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
林安瀾笑了一聲,多麼厲害啊,他連程鬱的地址都查到了,萬事俱備,隻差了一個他了。
這還真是好算計,隻是,他把他當什麼呢?
“是嗎?”林安瀾故意道,“可如果我是程峰,我的兒子喜歡男人,這就意味著他不會有孩子,我也就不會孫子,那我會希望,我在他之外還有一個的兒子,這樣,我就還會有孫子。”
蔣旭喝了酒,沒聽出來他的試探,更沒想到林安瀾平時對程峰的態度,所以他很自然的表示,“這當然也好,這樣,我也就有爸爸了,我們也會過得更好的。”
林安瀾沒有再說話了。
他的酒徹底醒了,他看著蔣旭,心情複雜,他覺得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蔣旭,也覺得蔣旭似乎從來都沒有了解過他。
他覺得他這麼多年在蔣旭身上的努力,似乎根本沒有效果,蔣旭還是想著他的父親,還是想要認回他的父親。
——甚至,不惜以自己為代價,讓自己去欺騙彆人的感情。
他是怎麼說出的這番話呢?
他怎麼可以真的說出口呢?
他就沒有想過,自己會不會難受,會不會生氣?
林安瀾第一次覺得,他們或許並不適合當朋友。
他們在乎的不同,想要的也不同。
他前一天還覺得蔣旭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信賴的人,是他現在最值得珍惜的人,可是後一天,蔣旭就告訴他,你去程鬱身邊吧,接受他的喜歡,假裝當他的男朋友,然後,和他回程家。
他親手把他推了出去,把他變成了一把刀,一把刺向程鬱從而換取他的幸福的刀。
可是程鬱做錯了什麼?
他又為什麼要去欺騙彆人的感情?
林安瀾悲傷的看著他,心裡一陣難受。
他送走了他的母親,送走了他的父親,而現在,他知道他將送走他的友情了。
他要送走他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友情。
他的親情已經沒有了,現在,友情也即將死亡。
林安瀾心裡一片悲涼,他終究,還是沒了可以信任的人。
他站起了身,放下了酒杯,回複蔣旭道,“我拒絕。”
“為什麼?”蔣旭不解的看著他,“為什麼小瀾?這樣不好嗎?雖然你會委屈一下,但是,以後,我們就再也不需要看著程鬱心煩了。”
“可我為什麼要委屈?”林安瀾問他,“我為什麼要為了你委屈?為什麼要好端端的去欺騙程鬱的感情?”
“程鬱做錯了什麼?喜歡我就要被我利用被我欺騙嗎?你把我當什麼呢?玩弄感情的人渣,欺騙感情的敗類?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不是的。”蔣旭連忙道,“我隻是想要解決程鬱。”
“程鬱怎麼你了?他罵你了打你了還是當眾欺辱你了?他一沒針對你,二沒對不起你,你又憑什麼想要解決他?”
“是,他是簽了你想要的代言,可是那也是甲方選了他,是甲方在你們眾多意向人中選了他,不是他在你們簽約後利用程家的權勢壓迫對方從而搶了你的代言。你可以不爽,可以抱怨,但是你有什麼資格把責任全推到他頭上呢?”
“我隻是不想再見到他,我煩他,我煩他像個蒼蠅一樣,像隻狗一樣,這世界這麼大,他就不能去彆的地方嗎?為什麼非要在我的眼前蹦躂!明明我們都是程峰的兒子,就因為他有錢有勢,他的發展就可以比我好,資源就可以比我好,這不公平!”蔣旭喊道。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公平,程鬱的父親出軌你媽媽對他和他的母親公平嗎?你的誕生和存在對他來講公平嗎?娛樂圈這麼大,我能進,你能進,其他人能進,他自然也能進,他又沒有要求和你同台搭戲,天天在你麵前蹦躂,你就不能越過他,去看看其他人嗎?”
“你自己把目光鎖定在他身上,時時刻刻都想和他比較,你的眼裡隻有他,那他可不是時時都在你眼前蹦躂嗎?!”
“你是再幫他嗎?”蔣旭問他,“小瀾,你也覺得他好,想要幫他嗎?”
“我是就事論事。”林安瀾道,“我的態度從一開始就很明確,你父母的錯由他們自己擔著,你不要去摻和,不要去見程峰,不要出現在程鬱麵前,不要想著程家那些不屬於你的東西,你隻做你自己,你就是無辜的,是沒有任何錯誤的。可是這麼多年了,從高三到現在了,你還是對他念念不忘,甚至想通過我回到他身邊,蔣旭,我算是你的什麼呢?一把刀,一個專門對付程鬱的工具,一個實現你偉大的親情的犧牲品嗎?!”
“你就沒想過我聽到這話是什麼心情嗎?你就不擔心我會不會難受嗎?你就不怕程鬱發現我騙他從而對我做出什麼不利舉動嗎?”
“他喜歡你,他不會傷害你的。”
“所以他不會傷害我,我就要去傷害他嗎?他的喜歡,是為了讓我反手捅他一刀還能自保的離開嗎?”
林安瀾氣憤的看著麵前的人,“那你一定是不喜歡我的,所以你能捅我一刀,還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事。”
他憤怒的轉身離開,一路回了自己家。
蔣旭追了過來,不斷的敲著門,可林安瀾沒有開。
他太失望了,他沒有想到他最好的朋友會毫無防備的刺他一刀。
他太難受了,他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了。
他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就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像他養父母一樣,永遠愛他的,隻是,他沒想到第二個教會他這個道理的會是蔣旭。
會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蔣旭。
為什麼會是蔣旭呢?
為什麼要是蔣旭呢?
這麼多年,除了他的父母,他對蔣旭複出的感情最多,他陪他一起走過了低穀,阻止他在父母的錯誤上繼續錯下去,他對蔣旭還不夠好嗎?
為什麼,蔣旭要把他當成一把殺人的刀呢?
他怎麼這麼不了解自己呢?怎麼這麼不在乎他的感受呢?
林安瀾沒有開門,他聽著手機鈴聲響起,關了手機,躺在了床上。
林安瀾把蔣旭拉黑了,他拒絕接蔣旭的電話,拒收蔣旭的微信,他隻看了蔣旭的短信,每一條的解釋都蒼白無力。
他去見了卓斯亞,和卓斯亞說取消自己不久後的商演。
卓斯亞很驚訝,“為什麼?這次商演蔣旭也會去,你們兩個的cp粉還很期待呢。”
林安瀾笑了一下,滿是嘲諷。
他沒有和卓斯亞說具體原因,他說不出口,太可笑了,太卑劣了。
他走在路上,突然就覺得自己空落落的,十字路口分出四條路,可是,每一條都沒有他可以相信的人。
他走哪一條,都是自己一個人。
他抬頭看向天空,懷念起他的養父母。
林安瀾第二天的時候,又去了墓園,他給他的養父母墳前放了一束花,他看著自己養父母的墓碑,在心裡和他們道,“我很想你。”
他無聲的看著,許多話都壓在了心裡。
他安靜的站了許久,直到感覺有雨落了下來,才轉身出了墓園。
夏日的雨來的突然,倏地就越下越大,最後變成了暴雨。
林安瀾沒有帶傘,淋了一會兒才上了車。
天很黑,雷聲陣陣,司機是個年輕的小夥兒,還能笑著和他打趣道,“也不知道哪位道友正在渡劫呢,這雷聲,希望他能撐住啊。”
林安瀾笑了笑,覺得他還挺可愛。
他坐在後座上,帶著眼鏡和口罩,看著窗外。
蔣旭的短信又過來了,林安瀾沒有看,他就一條一條的發,林安瀾不想看了,沒什麼必要,都是無用的狡辯。蔣旭說那些話的時候並沒有真的完全醉了,他的意識是清醒的,他的條理是很清楚的,他是真的希望自己去欺騙程鬱的感情,成為程鬱的男朋友。
他甚至連程鬱家的住址都查好了——白樺路白樺公館16樓。
多麼清晰,多麼可笑。
林安瀾心裡一陣煩悶,他正準備聽會兒歌,車子卻猛地一個刹車,林安瀾撞倒了車窗上,手機也摔了下去。
“沒事吧?”司機關心道,“前麵那輛車剛剛變道了,操,差點撞了,辛虧我刹車踩的及時。”
林安瀾被撞的頭有些疼,他搖了搖頭,“沒事。”
司機擔心的看著他,林安瀾怕他認出自己,和他道,“繼續開吧,不著急,慢慢開就可以。”
司機這才轉身繼續開車。
他彎腰撿起了手機,卻發現手機被摔的黑屏了,並且開不了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