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認真地想著說:“我以為熊每走一步都會地動山搖,沒想到倒很輕盈?雖然走起來看著是很紮實,但它個子那麼大,走起路來卻沒有什麼聲音,到我們身後我們一開始都沒有發現。不光我們沒有發現,連兔子和鹿也沒有發覺。”她這話不是空口無憑,崔驁教她用□□時正是瞄著一隻兔子做靶子的,而那隻兔子都沒察覺熊來。
“熊一般動靜是很大,不過那些兔子也沒發覺,大約是它們太笨了。”一個護衛隨口接話道,還說了兩句俏皮話來逗周寅開心。
崔驁聽著這句話麵色漸漸沉了下來,突然抬頭看向四周,沉聲道:“不對。”他握著□□的手漸漸使勁收緊。
“什麼不對?”另一個禁衛軍問。
話音未落,隻見四麵八方的樹上整齊劃一地落下穿著與樹木顏色無二的樹綠色勁裝蒙麵人。人不算很多,隻有四人,但個個生得十分高大,除去蒙麵巾外還戴了透光的眼罩,看上去怪模怪樣的。
“什麼人!”禁衛軍厲聲喝問,在此處見到來者不善的人比見到猛獸要更加可怕。
而這些人的來者不善幾乎寫在臉上,不然不必做出這副偷雞摸狗的打扮。
來人深諳死於話多的道理,根本不答話,提刀便向著人來。
兩名禁衛軍也閉了嘴,一前一後將周寅與崔驁二人護在中央。崔驁如今隻有一隻右手能用,將弩緊緊拿在手中不說,直直向人瞄去、發射。
四人飛身而上,以刀將箭揮開,刀尖直指崔驁。
禁衛軍們以二敵四,與之纏鬥。
隻與人過了兩招崔驁心便一沉,這些都是訓練有素的死士,與禁衛軍根本不差多少。
這兩名禁衛軍不是他們的對手。
禁衛軍們也意識到這一點,當下做出取舍:“周女郎,我等會纏住此四人,請你帶小將軍先走。”
周寅接連遇到大熊與刺殺,眾人覺得今日實在是對不住她極了。她至今還未雙眼一黑直接暈倒已經超乎所有人的意料,如今還要拜托她帶崔驁離去,便是開口的禁衛軍都覺得這話讓他自己臊得慌。就因為這一失神,他身上便多了兩道傷處。
崔驁牙關緊咬,當真覺得自己對人不住極了。偏偏現在離開的確是最好的選擇,這二人隻會落敗,他們必須離開以待援軍,不然就是等死。
他可以在此處與人玉石俱焚,但周寅不行,她要好好活著。
周寅在危急關頭展示出無比靠譜,立即應下:“好。”而後推著崔驁的輪椅向密林更深處去。
刺殺者試圖越過阻攔的禁衛軍們去追周寅,兩名禁衛軍卻發起狠來,不要命地與人拚殺,令他們一時無法分出人手過去追捕。
崔驁的輪椅自然是皇家工匠所造,雖然搬來搬去沉重得緊,但推起來卻無比輕盈靈便,讓人感受不到重量。
周寅推著輪椅踉踉蹌蹌地奔入密林,一路碾過地上枝椏落葉,十分慌張。
崔驁想多說兩句安慰她,奈何他如今要靠周寅逃命,隻覺得自己過去種種說的那些“放心”之類的言語打臉至極。
他將她帶入險境,哪裡還好意思要她放心。他心中憋著股憤懣,簡直要將手中弩機捏斷。
周寅不敢有停歇,崔驁隻聽得頭頂呼吸聲沉沉,口中血腥味兒霎時間彌漫開來。若不是他,她也不至於如此疲於奔命。
憤怒與愧疚在他心中越填越慢,幾乎將他整顆心充斥。
即便她如此努力奔跑,想帶他從危險之中逃離,崔驁依舊聽到身後越來越近的踏空聲。
人要追來了。
崔驁此時反倒冷靜下來,叫起周寅:“周女郎。”
周寅隻顧推著他跑,一下子並沒聽到他說話一樣。
於是他又叫了一聲:“周女郎。”
周寅這下聽見了,應了一聲:“我在。”聲音不知是因跑動還是害怕而變了調。
“是跑得有些慢嗎?我再努力跑快些,你彆怕。”她大約是在跑動時說話喝了涼風,連聲咳嗽起來。
你彆怕。
崔驁聽到她這句話再受不了,眼框發熱,隱隱約約竟有淚意,深吸口氣道:“不用跑了,聽我說。你自己去林子裡躲好,不用管我,向東去。東邊樹多草深,容易藏人,但千萬不要進內山。弩給你,若他們發現你,你就用我剛才教你的,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