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驁當然沒有蠢到以為沈蘭息是在關心他,他們彼此心中清楚沈蘭息問的究竟是誰。
在沈蘭息心中崔驁遇刺不要緊,但連累周寅,此事便令他在意。雖然他是個實在兩袖清風的皇子,手下幾乎沒有任何勢力,但多年來他也不是在菩提寺中白住了這麼多年的。若得知刺客有關的消息一二,他不會對此熟視無睹。
崔驁被提到刺殺之事後臉頓時臭了下來,但凡提及此事,他便總會想到是自己害了周寅,心中陷入煎熬。
但有繃帶遮掩,旁人並不能看出他的神色。
所以在崔驁沒有回答後沈蘭息重新問了一遍:“刺殺你的人是誰,可有頭緒。”他自認為自己問的還算有禮,崔驁不答是他沒有禮貌。
崔驁語氣僵硬:“與你無關。”
“你讓她受驚了。”意思是崔驁做得不好,他有權知道是誰傷害周寅。
崔驁越發氣悶,咬牙切齒:“我不知道。”這是實話,他的確不知道是誰所為。京兆尹早些時候過來親問過,詢問了他刺殺相關事宜。奈何他與刺客交手最多的時候根本沒有記憶,隻有割手之前那一段兒記憶。他按著那一段記憶將事情同京兆尹交代一遍,沒見他有什麼反應,便知道事情恐怕難了。
沈蘭息張了張嘴又閉上,他原先是想讓崔驁離周寅遠些,後來又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這個權力與立場這麼做,所以沒有這麼說。
而崔驁卻從他欲言又止的動作裡讀懂更多,他向來遲鈍卻明白沈蘭息想說什麼。
他險些讓周寅受傷,他該離周寅遠一些,他都知道,但是他不告訴旁人他知道。
兩人一下子沉默下來,並不理會對方,隻相對著一坐一趟,然而卻彆有一番默契的融洽。
“你怎麼了?”感受到崔驁傳達出來的低落,係統問道。
“沒什麼。”他低落到一定境界,懶得與誰多說。
正殿一片深海般的死寂,偏殿中則是一派歡聲笑語。
周寅一醒來,沈蘭亭的眼淚頓時收了,不想叫她看了難受。一番噓寒問暖後沈蘭亭見周寅雖然虛弱,身上卻沒什麼傷勢這才放下心來。
“還好你沒受什麼傷,不然我一定說什麼也要找崔驁的事!他都已經斷了胳膊和腿兒還不老實,非要帶你往東山去,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天底下怎麼有這麼能惹麻煩的人!”沈蘭亭越說越氣,直想給崔驁兩拳來解氣。
周寅靠坐在床上,身上蓋著錦被,聞言急忙為崔驁解釋:“是我不好,不怪他的。”
沈蘭亭聽她這樣說便更覺得是崔驁的錯了,周寅性子向來很好,出了什麼問題都往自己肩上擔。
果然隻聽她認真說道:“他先前打算去東山時來問過我的,我同意了他才與我一道去了。說來也是我不好,若我不同意,他應當也不會去的。”
沈蘭亭心說果然如此,嘴上也道:“說來說去還是他不好,他若沒這提議不也不需要你來同意去東山的事情了嗎?你啊,就是性子太柔和,不願意說彆人的不是。本來就是他的錯!而且你一開始肯定勸他不要去了的,是不是?”
周寅目瞪口呆地望著她,滿臉不可思議,即使什麼也沒說出口,神情也已經說明一切。
沈蘭亭看了後心火中燒,她就知道依阿寅的性格必然是勸他不要去了的,偏偏他還一意孤行!
她隻恨不得立刻去找崔驁分辯清楚,讓他以後離周寅越遠越好,不要害她再陷入險境。
“我就知道是這樣。”沈蘭亭現在陪著周寅,無暇去警告崔驁,於是決定從源頭上下手,小心勸慰周寅,“阿寅,你日後還是不要同他往來了。他這樣的人,總會給你帶來禍端,我不想讓你再因他受罪了。”
周寅一訝,隻好道:“可遇到刺客時還多虧崔小將軍挺身而出將刺客擊退,如此我才能全身而退,多虧他救我一命……”
聽周寅說什麼救命之恩,沈蘭亭簡直要兩眼一黑暈過去了。她忙將周寅的思想掰回正軌:“停一停,若不是他你也不會陷入險境,可千萬彆謝謝他了。”
她正發愁著周寅心善肯定要對崔驁千恩萬謝,正愁著怎麼說服她,隻聽外麵通報太子殿下來了。她精神一振,雖還在心裡詫異怎麼三皇兄與大皇兄沒有一道來,但還是從床邊起身,眼疾手快地為人將床帳放下。
因是養傷,周寅隻穿了中衣,不好見客。
沈蘭玨尚遵循規矩禮儀,一言一行不失風度,隻是失了不疾不徐的速度。他上身穩定不動,步履不停,直到見到帳內人影一顆心才放下來。
他從清早便馳馬歸來,直到入門的前一刻心都還在懸著。
“周女郎。”他竭力保持冷靜,使自己顯得不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