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王芳慌忙地接住相片,看到了裡麵拍攝著自己繳費的醫療單子,上麵記錄著一個她和她丈夫難以賺到的驚人數字。
她和丈夫盼了很多年得來的兒子,從小身體就不好,現在更是需要動一個大手術。
這個需要洋人醫生才能做,那個醫生在洋人圈裡非常的有名,一般不會給華人動手術。
“為你兒子動手術的是大名鼎鼎的霍爾先生,華人想要讓他動刀,沒有三千大洋,你根本沒法登他家大門。這些錢,都是哪來的!”
齊銘壓低著聲音,不怒自威。
王芳額頭上冒起了冷汗,眼珠子一轉,正欲開口辯解。
齊銘又道:“我勸你最好說實話,我與霍爾先生經常一起喝下午茶,他最討厭沒有誠信的人。”
王芳猛地抬頭,眼眸裡儘是震驚。
“你,你不能這麼做!我兒子會死的!”
齊銘輕哼一聲,表情極為的平靜。
手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洋火柴盒,時不時抽出一根,劃一下又熄滅然後很是不在意的扔掉。
王芳緊緊地盯著那點火光,每次熄滅就如心中希望被掐滅一樣。
她痛苦的閉上眼,再不敢動什麼心思。
“那些錢是胡蕊小姐借給我的。”
齊銘直接將手裡的洋火柴盒捏碎,扔到了一旁。
“這就是你對你兒子性命的態度?”
王芳直接吼出來:“我說的是真的!”
“如果有這筆欠債,胡蕊何必要跳樓?要不要現在我們就去搜一搜,你家裡還有多少不義之財?”
王芳震驚,瞪大眼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不能這麼做!”
“我還真可以。”
齊銘戴上眼鏡,輕輕推了推,嘴角微微一勾,囂張邪氣。
王芳徹底蔫了,癱軟在椅子上。
“有一部分真的是胡蕊小姐借給我的,還有一部分是那天我發現她出事以後,進入她的房間查看的時候,看到裡麵有一些支票和大洋,就偷偷地收了起來。”
王芳將臉埋在手掌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隻是想給我兒子治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她之前說過,她會幫助我的,讓我不用為我兒子的事擔心。我,我隻是完成她的遺願罷了。”
齊銘嗤了一聲,“所以你就任由警察猜測,胡蕊的死是由於炒股破產而自殺的。”
“這筆錢對她來說不過是零頭,並不影響警察會做出這樣的判斷,況且那份遺書確實是她書寫的。”
“隻不過並不是那天墜樓時候寫的。”
王芳微微一怔,很快又恢複過來。
“不,不會吧?她平時沒事寫這些話做什麼。”
齊銘將檔案袋裡一遝紙砸了過去,王芳抬頭一眼,臉色煞白。
“我要不要給你翻一翻這份劇本,讓你回憶一下?”
王芳連忙搖頭,“我記起來了,胡蕊小姐的新戲裡確實有這個情節,裡麵這句話確實是由胡蕊小姐親自書寫的。隻是後來導演覺得這一部分不太合適,就把這段戲給刪了。”
齊銘並未言語,隻是靠在椅背上,叼了一根煙,手指輕輕在那張拍攝著醫療費付款單的照片上。
王芳抽著氣,不得不開口道:
“是陸先生讓我把這個紙條放到書桌抽屜裡的。”
“我怎麼聽說是在桌麵上發現的?”
“大家覺得這麼說更符合這件事的基調,所以協商這麼對外公布的。”
“你什麼時候將紙條塞進去的?你又怎麼獲得這張紙片?”
“就在我趕往胡蕊小姐家公寓的時候,陸先生將這張紙片遞給了我,讓我一會趁人不注意,將它放入抽屜裡。”
齊銘坐直身體,將煙夾在指間。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說胡蕊小姐最近心理狀態很不好,早就有輕生的念頭。她生前就喜歡安靜,不希望被人打擾,所以必須儘量擺平這件事,不能讓大家太過於關注。”
齊銘嗤笑:“哦?”
王芳咽了咽口水:“我知道這句話很荒唐,可這也是最快解決這件事的辦法。胡蕊小姐的影迷歌迷都很瘋狂,如果沒有確鑿證據,他們會鬨很久,還會衝擊公司,認為是他們沒有保護好她。”
“我說的都是真的,這都是公司綜合考量決定的,我不過是遵照執行罷了。”
“我會跟陸運恒求證。”
王芳表情頓時一白,眼淚直接落了下來。
“求求您,能不能讓我兒子做完手術再問他?我兒子明天就要手術了。我知道我對不起胡蕊小姐,可我是真的沒有辦法。我兒子是無辜的,他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求求您……”
說著,王芳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齊銘連一個眼神都欠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你要求的並不是我,而是胡蕊小姐的在天之靈。”
王芳聞言,直接癱軟在地,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齊銘並未理會她,打開門轉身離去。
“你還是心軟了。”白向墨看著齊銘笑道。
齊銘抿了一口手裡的葡萄酒,不置可否,隻道:
“陸運恒是隻老狐狸,在上海灘也是一人物。我沒有拿到更多證據,跟他對上隻會浪費時間。”
“現在這麼看來,他的嫌疑確實很大。”
偽造遺書,這讓胡蕊墜樓一案立刻就定了性。
否則光靠桌麵上那些現在已經如同廢紙一樣的股票憑證,根本不足以說明什麼。
胡蕊在這次股市危機中確實虧損了不少,可對比她賺錢的能力,實際上想要東山再起並不難,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
在以往胡蕊透露出的信息中,她對股市也沒有太多的興趣,甚至公開說過自己不過是玩玩而已。
胡蕊風評一直不錯,雖然從不缺桃色新聞,可大家依然對她充滿了好感,就是因為她給人踏實、勤奮的感覺,從不喜歡投機取巧。
炒股,在某方麵來說,就是一種投機取巧。
之前大家沒有任何懷疑她是自殺,更多都是出自這封遺書。
否則依照影迷歌迷對她的認知,肯定會認為是陰謀論。
畢竟胡蕊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積極生活,陽光樂觀的。
大家不僅僅在意她的作品,還很喜歡她這個人。
“接下來我要去審問雲夢。”
白向墨表情疑惑,不明白齊銘為什麼要刻意提起。
“啊。”
“之前我在一場宴會裡遇到過她,陸運恒還想把她介紹給我。”
“哦。”白向墨覺得自己的反應太過冷淡,又道:“你在上海灘的地位,他們值得這麼做。”
齊銘哭笑不得:“沒啦?”
白向墨眨眼。
齊銘輕歎一口氣,又聽白向墨道:
“你會特意跟我提起,說明心裡坦蕩蕩。”
齊銘無奈:“你真是太理智了。”
“我隻是不想自己的情緒用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或許對於一些人來說是生活的調劑品,可對於我來說這是一種損耗。”
“損耗?”
“心理和生理息息相關,心情不好身體也好不到哪裡去。”
看著心上人逐條分析著,齊銘能怎麼辦?自己找的,隻能忍著唄。
“不過……”白向墨突然轉折,“務必注意彼此之間的距離,占便宜這件事是雙向的。”
齊銘頓時笑了起來。
胡蕊去世之後,雲夢成了陸運恒公司最耀眼的明星,很多原本屬於胡蕊的工作都落到了雲夢身上。
她現在非常地忙碌,因此齊銘是在攝影棚裡找到雲夢的。
雲夢同樣是個美人,不過比起胡蕊的大氣端莊,她更加地甜美嬌俏。
雲夢搖曳生姿地走了過來,一顰一笑都展現了自己最美好的一麵,在雜亂的攝影棚裡如同發光的存在,令人難以挪開眼。
“你好啊,齊先生。”
聲音甜美,尾音上揚,十分生動。
齊銘隻當沒看到雲夢伸出的手背,邀請雲夢在麵前的椅子上坐下。
雲夢並不在意,從容地收回手彆了彆耳邊不存在的碎發,款款入座。
“齊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探我的班?”
齊銘並不欲與她周旋,直接開門見山:“雲夢小姐對胡蕊小姐的死,有什麼看法?”
雲夢明顯這段時間習慣了大家類似的問話,畢竟她是胡蕊死後最大的受益者。
“我很惋惜胡蕊姐姐的離去,自從我開始踏入這一行,她就幫了我很多,直到她離世的時候,我整整哭了一晚上。”
“我怎麼聽聞你當天晚上就在家中開了party,還開了一瓶非常昂貴的葡萄酒。”
雲夢頓了頓,笑盈盈地看著齊銘。
“齊先生的消息很靈通。”
“畢竟,我是吃這碗飯的。”
“我確實挺開心的。”雲夢收斂自己身上甜美的氣息,“我為什麼不能開心呢?她又不是我殺的,自己作死的,把這麼美好的一切放棄了,便宜了我,我為什麼不能為此乾一杯?”
“你很反感胡蕊小姐的做法?”
“當然,這是懦弱的表現!”雲夢冷哼。
“我承認我跟她有競爭關係,隻要有她在,我就很難成為最大的角兒,她的離世對我有極大好處。可難道我就該誠惶誠恐、感恩戴德地謝她嗎?”
“如果——她不是自殺的呢?”
雲夢頓時收起嘴邊嘲諷的笑意,“你什麼意思?!”
“正如報道所述,胡蕊的死是有疑點的。”
“這難道不是炒作?”
雲夢擰眉,她一直以為這是公司的策略,為了一直保持熱度,讓更多的人了解胡蕊,然後為她生前的作品買單。
齊銘笑道:“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不是。”