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討厭司月,因為他當年求娶阿寅,擺了自己一道。
事實上沈蘭息看上去性情古怪冷漠,實際上他的喜惡都相當直白。周寅救過他,誘發了他心底的依賴,他便喜歡周寅。司月騙過他,攛掇他到皇上跟前賜婚,自己又橫插一腳,他便討厭司月。
因而司月上門求見時,他第一反應就是不見。自然,他也是這麼做的,直接叫人回絕了他。
而司月卻極富耐心,儘管被沈蘭息拒絕卻也沒有離開,隻等在門口說是有要事相商。
吃閉門羹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司月並不會因此而覺得顏麵無光。相反,他隻覺得沈蘭息孩子氣。
有這樣顯赫的出身,性格單純也實屬正常。隻是這樣的性格雖然沒錯,但在需要他擔當重任時他顯然無法肩負起一個國家的期待。
也正因如此,他被放過一馬,司月等在門外時頗居高臨下地憐憫地想著。
趕儘殺絕從來不是他的風格,做事留一線當然不是為了彆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畢竟如果大雍群龍無首難免不會有能人上位,他就是為他人做嫁衣裳了。而沈蘭息的確是一個他心目當中很合適的皇帝,因為他什麼也不會,又名正言順。
而沈蘭息在司月的一句有要事相商後確實躊躇起來,雖然他想不到自己與司月之間能有什麼要事,但司月說的信誓旦旦,他怕對方的確有什麼事情……
所以還是將人放進來了。
二人麵對麵,沈蘭息靜看向人:“何事?”問得很是不留情麵,一副不想與人多言的態度。
司月垂下眼去,恭恭敬敬,禮數周全,讓人無可指摘:“殿下……”他欲言又止,試圖引起沈蘭息的好奇心。
沈蘭息不解他是要說是不說,定定看他。
意識到沈蘭息的確對他沒什麼交談欲,司月決定開門見山,儘快將此次見他的主題思想傳達給他:“殿下可曾聽聞這些日子宮中一直在暗中瘋傳一件事?”
沈蘭息看人,很直接道:“不曾。”他向來不管宮中流言蜚語,無論傳的什麼事,也與他無關。
司月看向他:“傳言與陛下有關。”
沈蘭息不自在地皺眉,更不明白傳言與父皇有關之事和他有什麼乾係,於是問:“你想說什麼?”
司月一字一頓:“傳言陛下已經駕崩,而太子殿下令禁衛軍駐守太極殿不許旁人探望。”他這話說的十分引人遐想,仿佛沈蘭玨是為了爭奪大位而刻意將事實瞞下。但凡沈蘭息有半點兒野心,就要因為他這話對沈蘭玨心生疑竇。
沈蘭息聞言眉頭越皺越緊,完全不知此事,陡然聽到司月這麼說也是震驚無比。但很快他便搖搖頭,毫不相信:“我不知你聽誰說的,隻是傳言不可儘信。”他隻覺得荒唐滑稽,父皇好端端的怎麼會駕崩?
司月示弱,低聲道:“我也不願相信此事,隻是我將要離開大雍,原本要向陛下辭行,可太子殿下把守太極殿並不讓人接近……”
沈蘭息心頭輕動,儘管他現在已經不願相信司月的鬼話,但見他說得信誓旦旦,不由生出些疑惑來。司月也不至於在這麼明顯的事情上騙他,且此事即使是騙他他也無法從中獲利。隻要他去太極殿一看,若是謊言定當不攻自破。
司月見他一言不發,又補充道:“殿下,我所言並無虛言,您若不信大可去一探,隻是要小心些。如今宮中紛亂,還請您保重。我人微言輕,在宮中並無大用,這才向您求問此事,隻不過沒想到您竟然分毫不知,倒將您牽扯其中,實在抱歉。”他一言一語說得十分誠懇,隻差下跪磕頭讓人相信他的話了。
沈蘭息默默聽著,沒說信與不信。實際上司月後麵的話他隻囫圇聽了個大概,心思全放在司月前麵說他父皇駕崩之事上了。
怎麼可能?
他腦袋亂糟糟地想著此事,又覺得此事並非全無可能。他雖然不問朝政,可朝堂上的大事變化他也有所耳聞。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莫過於太子監國,而當時給出的原因是陛下忙於國事心力交瘁,需要靜養。
有些事情不去琢磨倒是罷了,一旦帶上有色眼鏡去想,是很值得人懷疑的。
司月看著沈蘭息若有所思的模樣,知道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已成,不動聲色道:“您這邊若是有什麼消息,還請您知會我一聲。”他的姿態虔誠,讓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沈蘭息不語,還在想事。至於知會不知會司月的,他倒是沒有太多想法,隻是純粹地不想搭理他罷了。
司月察言觀色,哪裡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於是低眉順目地同他解釋道:“過去向陛下求娶周女郎之事非我所願。”
沈蘭息聞言倒是終於有了動靜,抬眸睨他。
“我在太苑求學期間全仰仗周女郎對我多加照料,我才能有所學。我對周女郎珍重敬愛,卻是並無男女之情的。”涉及周寅,沈蘭息聽得認真,“當日事出突然,一開始我隻想到周女郎千萬不能嫁給崔驁,不然她這一生便毀了。而您對周女郎有意,性格也好,我這才想著讓您去試上一試。若您能娶了周女郎,那實在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沈蘭息聽他所言並不能判斷出什麼來,也不好說信與不信,總之聽上去是還算挺通順的解釋。
“後來得知太子殿下也在,我這才急匆匆地趕去。”司月低聲道,“我怕諸位爭搶周女郎反而引來陛下不快,讓陛下生出殺心,這才冒險入內求娶,給陛下一條退路。”
“退路?”沈蘭息不太能夠理解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並不知道司月口中的退路是何用意,但前麵所說卻都是聽懂了的。
他深深感到後怕,因為細細想來,他父皇的確是能做出在幾人爭搶之下一怒殺了周寅之事。他父皇當日也那麼說過。
“是,退路。”司月沒有絲毫不耐煩,倒是悉心為他解釋,“我畢竟是外人,終有一日要離開大雍,若我求娶周女郎陛下鬆口,她最後定要跟我一同離開大雍。一旦周女郎遠離大雍,便不會讓你們這些天之驕子再為她爭奪,算是一條退路。”
沈蘭息不由覺得他所言是有兩分道理。
他倒不是不知或許司月有誇大其詞之嫌,但當時司月的所作所為也的確是給了阿寅一條生路。
所以沈蘭息最後還是道:“多謝。”
司月慚愧:“可我所作所為還是對不住殿下,抱歉。”
沈蘭息雖然勉強與他化解心結,但要他笑臉相迎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衝著司月這份虛無縹緲的人情,他勉強道:“我會去一探究竟,若有了消息會知會你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