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忙活完揩了一把額上的汗,吩咐小廝:“你現在回府上,按我說的做就是。”
小廝顫巍巍道:“是。”
“待我日後回來少不了你好處。”謝琛滿意,張口就給人畫大餅,他這一走哪裡還會回來,不過是騙人為他做事。
小廝依舊打著顫,看上去很不靠譜。
謝琛怕他出什麼岔子,重新提問:“你再說一遍回去你要做什麼,我聽聽有沒有什麼紕漏。”
小廝便重複道:“回去後我先去周女郎的院子同院子裡的婆子們說女郎晚上在旁的女郎家中住下,讓她們安心歇息,再去夫人那裡知會一聲女郎回來了,不過看上去困倦極了,讓夫人放心。回到咱們院子,我將郎君的信放在桌上,明天一早等人發現。”
“可以,就這麼辦。”謝琛隻要一晚上時間就夠,一夜過去他帶著周寅早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去吧。”謝琛擺手,示意他下車。
小廝看了眼周寅與妙華,仍怕極了:“郎君,您事情辦成一定要早些回來。”
謝琛心不在焉地趕人:“好。”
小廝這才從車上跳下,急匆匆地向府上去了。
謝琛從車中出來,到馬車前室坐好,駕車出了巷子。今夜不設宵禁,實在是渾水摸魚的最好時候。
周寅緩緩睜開眼,哪有半分被迷倒的意味?她捏著鼻子取出鼻內填的棉團,清醒得很。
君子六藝,謝琛學得尚可。雖然他重新變得緊張,整個人都在細微地顫抖,卻是因為亢奮。他儘力駕車駕得平穩,沿街而行。因行像的熱鬨,此時街上仍舊有不少人,也有馬車經過。他這輛普普通通未刻名姓的馬車混入人群中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一路向城門去,城門擁堵,進出城人甚多。進城者盤查嚴格,出城者則相對放鬆許多。
謝琛如在夢裡一般順利過了盤查。他自報家門讓禁衛軍放下戒心,言說送妹妹與丫鬟去莊子上住。實際上這話漏洞有許多,譬如為什麼四品都水使者要自己家郎君駕車等等。但禁衛軍盤查太多,兼謝琛的身份也不大可能作惡,便放行了。
一出城門謝琛馭馬狂奔,按自己早已規劃好的路線疾行。
在他看來事情已成功大半,接下來隻要隱姓埋名藏好就是。至於周寅?周寅的反應從不在他計算的困難之內。她是那樣的柔弱,能翻起什麼水花?
謝琛駕車越走越遠,專揀人煙稀少的小徑行駛。少有人趕夜路,很快路上便隻剩下這一車。
他漸漸放鬆下來,渾身因過度緊繃緩和下來而有些發麻。
“撐死膽大的。”謝琛冷笑,“看見了麼?我是對的。”
係統沉默不言,確實沒想到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謝琛已經出城,首先旁人最早知道這件事也是明日清晨,而要反應過來便是明日中午,再到真正分發人手去找人不知道要過多久,僅這段時間足夠他帶著周寅遠走高飛。
“怎麼不說話?”謝琛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問。
在他看來自己這幾乎是絕處逢生,將死局盤活,實在很值得人驕傲。可惜他無從炫耀,隻能向係統發泄。
“你難道不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係統遲疑著道,看來是個悲觀主義者。
“你什麼意思?”謝琛不悅,“你詛咒我?”
“我隻是覺得……”
“你隻是覺得事情不該這樣順利,我不該完成攻略,不是嗎?”謝琛譏笑,“可如你所見,最後的勝者,至少目前的勝者都是我。”
係統答不上來,隻是感到不安。或許是它多心,有時候最直接的解決辦法才是正途。
“你是對的。”係統最終道。
謝琛終於等到係統低頭,心中暢快極了。一直以來係統都高高在上,對他愛搭不理,讓它承認自己實在是件揚眉吐氣的事。
馬蹄嗒嗒,月上中天。
車中傳出一聲不大不小的碰撞聲,在馬蹄聲下也格外分明。
係統比謝琛要杯弓蛇影許多,不由提醒道:“你不要停下車去看看麼?萬一周寅醒了。”
謝琛終於感受到係統與他站在一邊,他將此當作係統對勝利者的臣服。他不疾不徐道:“那藥很厲害,能讓人睡上一天一夜,我用人試過。表妹身子欠佳,隻會睡得更久。”
然而他剛在腦中與係統說完話,下一刻車內就響起一聲輕微的驚呼。
謝琛麵上火辣辣的,他上一刻還在信誓旦旦地保證周寅絕不會醒,不啻於被立刻打臉。他勒馬停下,要進車一看究竟。
係統越發感到不妙,想提醒謝琛,然而他已經鑽進車內。
謝琛探身入內,車中隻坐著妙華一人。他腦中嗡的一聲炸了,耳朵上像蒙著一層什麼。聽什麼都不真切,下意識要撤身出去找尋周寅。
接著他被人力道極大地一把捂住口鼻,如他對周寅做的那樣,重重砸在地上。
周寅原來一直蹲著躲在馬車門簾右側的擋板後,謝琛上車來看,那裡正是他的視覺盲區,因此第一時間正如她消失了般。
她用腳將人完全勾入車內,文文靜靜地蹲下身來,如看螞蟻般麵無表情地瞧著謝琛。她伸出手在謝琛手腳上各掠過一次,謝琛即使昏著,口中下意識發出含糊的痛呼聲。
周寅眨眼盯著謝琛,像在等什麼。見謝琛依舊昏著,沒有要醒來的跡象,她看上去有些無聊地垂下眼睛,手機械般地在謝琛身上起起落落。
夜風卷起車簾,借著月光,才能讓人看清她並非癔症似的憑空揮舞著手。
在她食指與中指的指縫中夾著一片紙張厚薄的銀色刀片。她每舉一次手,謝琛的眉頭便不由自主地輕皺一下。
地上的男人終於醒了。
周寅手上動作不停,依舊起起落落。她麵無表情地望著男人,一口矛盾的清甜軟聲,在夜裡格外瘮人:“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周寅,怎麼稱呼您比較合適?係統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