得難受,“再過幾天吧,陪你過完生日再走。”

我歎了口氣,“不用陪我過生日,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我的生日。”

他的手握得很緊。

“因為沒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期待我出生的,無論是我媽媽,還是我生父,我都不是被真正期待著,沒有用處,就被毫無猶豫的丟棄。所以我很少告訴彆人我的生日,那個日子對我而言,是不被祝福的一天。”他握的手很緊,我輕聲告訴他,“所以,周嘉也,你早點回去吧,彆等我生日了,我不過生日也沒關係。”

他還是沒說話,他的手握得很緊。

我再次歎了口氣,去揉他的耳垂,而他始終閉著眼靠在我的肩膀上,不讓我看見他此時的神情。

“我的事,你應該多多少少也知道了,所以如果到了需要公關的地步,可以去聯係……林蔓,她如今也在圈子裡,你應該知道。她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但是她是真正名正言順的林家千金,是林家對外唯一的千金。”

周嘉也握著我的手,想要打斷我,“薏薏,彆說了。”

我扯了個笑,示意他沒關係,繼續說了下去:“我生父對外向來是情深亡妻的形象,所以她是林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如今網上有人扒出我的身世,她是最不能容忍的,我的存在一直被她視為汙點,如果我的身世被放到公眾麵前,他們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如果傳的人太多,可以去聯係她,讓林家出手會比較乾淨。她如今也在演戲,有經紀公司,聯係上她應該不難。”

“而且,”我用很輕鬆的語氣說,“其實也掀不起太大風浪,要是真的傳得太多了,林家自己就會出手,他們才不會允許自己被沾上汙點,所以那些有關我身世的傳言,你一點都不用擔心。”

他從我的肩膀上起來,那雙看什麼都情深的眼睛,此時好像比我剖開結疤的傷口還要痛苦。

他握過我的手,想阻止我,“薏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彆說了行嗎?”

我沒有想哭,甚至沒有感覺到悲傷,從頭到尾都在用一種很平靜的口吻。

早就已經刻在靈魂上的傷痕,可能終其一生,都無法治愈,情緒還沒有崩潰,已經烙印在身體裡的本能就已經開始痛苦,所以他總是想阻止我提及過去,他怕我難過。

可是,我得說下去。

但是我還記得護食,“要是真的到了需要聯係她的地步,你不能跟她聯係,讓你經紀人或者你們公司的其他人誰去都行,不然我會生你的氣,到明年都不理你。”

可是我吃醋的話,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平常最喜歡看我對他表露的占有欲。

他隻是伸手抱住我,聲音低得像沙啞,“我知道了,我都知道,我們改天再說好不好?”

窗外的煙花不斷綻放,又在他的眼中不斷跌落。

那雙看什麼都像深情的眼睛,此時化開一片破碎的夜色,煙花在他的眼裡璀璨,卻在頃刻凋落。

我重重歎了口氣,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時,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周嘉也,我知道這段時間有一些不太好的言論,我沒有關係,我說過我不害怕,那不是騙你的,下地獄也沒關係,都不是騙你的,你要公開也好,再等幾年也好,我都沒關係。”

我頓了頓,回抱住他,“我知道酒會那天的事嚇到你了,但是那些都不是你的錯,跟你沒有關係,包括……高中那年,也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也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

他沉默著,隻是抱著我的手很緊,像是要抱住什麼隨時會消失的東西。

我輕輕的拍著他的後背,就像每一個我夢魘醒來的夜晚,他都是這樣溫柔的陪著我,“你不要覺得我是因為你去了那裡,不要覺得我是因為你才病發,不是的,我去那裡隻是因為想見你,作惡多端的是彆人,讓我痛苦的是彆人,不是你,高中那年我的病症,也不是因為你。當年沒有及時跟你解釋,是因為我沒有勇氣,但是我沒有想到我的逃避會讓你也丟了勇氣,所以我總該跟你好好解釋一次。”

窗外是漫天綻放又墜落的煙花,我看著它們映滿夜空,然後又在夜色裡凋零。

南方小城的冬天遠沒有帝都零下的冷冽來得殘酷,可是有一年南苔的冬天很冷很冷,那年我在南苔養病,望著窗外的煙花,卻想到了文和街沿路掛滿大紅燈籠,他陪著我從街頭走到結尾。

那一整年我和周嘉也都沒有聯係,但他給我發了一整年的信息,煙花的那天給我發過一次生日快樂。

最後一

次給我發信息,他隻發了一句話,他說林薏,你會怪我嗎。他知道我開始了複讀,可是沒有聯係我,而是讓同班的複讀生轉達給了我一句對不起。

他媽媽說那年畢業的夏天,他哪兒也沒去,不是在家打遊戲就是睡得昏天黑地,有一次喝了很多酒,睡到頭疼,手擋住了臉,開口卻在哭,他問他真的做錯了嗎。

我知道,那一直都是我和他空缺的一年。

讓我因他而受到傷害,一直都是他的心病。

所以他總是後退,總是害怕,總是自責,總是擔心,他說在和我沒有聯係的那幾年,想過很多次釋懷。

現在,無論我能不能找回我們空缺的那一年,我都想要把這一塊拚湊完整,拚湊回我心裡的,十五歲那年少年意氣、一身燦爛的周嘉也。

窗外的煙花還在燦爛,那一眼望過去,好像望向了很多年前。我再次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匆匆趕回南苔是擔心我,但是你真的不用太擔心,我真的不在意,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好好麵對,早在去牽你的手的時候,我就做好準備了,我說我會勇敢不是騙你的。”

“那天病發,真的不是你的錯,我的心病總共就那麼兩個,一個是親人,一個是初中三年的霸淩,可能……目前的短短幾年,還不足以消弭留下心理陰影的傷痕,但是總有一天會愈合,我相信總有一天會愈合,因為現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很愛我。”

“周嘉也……”

我覆在他背上的手,感覺得到他很細微的顫抖。

有冰涼滑過脖子的皮膚,我卻覺得燙到靈魂都在疼痛,那是將陳年舊疤重新撕開的痛,可是傷口裂開,還會長出新肉,我留在他靈魂上的傷,也一定要愈合。

他很緊的抱著我,像是要將我嵌進他的身體,這樣就可以永遠沒有痛苦,那年我在企鵝上發給他的大段大段的解釋,現在我要親口告訴他:“周嘉也,我不會怪你,你也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我的傷口一定會愈合,因為以後我不用再漂泊流浪了,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很愛我,他說想讓我有家可歸,所以我的傷口一定會愈合。”

“你也……讓傷口愈合吧。”

我撫過他的耳朵,很輕的,將那顆他戴了很久的耳釘摘了下來。

我捧著他的臉將他抬起來與我麵對麵,輕聲對他說:“會愈合的,我們都會。”

他無聲閉上了眼,眼淚卻從他的臉頰沉默落下,他沒看我,隻是用力握過我捧著他臉的手,手心卻在微微顫抖著,他的身後,是漫天墜落的煙花,卻又一齊綻放,湧上夜空。

那一瞬間我的眼淚也快要流下來,可是我望著那張我愛了很多年的臉,忍著淚,學著他曾經哄我開心的樣子扯了個笑,把他對我說過無數遍的話還給他。

我說,“周嘉也,你能不能快樂一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